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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 桓熙、桓冲各自回房收拾细软,桓熙的母亲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闻讯赶了过来。

“熙儿大病初愈,正应该休养身体,老奴!你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得让他替你奔走!”

司马兴男怒气冲冲,质问道。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身为晋明帝的嫡长女,自小娇生惯养,脾气不是一般的骄横,夫妻十余年,桓温至今不敢纳妾。

原时空中,桓温在平定蜀地之后,意气风华,纳了成汉国主李势之女为妾,将她藏于书房后室。

司马兴男耳闻消息,妒火中烧,带了几十名婢女提刀就要杀人,若非李氏模样惹人怜爱,便要化作刀下亡魂。

桓温在外人面前一副英雄胆,见着妻子,可不敢豪气,他堆笑着解释道

“非我逼迫,实在是熙儿苦苦相求,他毛遂自荐,想要替父分忧,我又岂能拒绝他的一片心意。”

司马兴男将信将疑,但仔细想想,桓温也的确没有必要蒙骗自己,她哼道

“谅你也不敢蒙我。”

说罢,扬长而去,径直去寻桓熙,只留下桓温一个劲的感慨家有悍妇,不得安宁。

司马兴男来到桓熙住处的时候,桓熙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母亲,你怎么来了,我正要与你辞行呢。”

桓熙挠着脑袋笑道。

司马兴男白他一眼

“我若不来寻你,只怕伱悄无声息就溜走了。”

司马兴男在桓温眼中是悍妇、妒妇,可在儿子面前,却是一位慈母。

若非她的宠溺,桓温几名嫡子又怎会被骄纵得不成气候。

桓熙被司马兴男说穿了心事,只得解释道

“父亲有志匡扶帝室,光复中原,非得有用武之地,才能有所作为。

“如今庾公病危,荆州无主,只有父亲才能替国家镇守西陲,保江左安宁。

“我入朝为父奔走,既是为子之孝,亦是为臣之忠。”

司马兴男不满道

“你都拿忠孝出来压我,我如何还能拦着你!”

桓熙上前抱住了母亲的手臂,讨好着笑道

“孩儿只不过是仗着母亲慈爱,才敢畅所欲言,还请母亲恩准,体谅孩儿的赤子之心。”

司马兴男经不住嫡长子的哀求,无奈道

“罢了,京口与建康路途不远,你想去便去吧,只是风寒刚刚痊愈,务必要保重身体。”

桓熙大喜,在拜别过司马兴男之后,又往书房与桓温道别。

临行前,桓温正色道

“你此番入京,为我奔走,当取表字,以为称呼。”

说着,桓温拿出一张白纸,上面赫然写着伯道二字。

伯仲叔季,想来桓熙的弟弟们成年,便是要表字仲道、叔道、季道。

桓熙跪受伯道二字,谢道

“孩儿多谢父亲赐字,必当谨记父亲的教诲,不敢忘怀。”

桓温点点头,说道

“出发吧。”

桓熙又拜过桓温与司马兴男,在母亲与弟弟妹妹们不舍的眼神中,与叔父桓冲登上了前往建康的马车。

京口位于建康以东一百六十里,距离并不远,快马加鞭,不消半日即可抵达,这也是桓温为何能够这么快得到消息的原因。

只是桓熙不擅骑术,只能与桓冲乘车。

二人急着赶往建康,车夫频频扬鞭,马车颠簸,让桓冲不得不为身子虚弱的桓熙捏一把汗。

桓冲扶稳了桓熙,宽慰道

“其实无需这般急促,想来荆州刺史的归属,朝中也不会这么快就有定论。”

桓冲扶稳了桓熙,宽慰道。

桓熙摇摇头,说道

“叔父所言,侄儿都懂,怎奈朝中纷纭,唯恐节外生枝。”

桓冲见他坚持,也不再劝说,二人经过一路的颠簸,清晨出发,也终于在午后抵达了东晋都城建康。

建康是东吴、东晋两朝京师,南拥秦淮、北倚后湖、西临长江,为形胜之地,守卫坚固。

马车驶入建康,两侧皆是繁荣景象,只是桓熙早已在原主的记忆中领略过这座城市的繁华,倒也不甚出奇。

毕竟再怎么样,论及繁华,也比不过后世的商业街。

城中贵族大多聚居在两处区域,一处是城北青溪,另一处则是城南秦淮河沿岸。

其中城北清溪以江南本土士族为主,而南渡的北方士族,则分布在秦淮河附近的里巷,譬如王、谢所居住的乌衣巷,就是位于秦淮河北岸。

青溪又名东渠,连通城北堑潮沟,以泄玄武湖水,南入秦淮。

何充出自庐江何氏,世居青溪,桓熙与桓冲此行,便是要去拜谒这位辅政大臣。

二人抵达何府,时候尚早,何充尚在台城当值,桓冲递过拜帖,管事解释过后,提议道

“二位公子远道而来,不如先找处地方歇脚,等我家主人回府,我必为二位转达。”

桓冲本想答应,却感觉到桓熙拉了一下他的袖口,低头看去,桓熙以手指地,桓冲了然,改口道

“无妨,我等就在府外等候何相。”

在管事走后,桓冲疑惑道

“此时天色尚早,你我何不找一处酒肆歇息,等何相回府再作打算。”

桓熙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假若叔父是何相,是否会因来客在府外久候,不愿离去,而感受到对方的诚意。”

桓冲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感慨道

“也不知道你在病中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变得这般聪慧。”

桓熙得意道

“虎父无犬子,父亲是当世英雄,我的资质又能差到哪去,只不过是当初明珠蒙尘,锋芒不露罢了。”

桓冲也随之笑道

“诚如熙儿所言。”

何府的马车驶过喧闹的街道,中书监何充端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只是大脑运转不停,他所烦心的,还是究竟该由何人出镇荆州。

庾翼病入膏肓,已然时日无多,他已经向从荆州送来奏表,希望以其次子庾爰之继任。

但于公于私,这都是何充不能接受的,不提两家人的仇怨,荆州是国家的西面门户,怎能用一乳臭未干的白面少年镇守。

此前庾亮、庾翼在荆州兄终弟及,如今,何充决不允许他们父死子继。

可庾家在荆州经营多年,又怎会甘心放弃权力,稍有不慎,只怕又是一场叛乱。

何充明白,要想否决庾翼的奏请,就需要找到一个能够服众的人选。

不仅朝臣们无法非议,又能够震慑庾氏,使他们不敢反叛,只能交出荆州。

可何充麾下实在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就在何充为此烦心的时候,马车放缓了速度,亲信隔着车帘禀告道

“家主,有两位公子正在府外等候。”

何充嗯了一声,当马车停稳,他撩开车帘走了出来,何充并不认识来客。

毕竟他与桓温并非通家之好,又怎会认得桓温家中子弟。

只是那少年与南康长公主在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让他觉得眼熟。

好在此前接待桓家叔侄的管事早早等候在路边,他将何充搀扶下来,恭敬递上拜帖,提醒道

“二人之中,年纪稍长之人自称是徐州刺史桓公之弟,年少之人则是桓公之子,他们已经等候家主多时。

“老奴让他们找地方歇歇脚,他们不愿离去,请他们入府等候,也不肯挪步。”

何充恍然大悟,原本还略显浑浊的眼神霎时间来了精神。

瞌睡来了,就有人为自己送上枕头。

如果天下间还有谁能接替庾翼,出镇荆州,并使庾氏不敢相争,唯有素来被庾翼所推崇的桓温一人而已。

如今正值荆州归属悬而未决的时候,桓温遣其子其弟前来拜谒自己,何充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不等何充移步,桓家叔侄已经主动靠了过来

“小子桓冲,奉兄长之命前来拜谒何相。”

桓冲躬身道,桓熙亦自报家门,向何充行礼。

何充微微颔首,笑道

“二位不必多礼,桓徐州乃国之干臣,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今日他特意让你们前来探望老夫,老夫喜不自胜,二位快快随我入府,老夫自有酒肉招待。”

桓家叔侄赶忙答谢,跟在何充的身后,随他走进府门。

何充无子,仅有一女,也早已出嫁,故而这场酒宴,只有其侄何放与门客作陪。

桓温需要何充的支持,何充同样需要桓温顶替庾翼,终结庾家在荆州的统治,二者可谓是双向奔赴,因此,在酒宴上,何充与桓家叔侄,可谓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何充将叔侄二人领去书房,问起他们的来意。

桓冲说道

“奉兄长之命,前来向何相求镇荆州。”

何充肃容道

“荆州刺史一职归属,当由公议,岂可私相授受。”

桓冲闻言,强忍住不去看桓熙,正色道

“此事若以公议为准,只怕荆州从此将由庾家世袭罔替。”

何充脸色一变,追问道

“此话何意。”

何充的神态全都落在了桓冲的眼中,心里有了底,桓冲越发从容

“此前苏骏之乱,朝中大臣皆受其害,与其削藩,激起庾家起兵反抗,想必请求息事宁人,准庾公之请的呼声还是占据了上风。”

何充好奇道

“既然你也知道朝臣大多支持庾家继续镇守荆州,为何还要来求我?”

桓冲正色道

“因为何相与常人不同,何相是托孤重臣,所考虑的不是一门一户的利益得失,而是社稷的安危。

“荆州,强藩也,若继续以庾氏镇守,主弱臣强,国将不国。

“曹氏篡汉,司马代魏,焉知庾氏不会以荆州之兵,顺江而下,问晋鼎之轻重。

“因此,兄长与我言,何相必会施以援手,助他出镇荆州,而兄长同样不会忘记何相的恩情,愿为国家镇守西陲,剪除庾氏羽翼。”

何充恍然,原来这些话都是桓温教的,他感叹道

“庾翼曾进言先帝,称赞桓徐州有英雄之才,不可以常人遇之,常婿蓄之,宜委以方召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勋。

“今日听你转述桓徐州的高论,才知庾翼所言不假。”

事情很快谈妥,何充全力支持桓温出任荆州刺史,而桓温则作为何充的外援,镇守西陲,与他守望相助。

议定了大事,何充才注意到始终保持沉默的桓熙,他来了兴致,出题考校,然而桓熙却表现得极为笨拙,所答难以令人满意。

叔侄二人离开后,何充与亲信摇头道

“桓元子(桓温字元子)当世奇才,其子,若豚犬耳。”

亲信笑道

“桓家在荆州并无根基,又非高门,所倚仗者,无非桓元子個人的才智。

“如今其子愚钝不堪,其弟也只能学舌,仆恭喜何相,能够高枕无忧,不必担心将来又是一个庾家。”

庾氏能有今天的权势,除了是成帝、康帝的母族以外,更与庾亮、庾冰、庾翼等人的才能脱不开关系。

何充摆摆手,但看得出来,他心情大好,只是何充并不知道,桓冲所言,并非是在向桓温学舌,而是那愚不可及的豚犬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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