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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一定有神佛,否则,她不会重生。
但那又如何呢?
她不相信命运,姨娘那般温柔善良的人,凭何拥有那般苦痛的一生?
她不信,她偏要自己一步步,改了这颠簸的命运。
隔日,她听见了侍卫被恶狼杀了的消息,她很清楚,她拔出那根银簪的时候,侍卫便已经死了。能够做出用恶狼撕咬尸体的人,只会是姜玉莹。
这让她有了迟疑,原本的计划被搁浅,因为她发觉,十五岁的姜玉莹,狠毒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能够用恶狼去撕咬尸体,只为了向她示威的人,能够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
如若恶狼的事情只是让她迟疑,那那根簪子擦过她脖颈的时候,她便彻底醒悟了。
她不能,不能让姨娘处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中。
只要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姨娘便是危险的。现在的她,如若姜玉莹不管不顾直接发难,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得寻个法子,让姨娘消失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
她最初想,是不是将姨娘送出府,便行了可很快,她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若是被姜玉莹知晓,她为了躲避她,将姨娘送出了府,那姜玉莹一定会直接出府对姨娘动手。
但是府中,亦不能呆。
思来想去,她望向了铜镜中自己脖颈上的伤痕,从桌上拿起了一根簪子,一点点,将伤痕加深,然后跑去姜玉郎的院子。
她要求姨娘出府的事情,不能直接去同祖母说,祖母一定会说她思虑一番,然后拒绝她。
那她只有一条路,来寻姜玉郎。
她知晓,姜玉莹便是她这位大哥的软肋,所以一开始,她便对他说,她知晓了这些年为何姜玉莹讨厌她。
果不其然,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只是碍于谢欲晚还在,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顺着他的话,一点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论如何,姨娘得出府。
但只有姜玉郎,姨娘是出不了府的,果然,不到半日,祖母院中的人就来寻她了。对待祖母不能同姜玉郎一般,她要承认自己的想法,再引起一些这位老人在神佛面前才罕有的愧疚。
又因为有姜玉郎的应允在先,这位偏颇的老人不会驳了嫡孙的面子,为了避免麻烦,也会同意。这般,姨娘就能出府了。
可这只是开始
她寻了晓春,唤来了李大夫,有前世的事情,她知晓李大夫的郁结所在,从房中拿了晓春的卖身契,直接交给了李大夫。
李大夫接过那方卖身契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他眸一热,就看见面前的小姐突然对他跪下来,眼眸坚毅望着他,轻声说道:“求大夫帮我一个忙,晓春的卖身契,便是我付给您的定金。待到事成之后,您就是我一生的恩人。日后如若您和晓春有任何事情,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会为会您做到。”
她话说的真挚诚恳,李大夫捏着卖身契的手颤了颤,又想起那一年村民来他家中闹事妻子被迫将晓春卖到姜府的事情,这些年,他知晓,这位小姐,即便自己活的辛苦,但从为苛责过晓春。
他于心不忍,忙从地上将人扶了起来:“小姐说便是了,我能帮的,一定帮。”
姜婳眸中一喜,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一大包碎银,还有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麻烦您送到城西那家当铺的当家手中,今日就要送到,一定要送到。这里有些银两,您收着,日后我姨娘如若有什么事情,还请您多照顾照顾。”
李大夫一怔,将东西都收入怀中,他没有再多言,忙出了姜府,去办姜婳所吩咐的事情。
李大夫走后,姜婳身子陡然一松,瘫坐在地上。
她其实也只有七成把握,但无论在府中,还是在府外,只要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姨娘都太危险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姨娘‘死’去。
那封信,是她唯一需要赌的成分。姜玉郎、祖母和李大夫的反应,她都能直接预料到,也知晓,她要如何做,他们便一定会应她。
可是那封信她其实不能完确定。她也是前些日才想起来,橘糖偶然间讲给她听的事情。
前一世,她嫁入丞相府的第三年,城中发生了一起屠满门的血案。可还不等官差调查,犯人就自己投案自首了。是长安城西一家当铺的当家,据说曾经是个武状元,可就在他任职后的一月,他府中奴仆在花灯节带他幼妹上街,最后走丢了。
幼妹丢了之后,他四处寻找,魂不守舍,很快,官职就被朝中打压之人趁机摘掉了。他也没有追究,只是一直寻找着幼妹,后来在城西开了一家当铺,明面上是当铺,暗中做着走镖的勾当。
后来,他终于寻到了他幼妹的尸体,这些年他天南海北地找,但幼妹其实同他就隔了一条街。那户人家用锁链锁了他幼妹七年,他幼妹丢失那年不过六岁,如今十三,尸体却受尽虐待,身体更是如枯骨,看着似八岁孩童。
他怒极,拿了砍刀,直接将那一户人都砍了。
后来,不等官差调查,就自己去自首了。
那时橘糖同她说,当年那户人家,其实就是看中那幼妹身上的金镯子,就直接把人掳走了。但是又不想杀人,于是就用锁链锁住了那个小姑娘,这一锁,就锁了七年。
人心会变,最开始只是贪欲,但看着那被锁链锁住的孩童,心理慢慢扭曲,后来就变成了施虐欲
她其实犹豫过,在信中,是让那当家先为自己办了姨娘的事情,再告诉那当家女孩在的位置,还是直接告诉
最后,她在信中,直接告诉了那当铺当家,女孩所在的地方。如今距离那女孩死去还有三年,应该还来得及
被锁链锁住的人生,如若她能为解开锁链尽一份力,她想尽。
她也相信,为了幼妹能够放弃官位,放弃人生,十年如一日寻找的哥哥,不会不应允她的请求。
夜晚,她蜷缩在姨娘怀中。
姨娘温柔笑笑,唱着童谣,哄着她入睡。
她没有拒绝,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都见不到姨娘了,所以,她要好好地珍惜,这最后的一夜。
事情一切如她所料,她在祖母佛堂中时,那马夫被人架着带了进来,她听着那马夫慌忙的,她安排的一言一语。
望着祖母,眸直接留下了泪。
她要很伤心,要很绝望,要让祖母和部人相信,姨娘真的死了。
幸好,有上一世,这些事情她都很擅长。
被打昏的那一刻,她眸中只有佛堂漫天神佛的倒影,那时她轻声说着一声又一声‘多谢’,眼眸怔地留下最后一滴泪,她倒在地上。
其实从这一刻,她就知晓,自己成功了。
她太了解祖母了,这牵扯到姜府的名声,祖母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压下。甚至,祖母和姜玉郎谁都不会去质问姜玉莹,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因为在他们心中,能对姨娘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只有姜玉莹。
他们只会销毁一切痕迹,无限地替姜玉莹遮掩,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
‘姨娘’下葬,马夫处理,关到她沉默。
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姨娘在他们眼中,也就真的‘死’了。不知晓姨娘出府的姜玉莹只会开心,姨娘病了这些年,终于病死了。
而她的姨娘,也终于,再不会重复上一世的噩梦。
姜婳轻舒了很大一口气,却还是很小声地哭了起来。
同适才的大哭大闹不同,她哑着嗓子,一声一声抽泣着。那些夹杂着两世的苦楚,在她知晓,姨娘从今以后真正自由的那一瞬,袭向她。
哭完了,她终于,真心笑了出来。
被放出去,是三日后。
彼时姜婳已经变为了沉默的模样,祖母将她拉入佛堂之中,慈祥说道:“前些日的胡话便不要再说了,窈淳已经死了,在地下,应该也不想看见你如此折磨自己。听祖母的话,便都忘了吧。上次的于陈于公子,小婳还记得吗?”
姜老夫人看着眼眸红的姜婳,难得哄道:“祖母已经为你和于算了八字,是天配之人,再过几日,于府的聘书便送过来了。这些日祖母同于夫人在商量婚期,要不,就定在三月后的十六,是个吉日,小婳看如何?”
姜婳红着眸,望了姜老夫人许久,最后轻声应了一声。
祖母拍着她的手,笑道:“孩子,好孩子,小婳出嫁的时候,祖母来为小婳准备嫁妆。到时候一定让小婳风光大嫁。”说着,姜老夫人看向姜婳身上的衣裳,蹙眉:“这穿的什么衣裳,到底是奉常府的小姐,盎芽,去我屋中,寻几套衣裳来。”
盎芽忙去寻衣裳了,姜婳走出门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时间流逝的,比她想象的快。她算是同见了一面的公子定下了亲,那公子温柔,日后如何也不至于走到她同谢欲晚那般地步。
其实想起上一世,她也很难说谢欲晚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她怕了,真的怕了。
这一世有姨娘,她再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爱了。更何况,谢欲晚对她,从来也不是爱。是她用‘爱’这一个词,将自己困住了。
是她自己的错,但她再不想嫁给他了,当也是寻常。
而酒宴,就在三日后。
‘姨娘’新丧,姜玉莹当是暂时不会来折磨她,她借着‘姨娘’之名,便能直接不去那个酒宴。她不想管谢欲晚到底要如何处理这杯酒,随便他。
她怔了一瞬,随后对自己重复了一遍,嗯,随便他。
只要谢欲晚不要迎娶姜玉莹,什么都可以倒不是醋意使然,只是,若是谢欲晚娶了姜玉莹,她后面的计划,便如何都实施不下去了。
姜婳依旧持着一盏灯,走在回去的路上,走到门前时,那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笼,终于是被风吹散了。
她看着,随后将那盏已经熄灭的灯笼取下,换上了自己手中的那盏还算亮的灯笼。
姨娘不在府中了,她还是可以自己为自己点灯。
待到她出嫁,暗中将姨娘送去江南。彼时,到了时机,她再将前世知晓的姜禹贪污的事情的相关情况,告知相关的人,待到姜家彻底倾颓,变成一滩废墟,她和姨娘,在这世间,也就彻底自由了。
闭上门,她紧紧靠在门上,许久之后,才低下头,轻声笑了一声。
隔日。
姜婳的院子中,来了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紫纱,就如前世一般。
“三姐姐,节哀。”姜萋萋轻声道。
姜婳听着她同前世一般的话,她也同前世一般应着,直到姜萋萋暴露目的的最后一句:“三姐姐,我知晓,你恨二姐姐。我现在,知晓一个能够让姜玉莹绝对痛苦的法子。”
说着,姜萋萋声音放轻了些:“三日后的酒宴,二姐姐要在送给谢大人的酒中下药三姐姐只要——”
她不曾说话,就被姜婳直接打断了。
姜婳垂着头,扮做一副悲伤模样,轻声说:“我不做。”
姜萋萋原本的话都准备好了,闻言,表情有点僵硬:“这么好的机会,三姐姐为何不做,若是担心其他的,我会将人都买通的,三姐姐,想想季姨娘,说不定,这一次就是二姐姐的手笔呢,你被二姐姐欺辱了这些年,如今是报复回去的机会。”
姜婳手指尖颤了一下:“不,姨娘新丧,这几日我要为姨娘守灵。而且——”
姜婳望向姜萋萋,轻声道:“姨娘教过我,要知恩图报,要心怀良善。”说这话时,她格外地认真。
姜萋萋脸上笑意僵住,随后,转身道:“三姐姐这几日再多想想,如若错过了,可要抱憾终身,那可是丞相夫人的位置,二姐姐若是坐上了,三姐姐可怎么办啊。”
姜婳轻声在心中说了一句。
她坐不上。
谢欲晚不会——
思绪陡然有些凝滞,有什么东西,在姜婳脑中一散而过。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前世的谢欲晚,还是这一世重生的谢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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