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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中,汝阳长公主的哭声惊天动地,她边哭边用凶戾的目光看着顾贵妃,“阿妍,我苦命的女儿,究竟是谁害了你?来告诉母亲,母亲就是连命都不要也要为你报仇啊。”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顾贵妃不可抑制地有些慌乱,她的人生总是顺遂的。出生在勋贵人家,等到嫁人的时候,一跃成为了宫中最受宠爱的贵妃,她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顾贵妃仓皇地环顾四周,总是宠爱着她的陛下,自己的依仗豫王也不在。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可是如今,她哪里还讲得清楚?
在场的众人虽然说的什么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可是目光却不住的往顾贵妃的身上飘。端午节时,荣德县君去宝镜楼向顾贵妃请安之后,就意外落水。已经让不少京中的世家权贵们怀疑,此事是顾贵妃和豫王殿下的手笔。
今日,汝阳长公主当众哭诉女儿婚事艰难,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是在利用皇太后逼迫顾贵妃和豫王殿下就范。顾贵妃和豫王殿下的跋扈专横,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不少人都觉得,若是顾贵妃和豫王殿下在汝阳长公主此等逼迫之下,干脆再次对荣德县君痛下杀手也不奇怪。因此,在场之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顾贵妃和豫王殿下的身上徘徊。
汝阳长公主甚至将此事闹到了陛下面前。
可惜也并无太大用处,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豫王殿下的颜面着想,陛下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夏日炎热,小娘子玩耍时贪凉,这才不小心失足落水,丢了性命。”
一个陛下亲封的皇室贵女县君,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了结了性命。
此事后续是汝阳长公主被加封了两百户的食邑以示安抚,顾贵妃降为顾嫔,豫王殿下被勒令在家思过。
可是长公主府的仆从却能看到长公主在宣旨的太监走后,咬牙切齿地将圣旨拂开扔在了地上。
长春宫中也是不太平,闻皇后在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派来心腹将新任顾嫔的吃穿用度全部减为嫔这一级别的,将那些不符合礼制的东西全部封的封搬的搬。顾嫔也是咬牙切齿,可是却没有半点办法,否则闻皇后一个轻飘飘的逾制就能治她的罪。
那一日,宫中先是闹得沸沸扬扬,而后又因为长春宫中发现的荣德县君的尸体而骤然平歇。而东宫本来身处此事的漩涡中心,最后却安然避开了一切的风雨。
这等手段和魄力,叫前朝后宫的不少人都为之叹服。
只不过,众人都不知道的是,东宫之中其实也并不太平。
拂霜公公领着裁冰、融雪、朱柿、雪茶这几个日常在太子妃殿下身边伺候的宫女,战战兢兢地等候在书房门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两人正屏退众人,说这些什么?几人都是一脸的愁苦,担心两人因为不相干的事情闹得不愉快。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闹得不愉快的时候,整个东宫上下其实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就惹得主子们不高兴。
不过书房之中,其实并没有他们所设想的那边疾风骤雨。萧旻和卢秉真之间的气氛,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和睦。
“阿蕤”,相对而坐的卢秉真听到眼前太子殿下低低的轻唤着她的名字时,只觉得声音里有种温柔的缱绻。
想起前些日子,清晏说的那些话。卢秉真有些动摇,她该相信他吗?相信他只是想要将权柄上的荆棘拔光,而非限制自己的行动,甚至于防备范阳卢家吗?可是她能相信他吗?
新朝立朝以来,一直是皇室和世家的交锋。前朝昭烈太子妃和兰陵陈家的覆灭很难说有没有关系。是以,暨朝开国以来,从无世家女入东宫的先例。
他们两人,一人是手握重权的国之储君,一人是背靠着最为显赫世家的世家贵女。两人所处阵营的不同,就足够让卢秉真反复揣测萧旻的想法了。
可是,再次迎上萧旻的目光时,卢秉真却不知为何有了一种笃定。她不会是昭烈太子妃,清晏也不会是昭烈太子。
这一天之后,两人都似乎挣开了什么束缚。
太子殿下不声不响地搬回了景和殿住,太子妃殿下也时常出现在太子殿下的书房之内。
不过东宫书房之内,两人相处的情状却并非如东宫众人所想一般恩爱情浓,而是另外一番光景。
一扇十二开紫檀山水插屏格开两人与其他人,一侧是萧旻和卢秉真高坐上手,听着另一侧的属官幕僚们吵吵嚷嚷。
吵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来,萧旻先不耐烦了,“行了,诸君如果只想说这些的话,那大可以免了。此事之后再议,今日先散了吧。”
待众人散尽,两人待在书房之内处理其他的事情。萧旻看着属官们呈上的奏折,皱眉不解道,“明明他们在奏折之中也是言之有物,为何今日不过议论一二荣德县君之事,居然半天都顾左右而言他。”
端坐在案几前慢条斯理地查看着嫁妆单子的卢秉真,闻言回头冲着萧旻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笑意促狭又灵动。
萧旻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阿蕤这样的笑意了。他扔下手中的奏折,走到阿蕤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耳鬓厮磨。
“嗯?好阿蕤,你知道?告诉孤,他们今日究竟是为何?”数日的分离之后,萧旻几乎是寻到机会就要与阿蕤亲昵一二,眼下也不过又想和她亲昵一二,本也不打算真的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却见阿蕤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忽闪,“他们当然清楚荣德县君之事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为东宫谋划到最多的利益,可是,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参与议事就已经是慑于你这个生杀予夺的太子殿下了。
怎么可能真的当着我的面说出此事背后更深的利益纠缠呢?”
阿蕤的语气不疾不徐,甚至还带了几分调笑,显然并不在意此事。可是,从背后揽着她的萧旻却是倏然变色,但是他的语气依旧温柔,“无妨,孤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在你面前老老实实。”
“当然”,阿蕤含笑的神色里满是稳操胜券,她从一开始嫁入东宫就不是为了将自己困囿于四方宫墙之下。若是如此,她何不嫁于王家表哥王鉴,至少还能主政一方。
不过,摆在雄图大略的太子妃殿下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东宫的宫务。这就是她被迫提前大婚的后果了。
太子妃殿下如今其实并不清楚宫务要如何去处理。阿蕤头疼的看着东宫之中的一众女官,对于她们所说的事情很想逃避。
中秋节要到了,东宫要提前预备下送给诸宫的节礼。内命妇之中,每个不同份位的嫔妃都要有不同礼制的节礼,而同一个份位的妃嫔也直接送相同的节礼了事。而外命妇之中,则更为复杂。
譬如,送给皇室亲眷的节礼在符合相应的礼制之外,还要格外表现出亲近。对于朝臣勋贵世家的人家,哪家可以赏赐哪家不该赏赐,哪家又应该用节礼的赏赐乱人耳目。这其中桩桩件件都与朝堂息息相关。是以,夫妻一体,同心合力。
因为东宫的宫务头疼了一下午之后,阿蕤果断让东宫女官先退下,而她自己则是让裁冰和融雪抱着一大摞的各色礼单去了太子殿下所在的书房。
既然此事与朝堂息息相关,那不如直接去问处理政务的人好了。
看到阿蕤时,萧旻有些意外,可是他随即就明白了阿蕤的想法。
“清晏,你说过,我不必为不通东宫宫务而烦忧。诺,这些都是关于中秋节礼的宫务。”阿蕤本意是让萧旻提点她一二,却没想到萧旻直接接过了她的宫务,条理清晰地吩咐着拂霜。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萧旻就已经将此事安排的妥贴。迎着阿蕤震惊又佩服的目光,萧旻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阿蕤,以后这些事情都让拂霜去处理便是。孤的太子妃不需要被这些琐事缠身。你若是有空,不如来书房里陪孤处理政务,可好?”
相比较在纸上雕花的宫务,阿蕤当然更喜欢大开大合的政务,几乎是非常愉快地应承了此事。
两人便说起,豫王殿下被禁足在豫王府内的事情。此事因为荣德县君之死而起,可背后却是陛下已经急不可耐地要打压东宫的势力。两人说起此事,难免语气沉重。
见两人开始说起政务,拂霜公公笑眯眯地将裁冰和融雪请了下去,“两位姑娘,刚才太子殿下的话应该都明白吧。这就随老奴一起把这些事情处理妥帖了吧。别因为这点小事让太子妃殿下烦心。”
几人身影渐渐远去,书房之内唯有两人的声音隔窗传来。
“阿蕤,此事你怎么看?”
“说起来,在不明就里的朝臣看来,一直是清晏你和豫王相争。可是你我这等身处局中之人都明白,真正相争的其实是陛下与你。豫王不过是陛下刻意抬举出来,与你相争的靶子而已。
东宫与豫王,无论哪个从中胜出都毫无意义。因为,陛下有的是皇子,会立刻再抬举下一个皇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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