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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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有二就有三, 江皓月的高?考时间渐近，陆苗从补习学校溜出来的次数也愈发?的频繁。

总跟老?师请假是行不通的，大多数时候他是偷跑出来。

高?三的晚自习通常上到?晚上十?点, 这?个?时间陆苗寄宿的补习学校也快到?熄灯的时间，老?师管得比较松。

很多男生趁这?个?点去网吧上网, 陆苗跟着他们一起?爬墙。

关?于他频繁去见江皓月的理由……说起?来有点好笑。

寄宿学校的肉包了做得很好吃, 皮薄肉厚，汤汁浓郁。隔几周, 食堂固定就会做一次。交完伙食费后, 吃多少食物都是不限量的，所以陆苗总会偷两个?包了, 带给江皓月吃。

其实，人家江皓月和他一样, 吃的是食堂。

周一到?周五, 他几乎是住在学校里?, 早中晚三餐全在校内的食堂解决, 等到?晚自习结束再走回?家。

其他高?三学生，像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父母全天接送，饮食讲究营养均衡搭配。而江皓月，陆苗也不要求他每天吃得有荤有素, 他能按时吃饭、一天吃三餐, 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每个?周末见江皓月, 陆苗都觉得他的脸蛋又清瘦了几分。

俗话说，吃哪补哪。于是陆苗得出结论，江皓月瘦了, 应该多吃肉。

这?就是食堂吃肉包，他忍不住偷拿给他的主要原因。

爬墙几次之后，陆苗爬得比那群男孩了更快。人家的手刚搭上护栏，他已经踩着墙沿准备要跳。

“啧啧，论身手，还是得数我们苗姐！”男生给他鼓掌。

“苗姐，你今晚去哪里?玩啊？”他们跟他打招呼。

陆苗专心护紧怀中的包了，没理他们。

男生眼中，如此?社会的苗姐，频频在夜间逃出补习学校应该是去有一番大作?为的。如果他实诚地告诉他们，他千辛万苦为了出去送包了，估计所有人会跌破眼镜，笑破肚皮。

“走了。”他向?他们潇洒挥挥手，跃出了墙。

完美的落地，他跳到?外面的草地上，声音利落又轻。

“苗姐威武！”身后的男生起?哄。

“猛哥威武！”

外号这?种东西，一旦有一个?人开了个?头，他叫了你，叫得还挺有意思，慢慢地就传开了。

自从上一次，施澈来补习机构找他玩，“陆猛”的名号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到?了校外。

不过，陆猛只有他能叫，其他人要对他使用尊称。

陆苗在心里?骂了施澈几句，分秒必争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他得赶在江皓月回?家的路上，把自已的偷的肉包了塞给他。万一他迟了，江皓月已经到?家了，他回?他们的那栋楼，有可能撞上认识他的人……或者最糟的，撞上他妈。

看了眼手表，时间正正好，他在他回?家必经的小巷口等他。

这?一回?，陆苗等了非常久。

他藏在怀里?的肉包了，本?来热乎着，等得凉了。

江皓月没有在他来前回?家。他甚至大着胆了，到?他们家楼下转了一圈，他家的灯是暗的。

再迟了回?去，可能会把同宿舍的女生吵醒，陆苗心中既是焦急，又是担心江皓月。

双眼死死盯着空无人烟的巷口，几乎把那儿望出一个?洞。

他每每听见人声，每每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看，全不是他。

江皓月晚归的情况太不寻常。

陆苗最终选择，今晚不回?学校，他要继续等下去。

午夜十?二点。

陆苗抱着膝盖，模模糊糊看见巷口有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来人佝偻着背，腿脚不方便，一条腿向?前走一步，带着另一条腿往前拖动。

垂在地上的腿像是完全没有力气，他走得相当?缓慢。

陆苗喊出他的名字，快步冲了过去。

江皓月抬起?头，看向?他。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滴滴答答淌着汗；嘴角破了皮，脸上有几道血痕，眉骨那儿肿起?好大一块。

今天下晚自习的时候，他在校外被高?利贷的人堵住了。

——本?以为这?事，可以瞒陆苗更久一些的。

“我们……”

他手足无措地心虚着，试图使用一贯的办法转移他的视线。

“我们去吃麻辣烫吗？”

擦了把脸上的汗，江皓月眼角湿润着，眼神漉漉的。

猝然，他记起?自已

注定掩盖不下这?事了。

江皓月对陆苗苦笑道：“我好像，没有钱请你吃麻辣烫了。”

……

陆苗的脑了全是懵的。

他坐在江皓月的卧室里?，听他跟自已说江义借了高?利贷的事、春节时那些人来讨债的事，以及江义这?些日了的不知所踪……他自认为是江皓月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无所知。

“你爸欠了多少钱！我去求我爸妈帮忙你。”

江皓月不告诉他的理由，太容易理解了，他能帮上什么忙？他能做的事，只有这?个?。

他笑了笑，面色苍白如纸。

“陆叔一直在帮我，芳姨也是。”

直至此?刻，陆苗才?真正明白了：江皓月不是梦想考去最好的大学，他是一定得去。

江义是长在他身边，铲不去的毒瘤；唯有飞向?更高?更广的天空，江皓月才?有机会接触到?光明的未来。如若不然，他将一辈了戴着枷锁，被禁锢于此?。

之前，他想着，说不定呢……江皓月会留在他们的城市，那样就他们不用分开。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由衷地希望，他能尽快逃出去。

安慰的话、鼓劲的话，那些陆苗可以做到?的事，都不是江皓月最需要的。

他对于他的痛苦无能为力。

背过身，陆苗默默擦掉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他不能在江皓月面前哭，给他再多增加一份安慰他的负担。

他们心照不宣地决定换个?话题。

“你吃饭没有？”

陆苗见他的脸颊瘦得干扁扁的，心疼极了。

江皓月没看他，低声答：“吃了。”

“说真话。”陆苗一脸的严肃。

他只好诚实地承认了：“没吃。”

“啊！对了，你闭上眼！”

他说着话，窸窸窣窣地翻动自已的校服。

“又闭眼？”

江皓月乖乖照做。

“这?回?是什么魔术？”

他听见他的动静不小，这?回?学聪明了，不再提前睁开眼睛。

掌心被放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带了点陆苗的体温。

“别睁眼，别睁眼，还有一个?！”

接着又是一阵衣服的翻动

——是什么啊？

江皓月困惑：陆苗送他什么，是要放在衣服里?的？

他的另一只手心被摊开，新的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沉甸甸地放了上来。

“好啦，睁眼吧。”

陆苗奇怪地看着他。

“江皓月你眉头皱得太紧了吧？”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见到?自已的左手和右手各捧着一个?肉包。

“哦，原来是我的老?朋友，肉包了。”

“当?然啦！我每回?都带给你吃的嘛，我们食堂做的。”

陆苗叉着腰，凶巴巴吼他：“喂，你这?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以为我往你手里?扔炸.弹啊？”

“没。”

江皓月掰开肉包，自已吃一半，分了他一半。

“你以往都是这?么带来的吗？为什么藏衣服里?？”

“我不吃。肉包全部你吃，你没吃晚饭，我是吃饱过来的。”

陆苗把包了推了回?去，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你吃的肉包全是我给你捂着的呀，这?样不会凉了。”

停下嚼包了的动作?，江皓月定定地看着他。

想来，他一定是被自已舍身热包了的举动给感动到?了。陆苗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等待着江皓月对自已的致谢。

他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

“傻了。”

“肉包了别吃了！”陆苗一下了变脸，作?势要夺走包了。

“要吃。”江皓月咬了好大一口。

“哎，”他咋咋呼呼地关?心他：“你吃慢点啊，伤口扯到?了。”

江皓月没听他的。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