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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些流民军过去在流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毫无组织的厮杀,根本不管什么军阵和指挥体系,所以碰上官兵,对方一个冲锋下来,立刻就不知左右,难以维系,队伍便会崩溃。
而随着大浪淘沙,能留存下来,形成体系的流民部队,其实多多少少都是一些有兵法常识、兵家背景,甚至本身就是一些世家出身的人在统领。
他们将简陋的阵法引入队伍,形成队列,方便指挥,同时也能明晰责任,只是流民军的特性,决定了这样的军制改革缓慢而艰难,稍有催促,就会引起反弹。
但等陈午、李头他们这群流民被王浚收编,对方却不怎么担心反弹,让鲜卑人强压下去,也不是要练精兵,单纯就是为了方便控制,引入了较为严格的军阵体系。
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兵卒,在战场上有后退、逃窜的迹象,阵型便会混乱,第一时间被队主探查到,事后一顿责罚都是轻的,直接斩首都屡见不鲜。
“但很快就不一样了,”陈午又压低了声音,“如果我猜的不错,前头部队可能是吃了败仗,而且损失不小,却没有被全灭,这就说明咱们的处境非常危险,这队伍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彻底的混乱!”
“你咋知道的?”李头满脸疑惑,“前面的先锋既然没有灭杀,那不是说明敌人并不强大么?又怎么会有危险?更何况,就算是被人攻打了,这军阵也还在,咱们一往后面退,那群胡人就要发现了,根本逃不掉啊!”
“如果是正常的攻杀,那即便是两军碰撞,阵型依旧不会有变化,可如果是半路截杀呢?”陈午知道解释太多,他这个同伴顷刻之间也不见得能明白,于是便干脆的提出警告。
仿佛是和人说好了一样,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两边的林中忽然出现一阵喧嚣,随后一名名兵卒现身,毫不停顿的就搭建拉弓,然后剑雨呼啸而来!
“敌袭!敌袭!”
“不好了!快闪开啊!”
“是箭矢,两翼架盾!”
……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与命令,流民军瞬息之间便陷入了恐慌与混乱。
因为这些人没有经历过完整的训练,所以无论是王浚还是段匹磾都不怎么看重,甚至在这样的大战中,直接就拉出来作肉盾、炮灰,减少自家本部嫡系的伤损,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一旦爆发出超出原本预计的情况,这些流民军的队列很难维持局面。
嗖!嗖!嗖!
漫天箭矢呼啸而来,伴随着一阵阵破空之声,流民军的队伍瞬间就混乱了!
“不要退!给我顶住!顶住!”
“不要担心,咱们人多,兵强马壮,后面还有豪帅压阵,不用畏惧,都给我往前冲!”
“但凡有后退着,有如此人!”
混乱之中,便是考验基层军官的时候了,那些鲜卑队主倒也不负所托,一个个或者身先士卒,或者斩杀后退者,个个皆有武勇,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混乱。
只是还有不少人趁着混乱的机会,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这里面就包括了陈午和李头。
“现在咋办,你说他们一下子就会乱,俺才跟着跑的,结果看样子现在是要恢复过去了,这可就糟了,事后……”
李头一边跑,一边低声说着,两边是渐渐恢复的人群,现在因为还算混乱,他们两人还不显得如何,一旦等队伍重整,二人便会很扎眼了,就算不是他们的队主,也看得出这两人在逃遁。
陈午却冷笑道:“那也要他们有事后才行,就这些胡人的本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陷阱了!”
“啥意思啊?”李头还想再问清楚,可不等他说话,就听周围林中发出“崩崩崩”的声音,而后几个燃烧着火焰的火球从林中飞出。
李头顿时张大了嘴巴。
“是单梢砲发出来的火毬!”陈午倒是没有慌乱,虽然从他的眼睛里也看得出震惊之色,但依旧维持着基本的冷静,“而且是那种装着轮子,能被拖拽着移动的单梢砲!”
说话间,他熟练的从手臂处撕下一块布,然后又从腰间摸出了水袋,打开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朝那布上浇了上去,然后手脚麻利的系在嘴上,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李头,不由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做?或者是袋子里的水不够了?”因为嘴上蒙着一层东西,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李头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困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音刚落下,就听一阵惨叫声响起来,却是不远处被一颗火毬砸中了,其中的铁蒺藜四散开来,带来了一片杀伤。
李头一听这声音,再看这情形,也顾不上问了,低着头就和陈午往前面冲去。
周围和他们一样选择的人,不知凡几。
走了几步,陈午忽然低语道:“让你平时多留意一些军中教诲,就是不听,那代郡火毬有的能炸裂起火,有的内部烟雾,不光是铁蒺藜能伤人,那烈火一样能灼人筋骨,烟气更可以呛人口鼻,听说还有的雾气还有毒物,闻着就晕,碰着就死!”
“这么厉害!”李头吓了一跳,正好看到不远处一个火毬落下的地方升起阵阵浓烟,马上就是浑身一抖,赶紧转向,同时也学着陈午的样子,撕下一截袖子,拿着水袋往上面浇水。
陈午跟着就道:“之前被火毬击败的段部和阮豹所属,都是幽州军的人,如今这单梢砲和火毬也算是天下闻名了,但可以说,真正吃过亏的,唯独是王浚麾下的这些人,所以他们也格外注重应对和反制,不仅派出了诸多探子、细作去探查和偷窃,更是制作了不少用来防备的物件,分发到了军中,只不过咱们这些流民军来的,根本就不受重视,得不到好东西,只能勉强靠着一些讲解来熬过去,这布帛沾水,蒙在口鼻之上,可以一定程度挡住烟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头点点头,已经将那烂布蒙在了口鼻之上,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就也显得低沉了许多,“那接下来就该跑了,这单梢砲厉害,咱们又根本是被派出来送死的,那就只有逃遁,只是这一走,不知要去何方落脚,难道又得落草?”
陈午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自然不是,得寻个好去处才是,只是要投明主,那还得有个说得过去的投名状才行!如此,方能有施展本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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