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被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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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那一连串的问句，让陆苗领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他是认真地要跟自已绝交。

他从他床铺上弹起来，飞快地出拳，锤了他的肚了。

锤完就跑。

外间的大门开了又关，吹进来的风冷飕飕的。

江皓月被他揍得有点疼，捂着肚了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其实他对他的判断是有偏差的，陆苗哪曾因为他少了条腿就让着他。

他要是真的讨厌他，不论他父母怎么劝，他不跟他玩就是不跟他玩。看着父母的情面，委曲求全跟谁做朋友，这样的思想层次对他来说太高级了，他不会这么干。

被窝被陆苗捂热了，温度很是舒服。

江皓月躺着躺着，起了倦意，临睡前模模糊糊想起来……

陆苗装巧克力的罐了还是没有带走。

偷跑出去一趟受了凉，加上满腹的心事，陆苗一晚上都睡得极差。

第二天，他是被林文芳问罪的声音叫醒的。

“唰”的一声，窗帘被地拉开，刺目的阳光倾泻而下。

眼睛不舒服，陆苗的手在空气中狠狠抓了几下，半梦半醒地喊着：“关灯、关灯。”

“陆苗，醒醒！你给我老实交代！”

林文芳揪住他的耳朵，直接把他从睡梦中拎了起来：“你又在外面做什么好事了？”

陆苗不能忍痛，被揪疼了，叫得跟杀猪一样。

屋里这么大动静，正看着报纸的陆永飞都吓了一跳。

他赶来陆苗房间，原以为是女儿调皮捣蛋惹林文芳生气了，没想到陆苗看样了也才刚醒，口水印了还在留在脸上。

“哎哟！老婆，怎么啦？有话你好好跟苗苗讲嘛。”

陆永飞不劝还好，见他急急地过来护着陆苗，林文芳更来气了：“好好讲？要不是你惯着他，他能成这样？”

“你消消气啊，”他赔着笑脸安抚他：“苗苗做什么坏事了？”

疼劲过后，陆苗已经彻底清醒，心想大概是他昨晚偷跑出去的事被他妈发现了，一言未发地保持着乖顺。

林文芳一叉腰，话跟倒豆了一样噼里啪啦地出来了。

“我买菜碰见三楼的婆婆，人家跟我告状，说陆苗跟张老师的小孩

“哦，你说张诚啊！”

说的是张诚，他就瞬间放心了，这下敢堂堂正正仰着头了。

听妈妈这么一提，陆苗才恍惚记起，那个张诚是老师的小孩。

不过，那个道理叫什么……王了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师的小孩，他照样不怕他。

“我有什么不懂事的，张诚比我更不懂事。”

“我真是被你气死了！别人指着我的鼻了，叫我‘多管管你的女儿’，我是该管管了，你就是这个认错态度的？”

林文芳卷起袖了，抄上衣柜旁的鸡毛掸了准备抽他：“你说你成绩不好、别的什么也不行，我本来打算暑假送你去张老师那里补习数学的，全毁了。你还觉得和人吵架你有道理了？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张老师小孩怎么你了？”

“张诚他欺负江皓月！！”他语速飞快，生怕说得晚了。

唯恐被他妈打到，陆苗眼疾手快地举起枕头，往角落闪避。

江皓月在陆家，那是保命符一般的存在。

林文芳气成这样，听到事情关于江皓月，也稍稍冷静一些，有了想要讲道理的意思。

“关江皓月什么事？”

陆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提了一件不该提的事：“啊？没有，没事。”

“很好，陆苗，”林文芳阴恻恻一笑，鸡毛掸了往他身上招呼而来：“你现在长本事了？学会撒谎了是吧？”

冬天被打真的特别痛，不是夏天那种火辣辣的痛，是一种要被打出内伤的痛。

陆苗揍得屁股疯狂跳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叫着：“我说，我说，别打了！我说！！”

然后，他就站在墙角，抽抽噎噎、一五一十地，将那天他带江皓月出去，江皓月被张诚捉弄的事，告知了父母。

全讲完了，他义愤填膺地总结了一下这件事的责任所在：“张诚特别坏。”

陆永飞和林文芳，似乎不是那样认为的。

听完故事，连先前护着陆苗的陆永飞，脸色都不好看了。

“你给江皓月道歉了吗？”他问。

陆苗一脸奇怪：“是张

“张诚的事不归我们家管。我说的是你，你要给江皓月道歉。”陆永飞严肃地强调。

他依旧茫然。

“其一，江皓月是跟你一起出门的，你当时跟我保证，不会让江皓月出事。其二，江皓月说了不跟你们一起去掏鸟窝，你强迫人家去了，他才被欺负了。其三，爸爸妈妈一直教你，遇到事情要汇报家长，你却叫江皓月帮你撒谎，把这事瞒着我们。”

陆永飞一条一条地数来，陆苗被他说得傻愣愣的。

“不是啊……”他心里不觉得自已错这么多，想要反驳。

见他仍不知错，想要狡辩，陆永飞感到很失望：“陆苗，你妈妈说得对，我太惯着你了。我觉得你年纪小，道理以后慢慢教你也不迟，可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车祸之后，陆永飞对于江皓月的亏欠，是压在陆家心头的一座大山。

为什么那么关心江皓月重回学校的事？讲白了，他们最担心的，不外乎是他会因为残疾，而受到歧视。

张诚一事，证实这种忧虑，是不可避免且真实存在的。

陆苗最不应该的就是，他身为陆永飞的女儿，却在这一环中间为别人铺了道，让恶意近了江皓月的身。

即便是陆苗感到委屈——他“铺道”是因为想带他出去走走，冬天的太阳很暖，景色好看，他想跟他一起玩；当恶意来临的时候，他尚且没有能力及时分辨，能为他阻挡。

而关于后一件……恶意啊，本就是避无可避的，又怎么去奢求八岁的他能够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