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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岗子村的零星战斗结束了,诺音高娃指挥着她的各路人马开始集中围攻吴金山和李守信两个大院。她派人将几路兵马的头头儿找到跟前,气急败坏地说:“都快两个小时了,你们连两个院子都拿不下来。那帮人连挺机枪都没有,只有手枪和步枪在那儿抵挡,你们竟然都攻不进去,要你们何用!”诺音高娃瞪圆了咄咄逼人的一双杏眼,眼神似刀锋般的盯着刁二先生说:“刁司令你说,你说你从后面进攻,攻到现在连人家的后墙头都没上去过,你说你还能干点儿啥。你就想着那几驮子的钱啊,可那钱得用血换。再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攻不进去就换人!”说完,她又转过脸去对另外几路的头头儿说:“再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桑杰扎布旅长你别虚心假意地疼你的炮弹,回到赤岭我加倍还你。掷弹筒、重机枪全都用上,半个小时拿不下来我要你们军法从事,让你们的人头来说话!”没办法,军令如山,这几个大男人知道这位格格的脾气和能耐,连刁二先生也赶忙小跑着督促自己的部队去进攻了。
崔三爷原本是伪满州国辽西省警察厅的厅长,日本人投降后他带着一个警察中队跑到辽西又跑到热西,合并了两股子土匪和一个县的保安队,自称是东北保安旅。他的一个哥们儿在大兴安岭占了一个日本人时开的林场,让他过去占山为王,东北的保安部队司令谢文东也给他捎信儿许愿让他过去。只因他听说念私塾时的同学李魁梦当了一零二师的师长,于是顺路过赤岭时叙旧,也是想求李魁梦往上美言几句提拔提拔他和补充些给养。但旧也叙了,给养也补了,天下可也没有不花钱的晚宴,李魁梦让他和刁二先生、金辉一起来柴岗子参加“饿虎捕食”行动了。崔旅长为人凶狠狡诈,从诺音高娃跟前赶回队伍就枪毙了两名萎缩不前的小队长,并喝道:“冲上前者三爷我这里有赏,退下来者与此二人一个下场!”这群土匪“哇哇”怪叫着向李守信的院子冲去。
前面说了,住在李守信院子的是季庭震和军分区参谋长胡光。这个院除了这两位首长外,剩下的是些干事、参谋和警卫人员。战斗打响后,在附近几家住的干部、战士又跑过来八、九个人。季庭震可谓身经百战,参加过暴动,爬过雪山,过过草地,从战士到排、连长,当过营长,当过团参谋长,是位出了名的能打硬仗的指挥员。他披着一件灰色军大衣,嘴里叼着一只烟斗,在屋里屋外来回地踱着步。
两个小时前,季震庭听到李运通的通知后,马上组织战友们往外冲。但是,刚冲到大门口,敌人的密集火力就把他们打了回来,有一位参谋当场牺牲了,还有两位挂了彩。从季庭震从枪声判断,眼前的敌人绝不是小股的土匪,只能坚守待援或寻找突围的有利时机了。他清点了一下,算上胡光和他,共有二十三个人,还有负伤的两名战士。于是,季震庭将这些战士分成五个人一组,各把住院子的一面。他还嘱咐战士们,“谁也别放空枪,瞄准了再打!”
在屋子里,还有四个人,富农李守信和他老婆,还有他们的儿子和新过门的儿媳妇。
正面主攻李守信院子的是崔三爷的东北保安旅,机枪、步枪地打了一通,院子里并不还枪。崔三爷举起一只手,示意停止射击,让两个嗓门大的土匪喊了一阵子话:“出来投降吧,我们崔旅长保你们不死还能升官发财!”两个土匪嗓子都喊哑了,院里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崔三爷命令一个小队冲上前去,把院门推开,进院看看。这个小队长瞅了瞅被崔三爷枪毙的那两个小队长的尸体,拧着鼻子,挥动着手枪,撵着自己小队的人去踹大门。几个土匪胆战心惊地朝着李守信家大门踹了一脚,扭头就往回跑,然后再回去踹上一脚再跑回来,可来来回回地踹了半天也没踹开那大门。那个土匪小队长挺有心眼儿,又让土匪将四颗手榴弹绑在一起,拉了弦,送到大门下。只听“轰隆”一声炸响,大门终于倒在了地上。崔三爷叫了一声“好”,一面命令机枪顺着大门口向院里扫射,一面命令土匪们隔着院墙向院里投掷手榴弹。
一时间,李守信的院子里手榴弹轰轰炸响,弹片横飞,机枪、步枪子弹把房子打得“哗哗”往下掉土,有两个战士牺牲了。季庭震参谋长见状,下令都撤到屋里去,把枪架在窗棂上。只要土匪在院墙或大门口一露头,立即瞄准开火。
土匪小队长得意忘形地驱赶着几个土匪战战兢兢地端着枪冲到院子里,还没等他们看清楚院子里都啥情况,从屋里射出的一排子弹就将他们全都撂倒了。有一个土匪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但也倒在地上“爹呀妈呀”地不是好声地叫唤。
崔三爷暴跳如雷,大吵大嚷道:“妈那个巴子的,你们都是些死种咋的?这院子就一个大门能进咋的?前边后边左边右边都能进,没梯子就搭人梯上,找镐头铁锨淘墙窟窿,活人能让尿憋死?”不一会儿的工夫,李守信南院墙的墙头上就冒出了几个土匪的脑袋瓜子。接着,东面和西面的墙头上也出现了土匪。按照季参谋长的布置,屋里的步枪又点名似的开了火。一阵枪声过后,一阵“哇呀、啊呀、妈呀”的凄惨的叫声之后,墙头上连一个脑袋影儿都没有了。胡光副参谋长眼尖,发现有一颗土匪的脑袋瓜子从西墙根儿坍出的一个窟窿里拱了进来,甩手就是一枪,把那个土匪的脑袋打开了花,还恰好把淘出来的墙洞堵了个严严实实。就在这时,从屋后又传来“卜通,卜通,卜通”的声音。季参谋长说了声:“不好,敌人从山崖上溜下来了!大家隐蔽好,看准了就开枪!”但是,狡猾的敌人没有从房前冲过来而是从房墙角把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顺着窗户眼儿丢进了屋里来。危急时刻,警卫员小赵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捡起刹那间就会爆炸的手榴弹,又顺着窗户眼儿向东墙角斜撇了出去。这颗手榴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在房子墙角没等落地就爆炸了。从后山崖上溜下来的十几个土匪都挤在山墙边伸长脖子等扔进屋的手榴弹爆炸,哪曾想手榴弹又飞了回来。几个土匪甚至都没看清飞过来的是啥,只听“轰”的一声,就当了糊涂鬼。剩下的七、八个土匪喊爹叫娘连滚带爬地向房后退去。
李守信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在自家靠着山崖的东北角建了猪圈,猪圈的西边修了供人拉屎尿尿的茅坑。每天早晨起来,他都会把人和猪的屎尿收拾到一起,再用铁锨铲在猪圈前面的一个大坑里,用来沤肥,做庄稼地里的肥料。此时的节气刚进入初冬,粪坑发热还没有结冻。这七、八个土匪被扔过来的手榴弹一炸,也就懵圈了,慌不择路地就想找个坑躲起来。于是,他们就驴球马蛋般地滚进粪坑里。表面看,那粪坑好像挺结实,结果双腿双脚往那上面一站,立刻就陷了进去。这几个土匪也顾不得什么香臭了,挤在粪坑里只露着个脑袋。院子外面的土匪还以为院内的土匪得了手,从大门口蜂拥而入。
季庭震参谋长一看,机会来了,把烟斗往大衣袋里一装,喊了声:“大枪上刺刀,短枪压满子弹,我们冲出去!”说完,他带头先冲了出去,在后面紧跟的是胡光副参谋长、小赵等警卫员以及参谋们。“冲啊!杀啊!杀啊!冲啊!”战士们一连吼叫着,一边挥着手枪,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瞪着一双双喷射着怒火的眼睛,如同一群猛虎下山似的冲了出去。季庭震的身前身后,不断地有战士倒下,但剩下的警卫员和参谋们还是掩护着两位首长,一直冲到了大门口。这时,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胡光的头部,有两名警卫员上前架住他的胳膊往前跑。“哒哒哒……”土匪的机枪又开火了,胡光和那两位警卫员扑倒在血泊中。季庭震愤怒得像一头狮子,双手持枪,左右开弓,向着挡道的敌人射击着,带着战友们从李守信家的大门口冲出去,向东一拐,绕过院墙向北山跑去。他们冲上北山山坡,在一棵老榆树后停了一下脚步。季震庭发现,跟上来的只有他的警卫员小赵和三位作战参谋,敌人已经被甩在一里地以外了,子弹打在老榆树上不断发出“噗噗”的声响。季庭震带着剩下的几位战友钻进了山坡上的榆树林子,山下的敌人这才停止了追击。
崔三爷带着土匪们冲进院子,又向李守信的屋里扔了几颗手榴弹,屋里传来“哎呀”“妈呀”的一通嚎叫。李守信儿媳妇撅着屁股趴在炕沿儿根下,被弹片把屁股炸开了花。李守信拖着一条断腿声嘶力竭地喊着:“快别打啦,快别打啦,他们都跑啦,我是这家当家的李守信哪!”崔三爷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停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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