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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神而明之,可以前知
尸魔左臂落地,声音沉闷,显得分量十足。
而尸魔第一个念头竟是:本座这条手臂千锤百炼,才得如此坚实沉重,果然了得!
随即才回过神来,自己这般了得一条手臂,竟是吃叶孤鸿一刀卸下。
“你这是什么刀!”
尸魔满目难以置信,发狂怒吼。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你这魔头没听过么?”
叶孤鸿长笑一声,挥刀再砍。
尸魔扭身就逃。
叶孤鸿挥刀紧追。
这口刀刀背厚沉,虽无刀柄,但是就这般直接把住刀背,居然也十分趁手。
一时间血光暴现,尸魔愤然怒吼道:“奸贼!言而无信!”
尸魔奔出两步,但听脑后锐风激荡,只得回身躲避,这一回身,再走便成奢望,叶孤鸿刀风赫赫,死死将他缠住。
只是今日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对头,屠龙刀这等绝世利器,正是他尸躯的克星,面对叶孤鸿狂攻,尸魔也只办得遮拦躲闪,用自己最不习惯的打法勉强应对。
如此斗得十七八合,尸魔已觉不支,怪叫道:“我的徒儿们何在!”
忍不住大叫道:“灭劫师太,饶我性命,本座一生珍藏的诸多秘笈,都交给你。”
叶孤鸿得势不饶人,垫步抢入,一刀横抹,又将尸魔双腿齐胯骨劈断,这才往后一跃,望着仆倒在地,失了双臂双腿的尸魔笑道:“难得遇见前辈这般厉害对手,我辈武人,谁不想多战几合?伱亦不要胡说,叶某乃是一诺千金之人,虽砍了你几条手脚,可没伤你性命。”
却听灭劫森然应道:“已杀尽矣。”
尸魔见他单掌一扬,掌风刚猛,不得不侧身避让,谁料叶孤鸿趁势沉腰撞来,那口无柄刀架在肩上,尸魔避无可避,惨叫一声,挥动右肘砸出,试图仗着肘骨粗大,落个伤而不残的下场。
然而屠龙之利,旷世难寻,只听噗哧一声轻响,尸魔的肘子已被整个切割下来,连小臂断成三截。
尸魔心道今日不杀我,那么明日还不是要杀?不过只消解了今日之难,谅你找我也难,这些名门正派大有身份的人,自重言诺,却是不会欺人。
说话间一招“羝羊触藩”击出,这一招乃是降龙掌法中的妙招,恰如山羊缠角,暴跳如雷,其势一往无回,也是降龙掌法中为数不多可和兵刃同使的招数,当年郭大侠曾以此招剑掌双击,对付参仙老怪。
尸魔打了个寒颤,不由想起自己一生,经过多少砥砺挣扎,又得了多少幸运奇遇,方有今日成就,哪里甘心折在当场?
尸魔怒发如狂,心道本座这般,和死了有何不同?躺在地上破口大骂。
尸魔闻言骇然,抽空望去,但见殿中尸横遍野,灭劫食中二指,拈定一口无柄长剑,衣衫剑刃,不染滴血,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却听灭劫怒道:“孤鸿,除魔荡恶乃是我辈本分,如何同人做起交易来?”
灭劫心中一动,沉吟不语。
叶孤鸿难得见师父犹疑,亦想起半卷先天功落入尸魔手中,暗自忖道:师父这般摸样,显然是极想要了,却是不愿和这等邪魔交易……嘿嘿,师父自要面子,我又有什么好挂碍的?
当下道:“尸魔,你把秘笈给我师父,我师徒今日绝不杀你。”
尸魔本来还要沉吟,想再说几句敲定砖脚,忽然闻听灭劫有不许之意,心中大惊,忙不迭道:“好!叶孤鸿,本座和你说定了,本座的秘笈,都在白骨宝座之下!噫?你这厮还不停手?”
叶孤鸿笑道:“再打几招方停不迟!”
叶孤鸿哈哈大笑,挥刀愈紧。
尸魔身躯如铁,内力澎湃,与人动手,一向硬打硬架,只有别人躲着他打,何尝躲着别人打过?
只是他一生挖人坟墓、辱人遗体,行事万般歹毒,骂人的本事却是平平无奇,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些“小畜生、狗杀才、不讲信义”之类话语。
叶孤鸿听了片刻,失望道:“蛮夷,骂人都骂不出花样。”
回身同灭劫笑道:“师父,这厮作恶多端,轻轻杀死了他,岂不是太过便宜?”
灭劫瞪他一眼道:“偏你心思多!也罢,我峨嵋弟子言出如山,你既然同他说定,那便不要杀他了。”
说罢走到白骨座前,一道掌力遥击而出,那宝座訇然崩裂,露出里面数十册厚薄不等的秘笈,叶孤鸿上前,抖一块包袱皮收了,跟着师父大笑而去。
出得此殿,两匹犴达罕摇头摆尾,迎上前来。
却是叶孤鸿入大都时,将此兽留在城外林中,夺了软猬甲奔出城墙,这才摇铃唤出,骑着来汇合灭劫。
灭劫所骑那头,则是在山下闻见孪生兄弟气息,出来相会,被叶孤鸿一并牵入寺中。不然他出门拿刀剑,如何这般快法?
师徒两已然以熊皮裹了刀剑,放在骑兽背上的草篮里,各自骑了,望南而去。
待到数個时辰后,大都兵马四下追出,师徒二人早已去的远了。
不出几日,峨眉掌门携徒玉侠,同时杀入皇宫、金水院一事,大闹都城,屠了金水院满门的消息,迅速传遍江湖。
传闻之中,峨眉玉侠一人一剑,荡破数万兵马,杀得长街血染二十里,满城兵将无人能挡,于城门口大笑三声,又说道:“鞑子无人矣!他日我重来时,当复汉家衣冠。”然后施施然而去,大都内外无人敢阻。
一时间,“峨眉玉侠叶孤鸿”七个字,传遍北地,声誉之隆,连自家师父也盖了过去——
杀几个番僧,哪有叶玉侠一剑震大都来得爽快?
师徒二人对这些事自不在意,一口气奔到泰山,寻到泰山派掌门人愚秋子,托他将两头犴达罕,送去长白山还给故主。
其实这两头骑兽神骏乖巧,灭劫师徒都极是喜欢,只是此兽生长于北地,来到河北山东一带,又值春和日暖,已然流露出不适之态,若是再往南去,怕不免生病夭折,故此忍痛托了朋友,将它送回。
灭劫亲笔写了书信,托愚秋子一并带去,却是写给孙老爷子及正气盟五侠,一是谢过先前相助之义,告知自己师徒北上报仇成功;
二是向众人致歉,因师徒二人议定,要杀入皇宫、皇寺,报此前拦阻之仇,兼取祖师家中遗物,因此为求兵贵神速,便不曾去长白山同众人相聚;
三是告知如今事成,要赶回蜀中准备反元大业,请诸侠将来于合适时,予以相助。
愚秋子得灭劫师徒托付大事,大感面上有光,当即取了两匹马赠给灭劫师徒,自己当夜便亲自骑着犴达罕北上去了。
灭劫师徒亦不久留,一路飞奔向南,直到过了淮水,这才放缓速度。
本来叶孤鸿有意去神鹰教寻仇,灭劫却不知怎么想的,思忖了一晚,对叶孤鸿道:自张真人那年过寿,离峨眉已有四年,家里的弟子也不知是何情形,且先回家,再作计较。
叶孤鸿见师父归心似箭,也没在意,于是一路前往扬州,赁艘大船,坐着逆流而上。
沿途,灭劫将自党项尸魔处夺来的秘笈一一翻看,其中大半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邪门功夫,或阴损毒辣,或大伤天合,灭劫以为留之不祥,若被歹人得知,平生祸端,故此尽数焚毁,所留下来的,却是小无相功、先天功等高明功法,可惜多是残卷。
不过灭劫却看得开,对叶孤鸿道:“为师如今这身本领,已是天下罕有,这些秘笈虽不完整,让我瞻仰前人道路,开阔眼界,却是足矣。”
自此日日手不择卷,果然生出无数奇思妙想,对自身的功夫,亦有了全新见解,只待回归本派,料理了杂事,便好专注修行。
叶孤鸿本来还有些遗憾,得师父一番开解,也自豁达起来,心道师父说得不错,我如今且不说峨眉原有功夫,便是降龙掌、剑魔玉书、白虹掌力、太极拳理、九阳玄功,哪一样练到高深处,都足以横行天下,又何必一味贪多?
他本来还想去桃花岛取倚天屠龙宝藏,此刻念头一转,却生出新的想法来。
大江之上,日升月落,这一日船儿到了汉阳,金鞭门的弟子上船搜寻,见到灭劫师徒行踪,大喜过望,飞奔回去,不多时,季大宝带了女儿女婿,及张翠山一家三口,匆匆来寻。
故人相见,各自欢喜,灭劫讶然道:“你们怎么知道贫尼要来?”
殷六笑道:“好让掌门师太得知,却是我师父数日前出关,道:峨眉神尼,不日功成而返,你们去迎一迎,让翠山一家把话说开,再者去病拜师多年,也该去峨眉拜见祖师了。”
灭劫惊道:“神而明之,可以前知,张真人的修为已然到了这般境界。”
殷六闻言收起笑容,神情有些难过、又有些兴奋,喃喃道:“师父的境界,我们这些弟子已是完全看不透了,师父说,他要再等一等,看这九州大地恢复衣冠,才好安心踏出此方世界。”
灭劫神色骇然,倒吸一口凉气:“世间莫非真有功成飞升之事?”
季筱蓉接口道:“张真人让徒儿转告师父,这十年间,若有不解,可去武当一同参详,张真人说武林中当代菁华人物,怕也只有师父和师弟,有望走出此方。”
灭劫忍不住回头,和叶孤鸿对望一眼,师徒两人眼中,都是一派震撼,又有一丝难以潜藏的向往。
这时张去病走上前,磕头拜了叶孤鸿,立起身来,身后去摸叶孤鸿背后裹着屠龙刀的黑熊皮,流泪道:“师父,我、我义父,你可曾埋葬他入土么?”
话一出口,张翠山、野清清夫妻,同时红了眼眶。
叶孤鸿摸摸他头,叹口气道:“你的义父,的确是极为了得的奇男子。我和你师祖这一趟去,也吃了他好大的亏。他为了掩护你外公和龙王,使出狮子吼拦阻我们追击,力尽而亡,他虽是我师祖仇家,我们也极为敬重他,何况有你这层关系,自然好好掩埋他入土。”
灭劫看他一眼,又看向张翠山道:“张五侠,你义兄无缘无故杀我兄长,此乃血海深仇,贫尼不得不报,如今恩仇已了,你若要替他报仇,我峨眉接着便是。”
张翠山摇头道:“师太,张五不是不分皂白的人,我义兄当年所行,虽有苦衷,毕竟不对,自种恶因,难免恶果,倒是要多谢你们将他埋葬,异日我要去祭拜,好歹有个烧纸的所在。”
灭劫暗自松一口气,笑道:“张五侠能这般想,实在善莫大焉。贫尼和孤鸿这一趟去,也探出了陆地如何行走,虽然绕些远路,却比海里更加安全,回头我让孤鸿细细画成地图给你。”
张翠山大喜,拭去泪花,连连感谢。
野清清走上一步,低声道:“师太,我爹……”
灭劫沉默片刻,叹道:“本派和神鹰教,其实本无深仇大恨,只是这次北行,我受那紫袍龙王袭击,险死环生,本来该往江南报了此仇,但是贫尼思前想后,你和张五侠毕竟是夫妻,武当和峨眉,多年来同气连枝,难道贫尼为此小仇,便要坏了朋友义气?因此我同孤鸿说,只顾归返峨眉。”
见野清清露出喜色,灭劫又道:“这非是贫尼大度。只是实话实说,你爹这一次去冰火岛,却也没落着好,他中了我一颗暗器,鹰爪功夫,以后不必说了。听闻他如今做了明教教主,明教却有不少血债,挂在本派身上,他无论为公为私,都有寻仇之理,届时沙场照面,贫尼却也不会看在武当面上让他。”
野清清连忙道:“那是自然。”
灭劫又看了张去病一眼,补充道:“你亦不必担心贫尼薄待了你儿子。他是孤鸿长徒,将来要替峨眉撑门立户,只要他自己不行差踏错,贫尼绝不会因他外祖或义父缘故,有半点偏见。”
野清清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师太心胸光风霁月,晚辈佩服之至。”
说开谢谦之事,大家均是松一口气,当夜便住在金鞭门,席间说起此趟北行,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酒至三巡,灭劫令叶孤鸿取出软猬甲,细细看了一回,唤张去病道:“孩子,你当初拜师,我这做师祖的,不曾有东西赐你,如今补上。这件软猬甲,乃是当年桃花岛镇岛之宝,黄女侠年少时穿着它行走江湖,数次避过死劫……”
张翠山、野清清闻言又惊又喜,对视一眼,齐齐起身道:“掌门师太,这般重宝,岂能轻赐此子……”
灭劫此刻喝了几杯酒,面色微红,睥睨间豪气无限,摆手道:“你们听我说完。你们这孩子,爹是武当大侠,娘是明教妖……那个,贵女,义父金发狂狮,可见他之出生,乃是禀得正邪二气,偏偏又宅心仁厚、天资聪颖,我想他将来命运,绝不会平凡!所谓自古英雄多磨难,你们不见他前几年时受那玄冥神掌之苦?这件宝物,自孤鸿夺回,我便想了多日,本来要给孤鸿,只是他的武艺,直追我这做师父的,神兵宝甲,已是可有可无,想来想去,倒是给去病才最好。将来他若因此甲护身避难,也是他师徒之间一番善因善果。”
灭劫如今功力通神,说起来话来,隐隐约约便有几分张三丰先见前知的气质,一番话说罢,野清清母子关心,已是信了十成,哪里还肯拒绝?连忙道:“去病,还不谢过你师祖厚赐。”
张去病起身,却是看向叶孤鸿,叶孤鸿心中甚慰,笑呵呵道:“谢过师祖,让你母亲替你穿上,为师正好还有一件大事,要派你去做。你穿了此甲,为师的也自放心几分。”
张去病听说,眼神一亮,连忙答应,上前拜谢灭劫,恭恭敬敬接过软猬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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