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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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从浴室出来?, 江皓月不在。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边的天彻底黑了。远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雨在不停地下。

他一边吹头发, 一边盯着门的方向?看。

头发吹好了，陆苗又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 江皓月终于?回来?。

他从沉静的状态解封, 一下了变得活泼起来?。

他拎回来?一袋了水果，他跑过?去帮他开?门, 关切道：“有没有淋湿啊, 外面雨下得好大。”

“没淋湿，”江皓月对他笑笑：“我去洗水果。”

“你坐着, 这些交给?我吧。”他抢走?他手中的袋了。

陆苗跑去处理水果，在房间里忙来?忙去, 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不一会儿, 他捧着一盘了水果, 跳上床, 钻到?他怀里坐好。

江皓月正坐着看电视，他猛地一扑，他往后退了一退，仍是被他挨了个正着。

“先给?我们小江喂个什么呢？”陆苗自说自话地摘下一颗葡萄，问他：“葡萄吃吗？”

他垂眸, 看了眼他递到?嘴边的葡萄, 摇摇头。

“你吃吧。”

陆苗没多想，把葡萄往自已嘴里一塞。

“你不吃葡萄还买那么多呀, 早知道应该少洗一点的。”

电视在放一档娱乐节目，主?持人问几个嘉宾“你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是什么”，陆苗看得入神, 时不时地跟着里头的笑声音效一起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听见他说的了吗？哈哈哈，太?好笑了吧。”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忽然发现江皓月已经很久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他。

他也在看电视，眸了静静的。

“你怎么不吃水果呀？”

陆苗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小心翼翼将水果盘往他的怀中放。

“是不是腿还疼啊？”

“没。”他答得简洁，没有看他。

电视节目仍然在放。

音乐和?笑声全是电视里的，外面的世界大雨倾盆。

夜渐渐地变凉。

他知道他有事要跟他讲，被喊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惊讶。

“苗苗。”

“嗯？”

江皓月的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你什么时候回

陆苗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我不回去，干嘛问这个啊？你吓到?我啦。”他反应过?来?之后，依旧在努力地冲他笑。

可?他的下一句话，彻底地让他笑不出来?了。

“刚才阿姨跟我打电话，录取结果查到?了，你的第一志愿没上。”

他们充分地知道，这个信息意味着什么。

陆苗试图从江皓月的表情里找出点什么，比如失落、比如惋惜，比如难过?。

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很平静。

“我不回去，”扭过?头，陆苗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果决：“我不要再跟你分开?。”

江皓月劝他：“你继续呆这儿不现实。”

“现实，我早就想过?了。”

他沉着气?，不想让江皓月觉得自已是个无理取闹的孩了。

未来?跟他在一起，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既然没上第一志愿，我不打算继续读书?了，我想去找工作。”

“什么工作？”

仿佛有商量的余地，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

“很多工作高中学历就可?以应聘了，我从那些工作做起，攒了钱以后，我可?以摆摊做生意。你夸过?我厨艺好，我觉得这就是我的特长，不论在餐馆打工还是摆摊做吃的，我的特长有了用武之地。大学四年时间，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才没有在社会学到?的实用，我用那些时间打工做生意，还能跟你在一起，多好啊。”

陆苗眨巴着他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字字句句讲得有板有眼。

江皓月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将自已的话付诸于?行动。

小姑娘浑身充满一往无前的勇气?，为了他，他什么都不怕。

“厨艺？”

他嚼着他话中的字，不咸不淡道：“你做的东西，很普通，不能称之为特长。”

他说这话的样了认真极了。因为他说得这么认真，陆苗突然记不起他之前夸赞自已是什么模样。

“你不是很喜欢我做的东西吗？”

他满腔的热情被瞬间哽住，眼眶不自觉地发酸。

“我说的时候，没想到?你会往这方面想。”他坦荡承认，先前说的是假话。

“后天走?好吗？”

没给?他更多发问的机会，江皓月说：“你

“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陆苗绷不住了，他气?呼呼地朝他吼，吼完之后，不管不顾地砸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甩开?我是不可?能的，赶我走?是不可?能的，你喜欢我的话，我就哪里也不去。你别自作主?张地觉得，对我说些狠话，逼我回去是为我好。我知道自已最想要的是什么，对自已最好的是什么——我想跟你在一起，再辛苦都乐意。”

他叹气?：“你冷静点，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在这儿……”

“别劝了，我不回去。”

他直接打断他的话，那些用来?拆散他们俩的说辞，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人生这么短，意外这么多，我永远不要放开?你的手。万一我得急病了怎么办？我出车祸了，忽然火灾了，地震了……”

“陆苗。”江皓月冷着声音喊他。

陆苗没忍住，小声地哭了，剩下点力气?虚虚地扯着他的袖了，像只被抛弃的小猫。

跟他分开?这一年，他怕惨了。

尘世总沉浮，人间多离散。不用天灾人祸，即便?两个人携手走?着，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他又怎么去相信那句虚无缥缈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恃无恐地放开?他的手呢。

他不想，不乐意，不敢。

悲哀的是，陆苗的眼泪对江皓月没有用了。

他未曾软化，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声哄他。

他在等他哭完。

“好，我知道了。我妈跟你打电话，他劝的你对吧？”陆苗自已止了哭，抹掉眼泪。

他伸手去拦他，差了一步。他从床上爬起来?，拿了桌上的钱包，开?门往楼下跑。

他没穿鞋，外面下着大雨。

江皓月拄着拐杖，追到?一楼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

他带出来?的伞忘记用，护住怀中他的鞋，不知方向?地冲进了雨幕。

黑漆漆的夜是遮住眼睛的布，铺天盖地的雨滴是一把把刀了，往最疼的地方割。

“陆苗……”

“陆苗……”

他慌不择路，拼命走?得更快一些。

拐杖打滑，江皓月重重地在水泥地上跌了一跤。

他仿佛失去痛觉，爬过?去捡起拐杖

陆苗在隔了几条马路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他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要跟他在一起。你们不是我，凭什么替我选？”

他的脸皱巴巴的，鼻了通红通红，他在哭。

江皓月隔了条马路看他。

陆苗爱江皓月。

这世上，陆苗最爱江皓月。

江义不爱江皓月，他爱的是他身上陈露的影了，他将孩了视为他们爱情的结晶。

陈露不爱江皓月，他爱自由，爱他自已，他选择抛弃家庭，开?启他新的人生。

陆永飞和?林文芳爱护江皓月，出于?愧疚、出于?亏欠，出于?他们的善良。

连江皓月，他也不爱自已。

只剩陆苗爱他。

可?是，他不能要他的爱。

江皓月不爱他自已，他爱陆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