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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肩依然很疼痛,连续几个时辰的跟踪让刚止住血的伤口再度崩裂,血水顺着袖管流到手心,与汗渍混合一起,黏糊糊得十分难受。
尤其是右肩,提着沉重的月狼枪痛到几乎快要麻痹,如果此战结束能好好休息一场,冯云丝毫不会怀疑右臂会凭空拉长几寸,一长一短与敌对阵倒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的脑回路很奇怪,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让自己忽略疼痛,成效显著。前面就是恽辉一行,已然和史势渌碰面,如果没看错的话,白树春阳、小怜儿甚至是龙朝哥,一众南逃的龙门滩夏将都在,其后的幻音园里还有上百名夏兵,每十人一队来回巡逻戒备。
幻音园,是幻音打造的一处避暑公园,据说他每次到幻音园都是独自一人,并不带羽衣美人随行,这让江湖上多了许多神秘的传言。有人说幻音园里有幻音搜罗得南方秘宝,都藏在中心湖底的水下世界,门有几道,机关有几重,有什么秘宝,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后来被白树山罗将湖水抽干,成功验证:屁都没有。
还有人说幻音建造公园是为了纪念他的师父连信,因为里边就有连信的雕像,更多的人将其解读为一种掩饰,明面上是纪念师父,实际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秘屯粮草意图谋反都说不定。
当然也经证实,屁都没有。
神秘的面纱一旦被揭穿,流言不攻自破,或许只是幻音打造的私人空间,心烦的时候去那里小憩一会,深夜里把酒一杯,心灵得到慰藉。无论是何,幻音园都是一处无关紧要的存在,就如同现在一样,只是夏军的临时驻扎点而已。
局势似乎很不利,两帮人的会面一定会让史势渌加快行军速度,一旦这批将领入城,被分派到各军指挥,那夏军的战力将会得到明显提升,对止步城门不前的五仙军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要怎么阻止呢,一个人终究难成大事,还是尽快告知于严帅定夺吧。
冯云打定了主意,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望西去,他的身形正好被凌乱的石头挡住,但似乎忘记了放平月狼枪,当成拐杖固然好使,造成的结果就是史势渌一眼就瞄见了枪尖的寒光,神兵之芒,高手总是能很快注意到。
“站住!”
冯云心头一跳,加快了脚步。
“当劳资瞎吗,站住!”
夏将齐刷刷回头望去,冯云缓缓站起身,触动肩头伤势,疼得哎呦了一声,又冲着夏将打了个招呼。
“各位好啊,我……我只是路过,若不小心打扰了各位,还请见……诶诶诶疼!我nm史光头,换个地方抓行不?疼疼疼!”
“冯云!”
“这个小畜生!”
夏将无一有好脸色,唯独龙朝哥以礼相待,毕竟此生唯二的失败,一次面对的就是冯云,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冯指使,身为一军之将,怎能孤身涉险呢,这确是你的失误啊。”
“呵呵……谁说不是呢,龙将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也好,也不好。”龙朝哥皱眉说道,“不好的是海上没有水喝,干得我几天都没如厕了。好的是本将军也算真正了解了水军之苦,唉,史将军不容易呐!”
“那肯定,当兵哪有不辛苦的,不过能为国家效力,能征战沙场,当是每个热血男儿的向往啊!”
“冯将军说得太对了!如果不是各为其国,龙某定要和冯将军结为异姓兄弟,闲时笑谈军国大事,战时上阵勠力杀敌!”
“本指使也和你一般想法啊,这叫志同道合,人生一大快事啊!哈哈哈……”
史势渌斜眼看着龙朝哥,听冯云在耳旁笑得如此欢实,甩就是一个大比斗,打得冯云眼冒金星。
“聊天来了?这么有兴致不如加入我夏军呐?”
“史将军,你怎么如此对待冯将军!”龙朝哥义正言辞的话刚说一半,被史势渌飞起一脚踹进史一将怀里,顿时眼泪花花,气哼哼地向众人扒露史势渌的风流史,“好,你打我,别怪我不客气!三年前,他在崇州巷见了一个娼妓,那娼妓长得哎呦,比……比白飞飞都壮,脸上的胡子……比花道士都密,最主要一个特点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哈哈……和他一样都是个大光头……唔唔……”
龙朝哥话没说完,就被史一将蒙住口鼻拖幻音园里去了,史势渌气得直抽抽,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是老史家的种吗!
每当有这个疑问时,老史都觉得对不起他老婆,赶忙打消念头,抓着冯云恶狠狠问道:“降不降,一句话,不降就给我死!”
“他不会降的。”恽辉苦笑摇头,冯云瞅了他一眼,投去赞许的目光……
“喝……呸!”
史势渌一摸脑门,湿哒哒黏糊糊,气得眉毛竖起来了,一掌就要劈死冯云。
“史将军且慢。”
关键时刻,总有人阻止。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将将赶上,而是在远处观望了很久。一队旗帜鲜明的五仙军缓缓从西坡走来,为首者,孟德、楚桑、小李、梁寡妇、瑶小猴,还有他们的大帅,严云星。
“严帅!”冯云激动地连连挥手,只是被史势渌拎着衣领,形象不太美好,像只半空扑棱的兔子。
“不愧是严帅!早就料到了史光头会从南来,设下伏兵等他们自投罗网!唉,可叫末将白担心一场。”
严云星看到冯云的滑稽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言道:“没你说的那么邪乎,我怎么可能从大本营径直跑这儿来堵人?我也是追查了很久才找到史将军的踪迹,你还真以为我能掐会算呐?”
“啊?您是一直在南边搜寻史光头吗,那营里的是……火护法?”
走到近处的严云星看到冯云手心在滴血,忙关切道:“你又受伤了,新伤还在双肩?这个火儿,让她看住你看住你,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嘿嘿……严帅别生气,这事不怪火护法,是我自己理解有误,偷偷跑进城的。”
“理解有误?什么意思……”
史势渌听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一度怀疑自己练成了隐身法术,当下横插一脚,向两人招手道:“嘿!看这里,哦……能看见啊,我以为你俩瞎了呢!”
“不好意思啊史将军,是我失礼了。”严云星下马抱拳,继而道:“那就谢史将军照顾冯指使。”说罢又对冯云招手:“快过来吧冯云。”
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做。冯云竟然真的向严云星走去,就是两脚离地,半天没前进一步而已。
“严毒妖,呵……你不会这么轻易就像把他带走吧?”
“不然呢?”严云星望着幻音园,漫不经心地说道,“就这么点兵马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拿人?”
“噌噌噌!”
严云星的话让夏军各将瞬间警觉,纷纷拔出兵刃援护史势渌。严云星轻笑一声,手指恽辉四人说道:“你们,几次没忍心杀你们,也好意思对我拔刀相向?”
恽辉四人满面通红,皆低下头默然无语。
严云星再指小怜儿说道:“你,广州决战已败,还敢如此猖狂?”
“哼!我军精锐俱在,广州决战我看是你败了吧!你也真心大啊,还敢在这里堵我们?”小怜儿丝毫不惧,娇声大喝。
严云星摇了摇手指,笑道:“广州决战我五仙军是败了,但我和你的决战早在龙门滩就结束了,不是么?”
“什么,我军败了?”冯云一听严云星亲口说出战败的话,立时打断两人的谈话,再一次确认道:“严帅,我军真的败了吗?不可能啊,我走的时候还没到那一步啊!”
严云星并无任何懊悔之色,淡淡笑道:“其实午时一过,广州还没拿下来,我就知道我军就已经败了。毕竟新立,能有如此战果已经很不错了。”
“我,我不相信!”冯云既愤懑又疑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过了午时就一定败了,如果败了,那在这里堵人又有什么意义?
冯云的疑问也正是史势渌的说辞,言道:“那严帅还不快逃,就不怕我军南来抓你?”
严云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在你大军来抓我之前,我想我还是可以带走冯云的吧。”
“呵呵……拿人多威胁我老史,严帅还是第一个。这么说吧,今天就算你能把我们全杀了,冯云也必死无疑!”史势渌十分硬气,就像他的光头一样,坚硬且光亮。他愿做赤岭军胜利前夕的灯塔,为将者,不过一死而已。
严云星却又望向幻音园,看似在和左右说话,实则是威胁史势渌。“我听说夏军中有一位少年将才很了不得啊,比我们冯云都厉害。啧啧……你们有人知道吗?”
小李笑道:“知道,我们还很熟悉呢。”
“有多熟悉?”
“三百米内,只要他放一个屁,我都能闻着他中午吃得是韭菜饺子,还是玉米棒子。”
“哦,那是挺熟悉的。你的飞刀有三百米吗?”
“没有,得再近些……”
“再近些如何?”
“例无虚发!”
“好,好个例无虚发啊!小李啊,本帅越来越喜欢你了。”
“呵呵……谢大帅喜欢,小李荣幸之至。”
史势渌头很硬,但也有一处软的地方,他可以成为黎明前的灯塔,却不能让龙朝哥为他点燃。
“给你!”史势渌一把将冯云推向严云星,旁边小李忙接住,让梁寡妇搀扶着重新包扎伤口去。等冯云走后,严云星也不做那小人,命兵士让开一条道,目送史势渌等人进城。
史势渌即命李菊儿将龙朝哥带来,亲自保护,小心翼翼地前行。经过严云星身边时,忽听得他说道:“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一些想法。”
“你想反悔?”史势渌十分警惕,后退一步将龙朝哥护在身后。
严云星被史势渌如此看轻,立时没了兴致,直接指向北方,说道:“看到那颗黑太阳了吗?我在看到你时便派出圣虫通知了冷锋。”
史势渌等人齐齐望北,果见一颗浓墨一般的巨型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上广州的天空!
“那是……那是严冷锋的毒仙涎?”
“严毒妖你好歹毒的心!”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等毒瘤!毒瘤啊!”
夏军众将顿时心生绝望,就要冲向严云星与其拼命。严云星早退到紫衣、孟德、楚桑身后,撇嘴道:“我其实想说……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严冷锋的毒仙涎,在整个天下都是一个禁忌词汇。它代表着惨无人道的灭世,毫无道理可讲的失败。
从这一点上而言,五仙军是败了,但严云星没有败,因为战争的一切可能都早已在他的计划之中。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赤岭军必败。
“恽将军、怜儿将军、白树将军,还有慕容将军,你们都走吧。保留着赤岭军的火种,为兄弟们报仇。”
“那你呢史将军?”白树春阳很恐惧死亡,他认为白树家族牺牲一个就够了,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史势渌一样的坦然。
史势渌却再没有和他们说话,双掌覆在龙朝哥肩头,露出了父亲慈祥的笑容。
“孩子,不管你姓气派的龙,还是龌龊的史,你都是我史势渌一生的疼爱。记住,从今往后远离大夏,和一将哥哥、菊儿姐姐去百越,去大元,甚至是东瀛,都不要再回大夏,这是为父对你最后的教导。”
“爹,你要去哪,别丢下朝哥好不好?”龙朝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久违地喊了一声本该时刻挂在嘴边的称呼。这让史势渌很是欣慰,眼眶不自觉泛红。
“爹要陪着赤岭军兄弟,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很干,没有水喝,会让你几天都难以方便。”
“爹,你是不是要死了?爹……为什么,呜呜呜……”龙朝哥并不傻,他感觉到了父亲的哀伤,感觉到了心头的沉重,那是牺牲的哀伤,是诀别的沉重。
史势渌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龙朝哥落泪不止,然而仅不到片刻,他便狠心推开,任凭龙朝哥如何哭喊,毅然决然地迎向那颗幽暗阴冷的黑色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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