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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内文学馆棋助教楚百全又是重新活泛了起来,天刚蒙蒙亮他就来到了棋院之内,一会儿逗逗树枝上停着的麻雀,一会儿又注视池中游弋的锦鲤,大感前途一片光明。
那日面对张光辅的问责,年轻气盛的陆瑾受不了屈辱辞官而去,棋博士之位立即就空了出来,虽然苏味道尚未就棋博士下一任人选进行表态,然而在楚百全眼中,棋博士之位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然而,唯有一点让楚百全非常的不爽,这几天张全和邹式往馆主那里跑得更频繁了,当真可以说得是上串下跳,看来对于棋博士之位,这两人并非也毫不动心,都在暗中教着劲儿。
在暗暗鄙夷两人浮躁之时,楚百全更认为自己应当沉稳如山,毕竟棋院三名棋助教,论棋艺论威望,舍他楚百全其谁,相信馆主心里面一定非常明白。
正在沾沾自喜当儿,楚百全这才发现快到点卯的时间,当下也不迟疑,稍稍整理了一番衣饰,朝着正堂而去。
内文学馆正堂前院,十七名博士和众助教整肃站列,苏味道拿起名册位于前方,挨个唤出每个人的姓名,进行点卯。
按照惯例,点卯之后将会有内侍前来引领诸博士前去掖庭宫,这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雷打不动之事,然而没想到今天情况却有些特殊,苏味道眼见内侍走入院内,竟是轻轻挥手示意他们暂且等待,神情隐隐带着几分期盼,像是再等待这什么人一般。
众人大感疑惑不解,虽然没有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然而大家面上都是充满了好奇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着一通脚步声掠进了前院,楚百全正好站在队列左端,脑袋微微一侧偷偷望去,便看见两人正相谐并肩而至,一人绯色官衣须发斑白,正是尚书右丞张光辅,而另一人……
刚瞄得那人一眼,楚百全嘴巴立即就惊讶大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
此际,来人已经走到了队列之前,内文学馆的博士助教们这才惊讶地发现,前不久辞官而去的陆瑾此际竟与张光辅并肩而立,两人全都笑容满面神情平静,完全看不出昔日那番尖锐对立。
见状,所有人全都疑惑不解,面面相觑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味道对着陆瑾颔首一笑后,向着张光辅拱手言道:“右丞,内文学馆所有博士助教都在此地,请你训示。”说罢嘴角微微一勾,飘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讥讽。
张光辅没事人般点了点头,站在众人对面目光巡睃了一圈,这才绷着老脸正色言道:“诸位内文学馆博士助教,不久前本官听闻棋博士陆瑾胡乱教授宫人,情急之下未加查证责问陆博士,使得陆博士愤然辞官,其后才知道事情并非如传言所说,陆博士教授方法是极为正确的,为此,本官亲自登门道歉,取得了陆博士的谅解,现在陆博士业已官复原职,还请诸位博士助教多多向陆博士学习,积极改变教授方法,提高宫人技艺。”
话音落点犹如巨石如池,顿在人群中掀起了不小的骚动,所有人惊讶无比地盯着面无表情的陆瑾,不敢相信张光辅竟是亲自前去将他请回来,位高权重的尚书右丞向区区棋博士致歉,这是何等道理?难道陆瑾有着不为人知的后台,竟让张光辅也要忌惮三分?
仔细回想,似乎从陆瑾到内文学馆的那一天开始,馆主苏味道就对他好得有些奇怪,要知道苏馆主事务繁忙,可没有经常关心下属的习惯,陆瑾能够得到他的垂青,想必也绝非偶然,陆瑾必定有着实力雄厚的大人物再替其撑腰。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时之间,不少人再看陆瑾的眼神变有些不一样了。
人群中的楚百全脸膛由红转青嘴角微微抽搐,心里面却是另外一种感受。
他本以为棋博士之位很快就要失而复得,然而没料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陆瑾居然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官复原职了,且还是由尚书右丞亲自送回来,想着想着,楚百全顿觉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欲哭无泪了。
张光辅离去之后,众博士也前去掖庭宫教授技艺,苏味道并没有让陆瑾跟随博士们一并而去,再吩咐楚百全继续代替教授之后,领着陆瑾前去了自己的政事房。
苏味道的政事房地处文学馆东院那栋三层木楼之内,院中小桥流水雅致风华,木楼掩映在株株垂柳之中,显得极为清静。
两人来到木楼正厅落座,苏味道也没有让吏员伺候,亲自动手煮上一壶蒙顶春茶,手持木勺将陶壶中的茶汁盛入了白玉茶杯之中,递给陆瑾笑道:“来,七郎试试某的茶艺如何?”
不唤陆博士而直接唤作七郎,不难听出苏味道对陆瑾的喜爱。陆瑾双手接过,轻轻地品咂了一口,笑言道:“倘若内文学馆能有茶博士一职,馆主你必定当仁不让。”
听到这般别出心裁的赞美,苏味道忍不住捋须大笑,颇为得意地言道:“实不相瞒,某之茶艺乃是洛阳白马寺高僧所授,然而平日里鲜少邀人品尝,今日七郎也算有口福了。”
陆瑾微笑颔首,一口饮尽茶汁,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长案上,淡淡笑道:“馆主将我带来此地,只怕不是饮茶这般简单吧。”
苏味道呵呵笑道:“七郎乃是聪明人,见事极快一点就透,你我一见如故,某也索性直话直说,你可知天后为什么会出言相助于你,并让你官复原职?”
“这一点也是陆瑾委实不解之处。”陆瑾笑了笑,言道,“不过今日听张右丞偶然提及,说是昨日掖庭宫的宫娥们聚集在掖庭署外为在下蒙冤之事请命,天后仔细询问宫娥缘由后,深感在下是受了冤枉,这才下令让张右丞登门相请。”
苏味道轻轻一叹,手指关节敲了敲木案,捋须笑道:“天后日理万机国务繁忙,岂有闲工夫来关心一个棋博士的事情,面对宫娥请命,难道掖庭宫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掖庭令有意将这件事上报天后,难道主管后宫言路的尚宫局也不懂得私下处理?七郎这般作想,却是有些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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