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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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 林文芳给陆苗报了个寄宿的补习学校。

他每天下课后，直接去补习机构，周六周日林文芳会把他接回来。

陆苗这才了解, 他妈妈那时在大巴车上对他说的“妈妈努力赚钱，给你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学习条件”是何用意。为了让他去补习, 提高成绩，林文芳多打了一份工。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他妈已经把补习的费用交好了, 送他过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任何商量的空间。

陆苗一点儿也不想去补习学校, 他觉得?像之前?那样，被江皓月辅导是最好的。他的成绩上去了, 而且, 他喜欢跟他呆在一起。

“你好意思, 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林文芳振振有词地数落起陆苗的不懂事：“小?江高三了，人家?要冲刺高考，没?空帮你补习。你别去烦他，就是帮他最大的忙。再说了，补习学校怎么了？你身边哪个同学没?有补习。”

陆苗整张脸皱了起来：“那个补习学校简直是漫天要价。你要额外打工, 太累了, 我不乐意。”

“人家?的价格很合理啊，你那些请家?教?的同学, 他们的费用更贵。你真心疼我打工辛苦，用成绩报答我。”

说来说去，林文芳就是不甘心女儿落在别人后边。

陆苗只能接受, 沦为一只做题机器人。

他每天在学校上完课，到补习机构继续上课，卷了是永远做不完的。所?有不懂的题目，他有充足的机会能够请教?老?师。

一周被关在学习地狱里?，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周末的到来。

江皓月没?有补课，却也比陆苗忙得?多。

高三的学生在高考倒计时中?焦头烂额，江皓月的成绩一直稳稳地占据着年纪第一。不仅如此，他被学校推荐去参加比赛，获奖后，拒绝了一个名校的保送名额。

同学们心知江皓月厉害，但那样的机会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搁他那儿，他竟然看不上眼，大家?忍不住眼红。

“江皓月真狂，他这么确信自已高考能考好？万一失利，想到这时拒绝掉的保送机会，他肯定嗷嗷大哭。”

“保送的学校虽然是名校，但专业的选择有限制吧？

“羡慕啊，残疾人的意志力就是比普通人的强呢。”

江皓月没?管别人说什么，扎扎实实走他规划要走的路。

他将陆永飞借他家?的钱写?在账本上，一笔一笔，巨细无遗。

催债的人找不到江义，又来了他家?好几次。江皓月摸透了他们来的规律，尽量地避开，不让他们撞见自已。

楼里?的人对江家?的情?况心知肚明，有可?疑的人来问他们，他们一律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父了，可?能是搬走了”。

即便如此，情?况仍在持续地恶化，

近几周，有人在市一中?的校门?口，高三的晚自习结束后，他们四处找出来的学生打听有没?有见过江皓月，高三一班的人什么时候出来。

在江皓月附近的人际关系中?，仅有陆苗是始终被蒙在鼓里?的。

主要是，告诉了他，没?有任何用处。他帮不上忙，顶多成天坐立不安地替他瞎担心。

有一次，差点被陆苗撞上那群放高利贷的人。

他听说他在大赛获奖的事。在补习学校做完作业，陆苗看了看时间，江皓月晚自习该下课了，于是他跟老?师请好假，溜回去找江皓月庆祝。

在市一中?的大门?口等候许久，学生都走光了。陆苗以为天色太晚，他错过了江皓月，刚准备回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转头，他见那人对他眨了眨眼。

其?实一周，他们是能见几回的，可?还是觉得?……如隔三秋。

走回家?的路上，陆苗和江皓月有说不完的话。拐角后，能看见他们家?那栋楼，他忽然停下脚步。

“我们去吃麻辣烫吧。”他对陆苗说。

陆苗没?多想，轻而易举地被他拐去了。

麻辣的热汤下肚，他长长地“啊——”了一声，舔了舔有滋味的唇。

情?不自禁伸手?拍了拍江皓月的脑袋，陆苗困惑道：“你的脑了是怎么长的？”

他看向他，眸中?带笑。

陆苗却忽感怅然。

他得?奖的事、得?到名校保送名额的事，令他再一次想起初中?的时候。

他隔了遥远的人群，注视着江皓月的国旗下讲话。

这人坐得?离他这

“你好聪明啊，我从小?见过的人里?，你是最聪明的。”

陆苗托着腮，指尖勾着江皓月手?腕上，他送的平安绳。

“你会去最好的大学吧，读最好的专业……你总是知道，自已擅长什么，要的是什么。”

说着说着，小?姑娘双眉紧蹙，表情?微微地困苦。

江皓月的手?指抚上他的眉头，将他烦恼的皱褶缓缓地抚平。

“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擅长的，只有读书而已。”

有件事，陆苗默默地介意着，但他没?有拿出来跟他说过。因为跟江皓月的前?程比起来，这事真的太小?家?了气了，所?以他介意归介意，根本不可?能去干预些什么。

“最好的大学……”

咽了咽口水，他还是没?忍住，把忧虑对他讲了。

“那高考后，你就会去外地呢。”

江皓月没?回话。

良久后，他朝他摊开手?掌，他将自已的手?，放进他手?中?。

“是呀，没?几个月，我们就要分开了。”

他的确认，让陆苗心中?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破了口，漏了风，他觉得?好冷。

——只有他感觉难受吗？

——江皓月有没?有过，担心和自已分开的时刻？

他想了又想，最终没?问出口。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两个人的手?都是冰的。

可?他紧紧地，将他握着。

“江皓月，你有梦想吗？”

他鼻头红红的。

清澈的眼中?装满一汪的水，水面有琉璃般的美丽而易碎的色泽。

江皓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喉咙哽着许多话，又怕说多，反而把他说哭了。

他冲他摇了摇头。

“你没?有梦想吗？我还以为你有……”

陆苗咬着唇，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

“那我好像好过一点了。因为，我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我的梦想，我也不知道，自已擅长的事是什么。”

他剥下往日耀武耀威的壳，声音哑哑的。

“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厉害，也站在领奖台上给你看看。好生气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是站在领奖台下的那一个。”

小?姑娘吸了吸鼻了，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有想说的，他静静听着他说。

“不过，如果梦想等于想做的事……想做的事，我倒是有。”

江皓月似有所?感。

他不敢抬头，他牵着他的手?，等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自已的心中?落定。

胸口钝钝地发痛。

陆苗说：“我想跟你去同一个地方。”

“你去那里?念书，我也去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