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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转剧,水珠打在窗户嘈嘈切切。
走上跛脚山姆旅馆二楼,维克多推开门走进房间,在猎魔士的超凡五感作用下,屋里所有蛛丝马迹纤毫毕露。
凌乱的房间里到处是战斗痕迹,碎裂的桌椅,打翻的药钵、未完成的法阵,被踢倒的千里镜。
边上还有滩干涸的血液,色呈铁锈暗红,估计是赛椎克被雷索砍伤留下的,反正不可能是女术士的月经,人家停经多年。
不过维克多并不关心地面的物事,而是抬头看向天花板,陌生的天花板有横梁交错,末段积压灰尘处赫然有个明显的手印。
纵身一跃,左手攀住横梁上的手印位置,狩魔猎人右手上移摸索,几秒后松手落下,掌中赫然是一管型制特殊的“藏密筒”。
它是一个光滑的石质圆筒,精致的黄铜框里紧密迭放着六个甜甜圈大小的大理石圆盘;圆筒的两端也用大理石粘着,根本无法看到内部。
每个甜甜圈圆盘上,都雕刻着完整的上古语字母,彼此转动就可以拼出任何含有六个字母的单词。
“藏密筒”的工作原理跟单车上的密码锁一样,如果转动圆盘并拼出正确的密码,整个藏密筒就会打开。
而在藏密筒内部,秘密信息写在一张很薄的莎草纸上,而莎草纸绕卷在一个装满醋的易碎的玻璃小瓶上。这样当有人不知道密码却试图强行打开藏密筒时,就会弄碎玻璃瓶,瓶里的醋就会迅速将莎草纸溶解,上面的信息也就无法获知。
藏密筒外面贴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蛇与狼玩耍的地方”
把乱七八糟的衣服扫到一旁,维克多坐在床上,凝视纸条片刻,将藏密筒旋转出“v-i--i--a”。
下一秒“咖!”的一声机括响动,猎魔士双手施力向外,顺利地拉开第一层藏密筒,里面露出第二管藏密筒,以及第二张纸条。
第二管藏密筒灰扑扑的,远没有第一管亮眼,但是外壳精致的蛇型花纹,说明它不是外表呈现的那么简单。
“北风真正的主人”,看着那张纸条,猎魔士几乎不假思索就理解出题者的谜题。
在上古语中,“主人”也可以当作“大师”或“专家”来解释,换句话说,这个谜题的答案其实就是收件人的名字。
维克多将藏密筒旋转出“v-i--t--r”。
“咖!”的又一声机括响动,但是这回猎魔士却没有急着拉开灰色藏密筒,而是取出根细针仔细观察藏密管外面的蛇形花纹。
果然密码正确后,在蛇眼的位置赫然新出现一个小孔,将细针戳进去“嘎!”的机括响动,蛇尾的部分又出现一个小孔,细针再戳“啪!”的又一声,蛇腹出现一个小孔。
到此他停手收针,因为再戳蛇腹的话,秘密就会立刻被毁灭!“有头有尾只能戳两下。”这句话世界上只有四个人知道。
双手施力向外,“藏密管”应声打开,终于,维克多取出那张包裹醋酸瓶的“莎草纸”
我的朋友,很遗憾用这种方式与你交流。
但或许这样是最合适的。
暗杀弗尔泰斯特的行动,很抱歉将你和白狼卷进来,但这绝非我们的本意。
有人给出无法拒绝的条件,向我们提出弒王的委托,所谓无法拒绝的条件,就是无法拒绝且不想拒绝。
换言之,我现在的行动并不是受到逼迫,而是希望尽可能达成任务。
你和白狼或许是执行任务的最大变数,我知道你试图阻止我,但我不需要你阻止,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至于白狼的清白问题,只要稍微躲一段时间,不久的将来冤屈就会得到洗刷,或许你还愿意帮我转告他,他的女术士情人没有受伤。
你很难想象在弒王的过程中,有多少人主动或被动的提供帮助,里面的复杂纠葛充满我所厌恶,你也不喜欢的政治恶臭!
所以“滚远点!”,太激烈的话,“麻烦滚远一点!”
史凯利杰的骑士与陶森特的红酒公爵,很久没有狩魔猎人能够获得如此广泛的认可,你应当更爱惜自己的羽毛,弒王这件事你不要搅和进来!
如果我们成功,那么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保证把所有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倘若我们失败,在初次见面的下水道中,我们将蝮蛇学派的典籍藏在那里,请你把它们都送回凯尔莫罕。
最后即使遇到烂事,比方认识的猎魔士堕落成杀手,也不要对人类失望,更不要放弃自己的使命,总是有些人能够理解你的。
古勒塔的雷索
皱眉看完纸条,很明显这是赛椎克昏倒后,雷索专门留给自己的“交代”。
从蛇派会在横梁上藏东西,还有藏密管的打开方式,都是在雅鲁加河畔他告诉自己的,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准备好,要在适当时机让自己发现。
沉浸在思绪中,不代表五感封闭,维克多忽然警觉有脚步声接近。他干净俐落的把藏密管还有莎草纸,全部收进草药包中。
下一秒房门推开,走进来的是薇丝,砰的关上门,她走到床边瞪着维克多。
这位蓝衣铁卫的副官,今天衣着穿得相当整齐,每颗扣子都扣在正确的位置上,与她脸上严肃的表情相得益彰。
霖雨,旅馆,床旁边。
人,女人,女人与男人,一站一坐,在床边目光对峙。
“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彷佛泥塑木雕的两人,对峙着,那雨声不绝于耳。
“你来干什么?”女人最终打破沉默。
“追寻弒王者的线索。”干脆利落,一字一顿,没有半点迟疑。
沉吟少顷,女人缓缓道:“为什么非要帮他?”
“贫贱之交!”依然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女人的脸色微变,“你走吧!这件事越来越复杂,牵扯到国家层面的博弈,不再是你一个猎魔士能够介入,继续掺合你只会粉身碎骨。”
“如果我拒绝退出呢?”
“不要做无意义的纠缠,我们知道弒王与你无关,现在算是最后容忍。倘若你再不知好歹,罗契真的会对付你,届时赏金猎人的追捕可不是玩笑。”
“一个两个都要我走开,可以,我走就是。”
“你说真的?”
男人惫懒的摊开双手,“也许?”
蓝衣铁卫的副官盯着眼前这个人,他非常年轻,但是他的眼睛,任何人看见都不会忘记,海漾宁静深邃,蓝色如此忧郁。
她知道眼前的青年决非常人,但她也知道区区一个狩魔猎人,在大势面前根本无足轻重。
窗外,雨,淅沥沥的,不停落下来。
天色渐渐变的阴暗,蓝衣铁卫环顾凌乱的房间,觉得说不出的无奈。
她苦笑道:“随便你吧!我好歹劝过你了。你或许还不知道,昨晚安古兰搞出个大新闻,身上中七八箭差点被干掉!”
“什么!?怎么一回事?”青年的平静霎时破功,猛然跳起身抓住女人的肩膀。
见他这样着急,薇丝噗哧的笑出声来,“啧啧!装的好一副油盐不进,原来还是有你在乎的事放心吧她很好,箭都插在皮甲上没穿透,话说这是哪一位大师的产品?我很好奇!”
“赶快把话讲清楚,我下次送你一件!”
没卖关子,她抬眼望着维克多,“详情我不清楚,她好像惹上罗列多的手下,但不愿告诉我理由,只让我找门路把她送出城外,就是因为忙她的事,我才没跟去追捕伊欧菲斯。”
松开薇丝的肩膀,猎魔士抚胸致意,“谢谢,非常谢谢,现在我真的要走了!”
蓝衣铁卫双手抱胸,“滚远点!或者我含蓄一点,麻烦滚远一点!”
听到这段宣告,刚打开房门的维克多脚步一顿,感叹似曾相识的滑稽,然后摇摇头,整个人没入雨中。
浮港某间草药铺外的泥泞中。
雨水打在红果的肌肤,恶臭的喘息在上方蠕动,瞳孔无神映照天空的黑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曾经是个快乐的十五岁女孩,有疼爱自己的父亲、一位老实本份的草药商人,温柔善良的母亲、一位慈爱敦厚的家庭主妇。
她们一家在浮港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相比住在罗宾丹的舅舅,甚至森林里的叔叔,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的条件。
不过这样小小的幸福,全在暴乱中化为乌有,她的家被侵入,父亲被拖去绞刑广场不知生死,而母亲倒在旁边已无声息。
没有眼泪,没有哀嚎,她知道自己很快也将死去,但她努力记下眼前轮流出现的每一张脸,她要用生命诅咒他们,诅咒“浮港”所有的一切。
“出城找到安古兰,然后幻影旅团滚得远远的!滚出这个烂泥塘!”
这个理智的想法,维克多原以为很容易做到,只要避开有惨叫声的地方,再用“亚克西”搞定城门守卫就行了。
但刚绕过转角,他就被钉在草药铺前面动弹不得。
“喀喀喀喀喀喀”真奇怪,哪传来的咬牙切齿声?
啊咧咧咧咧咧原来是我发出来的吗──
──怪物!你们该死!
一段时间后,蓝衣铁卫的办公室里,弗农罗契注意到外面有声音在疯狂叫嚷,疑惑的侧耳倾听。
“戴着铁面具的恶魔。血流的到处都是。那个砸种又来了。怪物杀了好多人。快去支援。”坐他对面的白狼杰洛特,一字一顿复述他听清的单词。
罗契恍然大悟,“又是安古兰?可她不是已经逃出城去了?”
敲门咚咚,办公室被打开,薇丝一脸无谓地走进来,“罗契,外面在喧哗说有个戴铁面具的家伙,跟昨晚夜闯守备宅邸的人装扮如出一辙。
他从两条街外开始,沿路杀死二十多个暴民,最后砍倒关隘卫兵,护着一小批非人种族出城。
现在罗列多暴跳如雷,派出很多手下严守城门,大肆搜捕有嫌疑的非人种族。”
“这件事会是安古兰干的吗?”
“不大可能,我亲自送她出城的,但是我猜另一个人应该也有铁面具”
虽然薇丝没有说“另一个人”是谁,但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罗契摆摆手,“那这件事就算了,薇丝你也坐下,我们来讨论黎明行动的细节!这种混乱不能持续下去,我们人少,一次突击就要彻底解决掉罗列多!”
雨一直下。
浮港城外的村庄罗宾丹,旁边有条小溪流经,伊欧菲斯坐在溪旁的树上吹笛,维克多赤条条的在溪中清洗血迹。
一曲“伴随着你”终焉,或许是吹奏者的演绎,又或是聆听者的心绪,总之听起来有些忧伤。
“谢谢你,把那些人带出来,你本来不需要这样做的。”伊欧菲斯的声音温暖而充满感情。
涉水上岸,维克多套上裤子,“只是一次忍无可忍的爆发,下次没发生在眼前,我还是会当作不存在。”
狩魔猎人的语气很冷淡,但是鲜红似血的轮回眼,说明他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伊欧菲斯松开头巾,重新开始包扎,“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安古兰,她很快就会过来。还有黎明时分,松鼠党将对浮港发起攻击,你──”
“──我拒绝参与!我不会参与地。
砍杀暴民是一回事,攻打城镇又是另一回事,我不会背弃自己的族群,无论如何我仍然是个人类!”
精灵将黑发严丝合缝地塞进头巾底下,“别开玩笑了,你是一个猎魔士,他们可不认为你是人类,他们甚至通缉你!”
“只不过是一点小误会,我认为我比他们许多人更像人类暴民那些暴民
不,我才是真正的人类!
人类才不是那种丑陋的样子!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维克多猛然咆哮,转身一发阿尔德轰地穿透雨幕,打的小溪水花四溅。
他吐出口气,“抱歉,我现在比较激动,不太能控制情绪,能让我独处一下吗?”
从树上跳下来,伊欧菲斯收起笛子,“当然,我明白你的立场了。刚刚是我不对、得寸进尺。”
狩魔猎人摆手表示无妨,精灵则欠身鞠躬后离开。
半小时过去,溪边搭好的大帐棚里,炼金术士停止搅拌。
大釜看似没有散发光芒,实际上是被他收敛压制,里面的武器已经完成附魔。
眼中的血红重返蔚蓝,顺手挥舞两下后,维克多收剑入鞘。
接着他拿出牛肉馅饼与拉菲红酒,坐在矮几旁放松身心,一口红酒一口馅饼自得其乐。
“此时维克多深深思念着安古兰,因为矫情软弱的兄长,唯有在刚毅果决的妹妹身边,才能得到一丝心灵的平静”
咀嚼的动作暂停,维克多缓缓侧过头,瞪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安古兰。她的蛇派匿踪术确实练得不错,旁白也颇有进益。
“话说这位刚毅果决的女士,你从哪里听到我矫情软弱,需要平静心灵的?”
“路上碰到伊欧菲斯他讲的,我听了觉得很正常,你本来就是容易纠结的人。”
话音刚落,见他放下馅饼与红酒,瞬间感到不妙的安古兰立刻抽身后退,然而闪电反射在这种距离下果断压胜鹰眼视觉,维克多精准的一脚无情蹬在豚部,让她咕噜噜滚到帐篷边。
“混账!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趾高气昂的走近,团长高高在上的俯视团员,“给我从实招来!这回你又闯了什么祸,居然被守备队追的浮港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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