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小城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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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安慰道：“好归宿可比我的面要好多了，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借你吉言了。”如烟轻声说道。

“我自小沦落风尘，虽得男人的追捧恭维，但我知道没有人看的起我。能得你老孙平眼相待，如烟已是很知足。不曾想在离开的时候，还能遇见姑娘这么一位看得起我的人。如烟无以为报，以茶代酒，谢过二位。”如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但里面有着最真挚的感谢。

老孙连忙说道：“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您客气了。”

羲月说道：“就受了她这一杯茶吧。”

老孙说道：“即姑娘开口了，我就厚颜受了。”

如烟喝下茶，但是放在她面前的那碗面却迟迟未动。

老孙见如烟并不吃面，也不意外：“今儿个还是吃不下？”

如烟说道：“是啊，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没来的时候，想的紧，可一看见这面，却又吃不下，真是可惜了这面。”

老孙倒是不在意这个，反倒有些担心，“可是身体不适，好几天了您都没吃一口。”

如烟说道：“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多吃了几口宴席，有些腻味了。我也知道自己可能吃不下，可就想闻闻这味道，这味道让我心安。”

老孙放了心，“没事就好，您马上就要走了，又有大喜事，我老孙也没什么送的，今日这碗面我请了，就算是给您成亲的贺礼。”

如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就多谢你了，这礼很好，我收下了。”

羲月在一边说道：“如此喜事，我却无礼可送，就送你句吉言吧，愿你幸福。”

如烟说道：“多谢姑娘。姑娘的祝福，老孙的面，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宝贵的礼物了。”

“哎呦，您客气了，我这碗面算什么，也就是我厚着脸皮敢送这么寒酸的东西。”老孙谦和的说道。

“什么贵重的东西我没见过，可论这情谊，他们都及不上你这面和这位姑娘的祝福。”如烟说道。

羲月说道：“人世间最珍贵的就是情，最廉价的也是情，看过人世冷暖方才会知道这情谊的贵重。”

如烟带着几分惆怅：”这位姑娘说的不错。人世疾苦，真情难觅。人们都说婊子无情，可这不过是我们看透了而已，若是有真情厚意，谁又舍得辜负。我们也是一群弱女子，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好归宿。”

老孙安慰道:”您如今也找到了好归宿，过往那些不好的，都忘了吧。”

如烟拿着帕子点了点嘴角：“瞧我，净说这些不开心的。那些东西，确实该忘了。”

“老孙，您女儿的身子好些了吗？”

老孙笑着说道：“好多了，大夫说再养几天就能好了。”

“那就好，这也是喜事。“如烟说道。

“你们都有喜事，我这却是没有。”羲月说道。

老孙呵呵的笑道：“怎么会没有呢，能平平安安的就是喜事。”

“是啊，这个年头，能活着就是一件喜事。”如烟也说道。

“能活着固然是好的，但强行留在世上，苦的却是自己。”羲月说道。

“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蝼蚁尚且偷生。只要能活着，哪怕再艰难，都要活下去，苦日子总会过去的。”如烟不曾想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竟然有如此悲观的想法，赶紧劝慰了起来。

“是啊，姑娘，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日子再难也要过下去，总会苦尽甘来的。“老孙也说道。

羲月说道:“不说这个了，我有一难事，说出来你们听听，也好出个主意。”

“姑娘请说。”

羲月说道:“我刚认识了两个人，他们强行留在了一个不该留的地方。这样下去只会害人害己，可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他们，然后送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如烟沉思了一会，“这个我说不好，不过姑娘既然说是害人害己，想必他们是不应该再待在那里了。”

老孙也觉得如烟说的有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羲月说道：“我也是如此觉得，可是这样对他们来说或许很残忍。人活一世，总有些难以割舍的。“

如烟说道：“有些时候，为顾全大局，该割舍还是要割舍，痛苦是一时的，伤害却是一辈子的，若是任由他们，伤害到旁人岂非不美。”

羲月认真的问道：“你真如此想？”

如烟点点头，羲月又看向老孙，他也点点头。

“若这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也会这么选？“羲月问道。

如烟说道：“我虽出身在烟花之地，但道理还是明白一些的，害人害己的事，我不愿做。”

老孙也说道：“害己也就算了，害人的事可不能做。“

羲月叹了一口气，“人最难过的一关就是自己的执念，哪怕遍体鳞伤，哪怕抛弃一切，背叛一切，都在所不惜。”

如烟说道:“这样的人我见过，其实他们也是挺可怜的，到了最后，没几个不后悔的。”

“或许后悔，但给他们从头再来的机会，他们依旧会那样选择。”羲月说道。

如烟叹了一口气:“活着不容易啊。”

老孙也说道：“可不是吗，这世道苦啊，柴米油盐之外还有担心小鬼子什么时候来。”

“世间既然这么苦，你们可愿意离开？“羲月问道。

“离开？到处都是战火，能到哪里去呢？“老孙说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个生病的女儿，走不了咯。”

如烟说道：“我是要离开这里了。”

羲月说道：“我不想打破你们的梦，但梦终究是要醒的。”

羲月刚刚说的这两个朋友其实就是老孙和如烟，他们不该留的地方则是人间，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老孙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一个因为执念强行把自己的魂魄留在体内的活死人。如烟现在是一个鬼魂，一个凭借执念强行凝聚的鬼魂。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死亡的事实，日复一日的做着生前未完成的事。

可是执念再强大，也有力竭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死去好多天了，执念的力量很快就会散去，他们也会魂飞魄散。

而且以这样的形态留在世间，在白天会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且还会一遍一遍的经历生前最痛苦的事。夜晚的时候，他们会忘记这一切，当作自己还活着，依靠活人的阳气，继续生前的生活和未完成的事。所以羲月说，害人害己。

羲月挥洒出两点灵光，各自飞入如烟和老孙的眉心。

“原来，我已经死了。“半响后，如烟失魂落魄的说道。

“我也死了。“老孙笑着笑着眼里都出来了。

“唉。”羲月叹了口气，“可怪我。”

如烟说道：“不怪，多谢姑娘点醒我。”

老孙没有说话，一副魂都没有的样子，他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