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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副管家人情练达, 将一切安排妥当。
“四位,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进吧。”祝副管家一挥手, 护卫们带着四个人先进去。
说是带着,实际上是护卫们将他们抬了进去。
祝副管家又到马车跟前, 放轻了声音:“主子, 都安顿好了。今儿倒是来得巧,馆驿中还没什么人,咱们的人刚好住下。”
“这样很好,有劳你了。”
馆驿中因为祝家人的入住热闹许多。
厢房中, 霍骁靠坐在床上,懒散地看向窗下矮榻上横七竖八坐着的三人:“说吧,怎么回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书生发言:“爷, 是这样的……”
霍骁皱着眉听他将话说完。
“他们到现在还不曾打听过咱们身份?”他缓缓问道。
“不曾,连套话都没有。”书生笑了笑, “我看他们对咱们也不感兴趣。”
“……”霍骁沉默, 有些无从发泄怒火的烦躁。
他少年意气, 在京中便是纨绔子弟中最纨绔的那一个。后来虽有过一时消沉, 但回西北后又是西北军中日天日地的小霸王。
他少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一点主动权也无。
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们既然不知你我身份, 所求为何?”霍骁想不通。
书生咳了一声心虚道:“爷。”
“怎么着?”霍骁不耐地问。
“他们求的是财。”书生说完, 瘦猴和刀疤脸低下头去,“爷您还没醒的时候, 我们跟他们按了手印。”
霍骁觉得越听越离谱:“什么玩意儿?”
书生便将一万两黄金的事儿跟他说了。
“草。”他终于骂出声来,“一万两,我去把我爹抢了?”
“咱们也是觉得爷的命值这个钱……”书生略理直气壮。
“别, 四个人,一人两千五。”霍骁计算能力极强,一口气说出数字。
“爷,咱几个卖命给你,命都是你的,这钱你也得出。”书生一本正经。
瘦猴和刀疤脸严肃点头。
“滚滚滚!”霍骁浑身都不舒服。但又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他性子浑了些,大是大非是却不糊涂。
“爷,您往好处想想,咱们现在虽然落在别人手里,但没落到仇家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瘦猴劝,“好歹留了一条命在……”
霍骁心里的躁郁消了,只是面上过不去,便依旧摆出一副烦躁的样子。
他只是因为初醒来时丢了大人加之身上疼痛才烦躁,实际上大家都还活着,他挺开心的。
这么一想一万两黄金……还是很多。
不过钱和命相比,命才是最贵重的。命若没了,多少钱也换不回。
他家老爷子若是知道有人救他一命,便是将手下所有财产双手奉上也心甘情愿。
霍骁抿了抿干涸的唇,突然想到什么问:“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齐齐摇头。
“见过他们的那个主子么?”
“没见过。”
“他们要去做什么?”
“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
霍骁痛苦地锁紧眉毛,什么信息也没有。
“接下来咱们怎么着啊?”生活不易,霍骁叹气。
几个人刚想顺嘴说不知道,就被霍骁淡淡一瞥吓得住嘴。
书生道:“爷,瘦猴说这群人也是往京城去的。我觉得咱们不如跟他们一道上路,如此方便伪装。就算被发现了,这些人厉害得紧,也能护咱们周全。而且咱们要出那黄金万两也不能白出啊。”
霍骁下意识想抬手搓下巴,奈何双臂动弹不得,只能忍着。
思及双臂,霍骁陡然想起黑衣人那一剑,侧目看向自己的右肩。
右肩上传来入骨的疼,霍骁只能看到肩膀上缠着一层层厚厚的布条,肩膀看上去和身体还是连着的。
三人顺着他目光看去,也看向他肩膀。
黑衣人砍下那一剑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房间内的氛围顿时沉重下来。
右手对他们这些征战之人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若霍骁没了右手,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爷……”刀疤脸想安慰他,嗫嚅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霍骁抬起头,嗤笑:“出息,爷哪怕就一只手也能把你摁地上揍。”他心中害怕极了,为了让几个人宽心,故作嘴硬。
“爷最行!”刀疤脸此时的附和也显得格外无力。
“或许……”瘦猴张了张嘴,想说或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霍骁直接打断他的话:“或许什么或许,得了,别罗嗦了。就按书生说的做,身体好利索之前就在这赖着,钱不能白花。”
“是!”三人齐声。
……
“属下无能。霍骁已不在西北大营之中,行踪成谜。”暗卫单膝跪地,低头汇报。
宗豫垂眸,漫不经心,像是没听到暗卫说话一般。他专心地望着桌上摊开了的山河图。
这山河图墨迹未干,自幽州起至冀州边界的一座山一条河皆陈其上。
聚居的村落、隐秘的破庙、不为人知的宅院等等,都详细地被记录在图上,比市面上的那些舆图详细百倍千倍,只是周国其余地方还未被绘上。
这是他和祝星一起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他的目光从山河图上挪开,转向地上半跪的暗卫:“霍骁么?不必管他。西北军中继续留下人监视霍平嶂就是。”
“是。”
宗豫有些无聊,看着地上的暗卫突然问:“霍骁如果被人刺杀,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一下子聊到这个,暗卫张口结舌,有些惶惶,拿不准宗豫问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想出个答案:“属下不知。”
“我知道你不知,让你猜一猜会是谁干的。”
暗卫想了想说:“属下觉得……会是太子,属下只是猜测。”
“太子么?”宗豫凝眸思索一瞬,似笑非笑,“霍骁是西北军的继承人,若是太子心急,倒也应当。同是继承人,看彼此不顺眼实在正常,何况他们还有些龃龉。”
恐怕霍骁也是如此想的。
暗卫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听他毫无顾忌的发言。
“谁说得准呢?”宗豫笑笑,带着些孩子气的调皮,“皇家的事,向来让人难以琢磨,过去如是,现在亦然。”
宗豫低下头看着暗卫屏息凝神的模样顿觉没趣。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暗卫消失在房内。
宗豫的眼中露出了些微羡慕,能够来去自由可真好。他若是能来去自由,便去寻祝星,问问她惊不惊喜。
现实总是残酷的。他有离开的本事却也不能离开,为了安他那多疑皇叔的心。
想到霍骁和祝星同行,他便不只是羡慕,而是嫉妒了。
他嫉妒霍骁可以随行祝星左右。
……
一连七日,祝家车队已经入了冀州境内。而这七日之内,霍骁等人还不曾见过祝星一面。
素日里来伺候换药的都是祝家护卫,一来二去几个人熟稔不少。
他们吃的住的都和祝家护卫们一个规格,没有因为他们是伤者而厚待,也没有因为他们是外人而亏待。
如此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指摘。
他们越见不着祝星,他们便越想知道这些人主子的真实身份。
祝副管家倒没藏着掖着祝星,只是不巧,他们没见着她罢了。
祝星自然也不会专程让他们看她一眼。
明日能见城郭,今日众人便在外露宿一宿。
生了火堆扎营,煮好的饭食均分后被送入马车三份。
四个人照例还要护卫喂食,这时候嘴里不闲着还不忘给彼此一个眼神,确定了马车中是三人。
用饭的时候是众人一天到头最放松的时候,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可以畅所欲言。
霍骁等人本就是混久了军营,如今在护卫群中也不显突兀,很快和祝家护卫们打成一片。
“你们主子怎么也不常出来走走?身子骨弱就更应该多锻炼锻炼,这样身体才能强健。”书生巧舌如簧看似拉家常。
“主子喜静,不爱走动。她自己便是顶厉害的神医,用不着旁人教她做事。主子怎么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咱们只要听话就好了。”
书生被堵的哑口无言。
霍骁看书生吃瘪,懒散地翘了翘唇角笑笑。
刚才喂他吃饭的护卫见了他脸上的笑咂了咂舌,心中有些感慨。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糙里糙气须发横生的,笑起来倒还有些看头。
要是他能把脸上这些乱长的胡须剔了,再把脸给洗干净,只怕长得很不赖哩!
瘦猴反应过来:“等等,咱们?”
“啊。”附近护卫齐声道。
“什么咱们,我们又不是你们,干嘛要听你们主子的话!”
护卫笑了笑:“你们现在能将钱给出来么?”
四人沉默,谁也不会带一万两金子在身上啊,这缺德的问题!
“这里离京城那么远,你们好意思白吃白喝么?就算你们好意思,我们也不能让你们白吃白喝。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的,天天想吃白饭可不好。”
霍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们回京城就还钱!”刀疤脸振振有词。
“那也是你们的救命钱,关这一路路费什么事?从这到京城想吃饭喝水,就老老实实跟我们一样当个护卫,好好保护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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