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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关押至墉塘司的,都不再有翻身之路可行。
来人没有说直言,但宋絮清也知指的就是靖宁王,靖宁王被捕之后便是搜家,她尤记得,也是此次搜府时搜到了裴翊琛靖宁王联手下毒残害二皇子一事。
“本王先送王妃回府,你们先行本王稍后便到。”
裴牧曜清冽威严的嗓音划破燥热天际,宋絮清纤长绵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回过神来。
她敛去了思绪,掀起眼眸望着回眸看了自己一瞬的裴牧曜,也不由得扬唇笑了笑,松下了勾着帐幔的指尖,坐了回去。
来人也没想到瑞王殿下会当场拒了圣命,先是愣怔须臾,转而想起遣派他来时皇上补充的话语,拱了拱手,带着人往旁边让了路。
靖宁王被捕一事乃是秘密行事,京中之人并无消息可言,酒肆中谈笑风生歌舞升平之景,宁静无波的湖水之下蕴藏着波涛汹涌之景。
宋絮清下了舆,霎时间就瞧见‘瑞王府’的门匾,出京不过短短半个月左右,无端升起了远归之心。
裴牧曜拉紧缰绳翻身下马,扫了眼守在王府的侍卫们,寥寥无几。
他眼眸微蹙,下颌绷紧扬起,掠了眼祈安。
盯着他瞧的宋絮清看到了他的示意,指尖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你带祈安他们走吧,他不在你身边跟着我也不放心,现下已经回了京中,潜入瑞王府杀害瑞王妃一事,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如此贸然行事,再者……”
说着她停顿片刻,眼眸滑向西侧边,心中微微叹息,道:“我等会儿打算回侯府一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父亲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消息指的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裴牧曜大掌往上移了些许,缓缓地捏住她的指尖圈入掌中,摩挲把玩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陪你去一趟。”
宋絮清哧地一笑,摇摇头,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转角处等待着的宫中人马,道:“你入宫处理你的事情,我和宋淮安之间的纠葛由我来解决,是他选错了路并非我之过。”
裴牧曜凝着她的眼眸,蕴含着笑意的眸下藏着股淡淡的悲凉,他不放心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惹得宋絮清失笑,道他担心过头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什么都不懂,若是什么都不懂,现下早就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说完后她顿了顿,笑得愈发灿烂。
这不说的不就是前世的自己,被宋淮安卖了还帮宋淮安数钱,心中的为幼时情谊而感到悲凉之意渐渐散去,眸中多了坚定。
宋絮清心中有了决断,挥了挥手,“去吧,我现下回侯府。”
不过她虽如此说着,裴牧曜也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转身上了马,又将她送去了侯府,看着宋絮清进了侯府大门之后,他才领着兵策马入府。
侯府内静得很,直到走到内院才听到了些许谈论的声音。
听到娘亲担忧的语气,宋絮清眼眸微微一热,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了。
品鉴着玉石的徐氏听闻声响循声看去,倏地站起身来,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院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宋絮清看到她后,一个小跑飞扑到她的怀中,“娘亲,我回来了。”
徐氏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确定女儿完好无损的回来后眼泪夺眶而出,“不是说要去上两个月左右,怎的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
宋絮清眼眶微热,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拭着徐氏双颊上的泪水,忙道:“办完事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裴牧曜他有事入了宫,我便直接回家来。”
“叫王爷。”徐氏不忘称呼的问题,拍了拍她的手。
宋絮清俏皮地吐了吐舌,挽着她的手往回走,拉着她坐下,“他才不在意这些呢,也不见娘亲你叫父亲侯爷,听着多么生分,不像夫妻倒像是搭伙的伴侣。”
闻言,徐氏意识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水,不疾不徐道:“是谁和我说的,不过是合作伙伴而已,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的就变成了夫妻?我家清儿又是何时动的心?”
“娘亲。”宋絮清娇嗔道,听出她话中的揶揄之意,双颊微红垂眸笑了笑,道:“可能是那时只想着逃离那个怪圈,没有想那么多。”
真要论起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她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大婚那晚,或许是知晓他为了自己不惜违抗皇命求娶,又或许是更早。
徐氏看着她容颜之上的娇羞之情,也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笑,“这样也好,我瞧着瑞王殿下也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只是……”
宋絮清微微抬眸,看着徐氏神情中的纠结,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故作忿忿姿态,逗着她笑:“若是他纳妾,那我便休夫!”
徐氏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瞧给你能的,你还真能休夫不成。”
“他不给,就叫爹爹上门逼迫去。”宋絮清挽着她的手撒娇道,叫起了幼时的称呼,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双眸,眨巴眨巴,“娘亲和爹爹不会不帮我吧?”
“帮帮帮,小机灵鬼。”徐氏笑出了声,“真有这么一天,就把你哥哥也给叫回来,替你说道说道去。”
宋絮清眼眸扬起,捧起茶盏小口小口地呷着茶水。
说到哥哥这个话题,徐氏才想起不久前收到女儿的来信,信中的内容也令她惶惶不安了几日,“你爹爹那日收到你的来信,在院中站了一整夜,翌日便带着之前淮安递给他的信件去了你二叔家中,后来你二叔府上闭门谢客了整整三日。”
“这些年二房如何我和你父亲都看在眼中,你叔叔婶婶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我们待淮安也是视若己出,谁知他能闹出此等风波来,我后来才知,你二叔实则是早就知道他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幕僚,只是维护他不愿多说。”
这些年不仅是宣武侯府,实际上二房也是中立一派并不想惹事生非,但宋淮安毕竟是长子,说过几次不听之后,也做不出下家法责罚的心,只好将这些事掩藏下。
看着娘亲落寞的神色,宋絮清眸色怔忪须臾,落下了茶盏,“他死了。”
“什么!?”徐氏惊讶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自家女儿,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看她是否在撒谎,可宋絮清的神色无一不在告诉她,此事是真的,“何时,为何?”
“我在信中已经说明了他在陉州替靖宁王走私一事,前日夜中被当场抓获,后来……”宋絮清顿了顿,“有道带着毒的箭刃穿破了他的胸膛,当场毙命。”
徐氏哑然无声,嗓音颤了颤:“谁?”
宋絮清凛神,不知该不该和娘亲提及裴翊琛一事,余光瞥见匆匆入内的身影,她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宋兆年和夫人李氏步履踉跄地闯入内,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宋祎,行色匆匆的神色中蕴含着浓烈的悲伤,直冲冲地朝着她来。
伺候在侧的茗玥极为迅速地挡在宋絮清的跟前,神情肃穆地盯着两人。
宋絮清唤了她一声,示意她后退。
李氏泪眼婆娑地盯着宋絮清,指着她的手指颤颤巍巍,个把时辰前听闻此消息她还不信,可现下宋絮清也这么说着,她的嗓音更加颤抖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絮清笑意散去,眼眸微阖上叹了口气,“是真的,陉州太守贺林知已将他的尸首运回京中,只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贺林知不敢送回宋府。”
闻言,李氏本就站不稳的身子再次踉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缓缓摇着头,“为什么……”她忽然扑上去擒住宋絮清的手,掌心狠狠地拽紧,哭丧着质问道:“你为何不救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他可是你的哥哥!”
“是啊,他是我的哥哥。”宋絮清眸色寡淡地笑了声,手腕处被拽得发红她都没有意识,“可是婶婶,哥哥他将我当作争夺利益的筹码,试图将我推至深渊时,有想过他是我的哥哥吗?”
李氏张了张嘴,怔怔地松开了她的手,哽咽地看着她,最后落了句:“可是他并没有成事,你……”
好一句并没有成事,宋絮清悲凉地笑了笑,凉凉笑声颤动着在场之人的心。
她抬手捂着曾被刺穿鲜血淋漓的胸口,这儿曾有一处痛得浑身发麻的伤,宋絮清唇瓣微微颤抖着,眸光掠过李氏和宋兆年,“是我指使他将我作为棋子,还是我指使他成为他人的幕僚,亦或是我指使他走私官盐,婶婶和叔叔今日为何来质问我?”
而又能有谁,能替前世的她去质问宋淮安!
宋淮安还有他的父母双亲来质问她,而她的双亲却受他的拖累被打入牢狱,饱受磨难和非议。
宋絮清嗓音哽了哽,侧过眸不再看他们。
宋兆年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氏转头扑向他,手握成拳锤打着他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若是你当初及时制止他,哪能有今日,哪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凄沧的语气落入宋絮清的耳中,但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本有的涟漪也在李氏的质问之中散去。
她眸光定定地看着抱头痛哭的李氏,良久,她道:“娘亲,父亲,路途奔波,女儿累了先走了。”
说着极快地往外走,徐氏匆匆往前伸手都抓不住她的身影。
宋絮清头也不回地走出侯府踏上了车舆,直到帐幔落下的刹那她才撑不下地抵住了软塌,眸前闪过前世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噙在眸中的水光化作水滴溢出眼角,砸落在榻上。
豆大的泪水晕开,浸湿了点点榻布。
回了王府后,宋絮清垂眸回到院中,自个合衣躺在了榻上,挥手散去了所有人。
茗玥神情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扉,又看了看同样焦急无措的画屏和采桃,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
裴翊琛回府时,府中静谧无声,他还以为宋絮清还未回来便去了书房,谁知还未走入书院就见到了踱步在侧的画屏,他眉梢微微蹙起。
画屏瞥见他的身影,匆匆跑来福了福身:“王爷,姑娘回府之后便一直在卧阁之中待着,命我们不得入内,还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眸底的影子就挥步而去,她抬头望去时只瞧见那道离去的背影,忙不迭地跟上去。
焦躁不安徘徊在卧阁之外的茗玥采桃看到院中的清冷身影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福身守在门前。
裴牧曜入屋后眸光落在门扉上,掌心抵在门扉须臾,指节微微叩起敲了敲门,嗓音落轻了几分:“我可以进去吗?”
内里并未有声音传来,他又叩了叩,依旧没有回声,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在外的众人替他合上了门,对视了几眼。
卧阁内的帐幔并未落下,裴牧曜透过薄纱屏风睨见宋絮清侧躺着的身影,他落轻了脚步越过屏风走进去,见她眼眸阖紧胸脯顺着呼吸上下浮动,紧绷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他走过去坐在榻边,眸光扫过她眼下的泪渍,又起身取来湿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的眼角,听到她不满的呜咽声后笑了笑,捏着她的鼻尖,“替你擦拭你还不愿意了。”
睡梦中被人被人捏了道,梦中的宋絮清尤为不满地抬起手拍了拍那人的手背,实则落下的力道宛若薄纸般轻盈。
裴牧曜失笑的神色在瞧见她手腕红痕之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冽,他落掌时收了许多力道,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手腕,仔细地打量着,像是被人紧拽之后留下的印记。
他喉咙滚了滚,想起她眸下的泪水,薄唇紧抿。
裴牧曜起身推开门,眸光清冽地掠过外头的几人,落在了随着宋絮清回府的茗玥身上,道:“叫胡大夫来。”
祈安应声下去了,茗玥顶着炽热的视线,压得她头微微垂下,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好在不过片刻之后那道视线就收回了。
胡大夫又被祈安拉扯着匆匆跑过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要事,看到静卧在榻上的宋絮清时眼眸颤了颤,走过去才发现不过是手腕被人拽出了红痕。
他取了几样药膏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在圆桌上,道:“王妃并未伤及筋骨,只是肌肤娇嫩了点,用点力气拽着就会留下痕迹,日日擦这几样消消红痕,约莫三五日就能好。”
裴牧曜拢过几样药膏在手中,道了谢。
祈安领着胡大夫出院子,一时间卧阁之内又只剩下他和宋絮清两人。
裴牧曜打开药膏,头道药膏中散着些许清香,他小心翼翼地点了几处在宋絮清的手腕上,指腹微微摩挲开,又取来另一样药膏。
第二样药膏的药草味相比而言要刺鼻不少,刺得躺在榻上的宋絮清都不由得紧了紧眉梢。
睨见她倏时拧紧的眉梢,但眼眸还是紧阖着的,裴牧曜薄唇扬起些许弧度,“清儿还要装睡?”
卧阁中静了一会儿,宋絮清睁开了眼眸,眸中带着些许清明,闷哭过后的嗓音微哑:“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裴牧曜低低地笑了声:“下次装睡记得装得严谨些许,哪有睡梦之中的人还抬起手给人擦药的。”
宋絮清:“……”
她在裴牧曜吩咐祈安去寻胡大夫时就醒了,但也不知为什么,在他转身的刹那还是选择阖紧眼眸装睡。
裴牧曜抬起她的另一边手,凝眸擦拭着她的手腕,直到擦完之后才抬起头,看她哑然无声的小表情,要点她的鼻尖,却被她给躲了过去。
宋絮清颇为嫌弃地睨了眼他的指尖,“臭。”
裴牧曜失笑地瞥了眼指腹,寻来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
宋絮清侧卧着欣赏着他的动作,不多时,只见他帕子一扔双手极快地撑着她的身侧强压下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迎接着狂风骤雨。
但是等了须臾都没有等来她想象之中的骤雨,闭上的眼眸悄咪咪地睁开些许,霎时间坠入了他深邃幽暗的眼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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