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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收碗的时辰, 小太监忙活完手里的事才往靖王那去。
靖王府上下除了贴身伺候靖王的那个太监外都是皇上的人。
他慢吞吞地向着正院走,一路上听得议论纷纷都是在说祝姑娘,周国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期盼着祝姑娘平安无事的。
包括院子里那位靖王府的主人, 竟然因为得知祝姑娘被胡人抓走后因为伤心欲绝而卧床不起。
小太监想到这里便轻蔑一笑, 靖王也是可怜, 大概只见过祝姑娘这一位女子便陷进去了。他没了根儿, 不懂情爱,便变得刻薄尖酸, 看不起旁人的情爱。
终于到了正院,照旧是熟悉的守卫,熟悉的院子,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这么想着,他敲响门:“靖王殿下,福寿公公, 我来收碗了。”
他今日多发了会儿呆才来收碗,都过了午膳的时辰。
里面照常传来一声:“请进。”是福寿的声音。
小太监堆起笑才入门:“今儿事多, 来迟了会儿, 王爷和公公莫怪。”
福寿端了碗来,叹口气, 将碗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收好碗, 本该直接走人的, 但见床上的靖王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地将食盒放回桌上, 又不打算离去,反而跟福寿公公说起话来:“王爷怎么一动不动的?”
福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王爷他还因为祝姑娘的事难受着呢,今儿早膳都没怎么用, 起来喝了药就躺下了。”
小太监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些怀疑,却不明说:“可别是生病了!”
福寿勉强一笑:“哪里会呢?王爷只是忧思过度。”
小太监心中怀疑更甚,觉得床上的靖王一定有问题,不免又道:“王爷他一言不发……福寿公公,咱们都是在靖王府中当差的,王爷若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那是要杀脑袋的!”
福寿愣住,面色有些泛白,兀自道:“没多大事,不必了。”
小太监心里冷笑,愈加觉得有鬼,他义正严辞:“我这就去请陈太医!”他想起昨日靖王也是这么躺了一日,他却没太在意。如今一想,当真疑点重重!
靖王说不定跑了!
福寿拽住他:“当真没必要,不用麻烦陈太医走一趟了。”
福寿越阻拦,小太监越肯定靖王有问题,当下试图从福寿手下挣扎出去:“放开我!”
二人一推一拉,将桌上的药盒碰掉。
动作暂歇,倒不是因为争出什么胜负来,而是床上的人动了。
少年裹着锦被转过身来,一张苍白苏面对着二人,睡眼朦胧:“发生什么事了,这样吵。”
靖王竟然真是在床上休息!
小太监顿时脑袋一热,急忙下跪:“是奴才不好,奴才打扰王爷休息了。”
靖王苦笑一下:“无妨,你退下吧。”
他扫了眼滚落在地上的食盒,温柔无比:“这碗碎了便碎了,叫人用苕帚扫去,莫用手捡。”
小太监惭愧不已,脸上火辣辣的。他以恶意揣测靖王,而靖王依旧如此温柔以待,实在让人难堪极了。
“奴才这就收拾。”小太监咬唇道。
“等等。”宗豫叫住他,一双眼中浮现出些期待。
小太监站住,暗暗咬牙,果然是还要罚他的么?他硬着头皮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宗豫深吸一口气问:“祝姑娘可有消息了?”
原来是问祝姑娘的啊。
小太监既觉得这问话在意料之外,同时又在情理之中。他谨小慎微地答道:“还没消息呢。”
宗豫沮丧地点点头,再度一动不动地躺着。
小太监手脚极其麻利地将地面清理好,憋屈地退出房间。
他走后,宗豫才漫不经心的起身下床,方才沮丧失落一扫而空。他上半身是单薄的中衣,下半身却是在衡山城时所穿的外裤与长靴。
他淡定地将鞋裤脱去,福寿恭谨地接过。
“还好主子及时回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福寿后怕地出口气。
方才那小太监敲门时宗豫才到房中,直接钻被子里躲着了。
宗豫看上去心情不错:“辛苦你了,这两日在这替我周旋。”
福寿受宠若惊:“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他看宗豫的反应,料想祝姑娘没什么大碍,不免问道:“主子,祝姑娘可还好么?”
宗豫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点点头:“她一切平安。”
福寿感叹:“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宗豫一笑,哪里是什么吉人自有天相,是她有绝对实力,旁人不能奈何她分毫罢了。
……
祝姑娘平安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京中。
原是胡人出现内讧,元鲁与来接应之人大打出手,祝星因此得以脱身。倒是阴差阳错叫人不得不赞叹的好运气。
虽然人没受什么伤,但还是受了惊吓的,所以祝星自回京便一直在家中静养,不再出门。
众人对此倒很理解,祝姑娘还是个小姑娘,叫胡人掳去肯定要有些心理阴影。但越是这样,人们便越佩服她。
明明如此娇弱,却有十分的勇气挺身而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宫中的赏赐如水般往祝宅送,还册封祝星为白马郡主,封地白马,由皇家暂管,待祝星成年后便交付与她,皇上与贵妃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和大宫女更是代表皇上和贵妃亲自到祝宅来嘘寒问暖。
祝星在京中风头无二。
更有达官显贵怀着各种心思登门探望,平民百姓则偷偷将自家种的瓜果或是腊肉等物摆在祝府门前。
祝星无奈,只好闭门谢客,又派人日日在门前守着不要让百姓破费,如此一段时间才消停。
青椒捧了一大盆瓜果来,语气无奈:“姑娘吃水果。”
祝星哪有半分受惊吓的模样?她正闲适地坐在窗下翻书,手侧是宗豫让人送来的酥酪。见一大盆瓜果,她不免轻叹:“怎么还有这样多水果?”
青椒也叹:“都是百姓们的好意,大家都实在喜欢您呢。”
祝星轻轻摇摇头,思索起自己能为百姓们做些什么。
周国人的集体荣誉感好强,明明她不曾为百姓做什么,但她以身替人的行为却被他们当作英雄对待,实在是又愚蠢又单纯。
……
“皇上。”禄公公刚从祝星那里回来,到御书房复命。
“白马郡主怎么样了?”皇上低头批阅奏折一边问道。
“奴才瞧着白马郡主还有些受惊,不过精神比前些日子好许多了。”禄公公想了想道。
“这些日子去她那里的人可不少啊……”皇上似有所指。
“毕竟是皇上看重的人,这不都是去给您面子的么?”禄公公一张嘴就是老马屁精了。
皇上很诧异:“你竟如此想?”
禄公公也很诧异:“难道不是么?这大臣们去看望白马郡主,都是因为您给她体面。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的是皇上您呢。”
皇上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面色不由得缓和下来。是啊,百官们哪里是看重一个小丫头?不过是他给小丫头体面,旁人才去奉承罢了。
说到底,不都是看在他这皇帝的面子上么?
禄公公只听着不接话,默默思忖,那方家不正是方帝师一家么。
“宗衡如此,方昱茗身为太子之师,你觉得他与此事有几成关系?”皇上沉吟问道。
禄公公堆笑:“奴才愚钝,去看望看望人还成,哪里懂这样复杂的事?”
皇上也没逼他表态,只淡淡道:“教不严师之惰,朕倒是觉得这方家该好好罚一罚了。当年朕要方大儒留下为朕编纂古籍,他也不愿,可见方家人都不大服朕。既不服朕,就让他们好好保持着他们的文人风骨,不要在朕手下做事了!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好了。”
禄公公心中一惊,这是要把方帝师贬为白身。
方帝师可真够倒霉的。
但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上什么,生怕被一同打为太子一党遭受牵连,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聋作哑。
“哎,这一日日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多呢?从来都不肯让朕省心一点儿。夏日眼见着要过去,马上就是秋天,一到秋天便要秋收。上半年发生这样多的事,即便是秋收又能有多好的收成?到时候收成不好,百官又要怪朕德不配位,要朕去太庙忏悔。”皇上说起这些来如数家珍,都是每年例行发生一次的步骤。
周国哪里不好,那一定是他身为皇上私德有亏。
偏偏百官群起而攻之他还没什么办法。法不责众,他总不能直接将满朝文武都杀了。
禄公公讪讪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还有胡国,撕破脸来刺杀于朕,当真是摆明了要与我大周开战!战事一起,兵马、粮草、武器又是短缺,细想之下竟没有一件叫朕开心的事!”皇上愤愤一拍桌,想到大臣们不苟言笑的嘴脸,愈发咬牙切齿。
禄公公眼珠子一转,搜肠刮肚地找开心事:“这不是快到七夕佳节,想来贵妃今年又会给您个惊喜。”
皇上听他说起贵妃,果真略微愉悦起来:“你提醒了朕,今年朕便不能再让她操劳了。她身上有伤,乱折腾只怕对伤口恢复不利。”
见皇上将朝堂之事暂时放下,禄公公悄悄舒了口气,真是伴君如伴虎。
皇上忽然由七夕联想到什么,意味深长:“朕发现霍骁、卫湛还有朕那个羸弱的皇侄似乎都对白马郡主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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