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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精灵还未回话……

寒门孤火却癫笑道:“哼,都是些乌合之众,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又到冥界再走一遭!”

说着,他搓揉起小机灵那光秃秃的头来,他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小机灵的身上。

小机灵双手合十,缓缓地道:“阿弥陀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他心中已有盘算,到了万不得已之时,那只能求助于渡劫瓶了。

大胡子抽出双板斧,走上前来,将寒门孤火扯到了一边……

说道:“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话说间,他已化作幻影,飞身而起,悬浮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挥出阴阳板斧,从斧口上溢出了密集的闪电,轰隆隆的闷响声响彻云霄。

那十几艘幽灵帆船被闪电击中,船身剧烈晃动起来。

有几个魔兽没站稳,相互拉扯着掉进了深海里,被船体撞碎了脑袋。

“啊,那是什么利器,竟能释放如此厉害的闪电?”

“与这厮斗,无疑是蛋碰石头!”

“咱们只是负责海巡,别惹是生非!”

“他们只是路过,没有必要与他们纠缠。”

“快,快走!”

魔兽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闪电给吓坏了,全都消失了踪迹。

这撼人出场和暗淡收场方式颇为滑稽,让人贻笑大方。

“嗷呜……”

狂狮在船头又咆哮不止,加快了古铜帆船前进的速度。

魔兽海军再次出现在海面上时,古铜帆船已驶出了冥海地界。

迎接他们的是温暖的阳光、碧蓝的天空和淡淡的白云,以及轻柔的海风。

这些美景让黄玉和大魔怪看得都惊呆了。

二人从未离开过树要的掌控,他们整日面对的是,灰色的天空和污浊的空气。

黄玉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哇,想不到人间竟是这么的美!”

她展开双臂、闭上双眼,尽情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她旋转身子,让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

大魔怪则面无表情,他靠在围栏上,静静地望向冥界那方,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大胡子正矗立于黄玉身旁,他望着东土那方,咬了咬牙,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想,我这副模样到了岸上,恐怕会把他人给吓坏的,还有我的妈妈,会不会不再认我这个儿子了?

“唉!”他长叹一声,心中又思踱起来……

离家至今五年有余,不知妈妈身体可好,妈妈如果知道我娶上了媳妇,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想再回家尝尝妈妈做的西红柿炒蛋,再尽做儿子的孝道,可如今乱象凸现,三界不定,何以为家?

嗯,是啊,当下正是成就一番事业的时候,但龙兄弟又魔病缠身,平定三界之事不能少了主心骨啊,无论如何,一定先把龙兄弟的病治好……

“胡大哥,在想什么呢?”黄玉看着大胡子问道。

大胡子“哦”了一声,从飘忽不定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笑道:“没……没什么,我是在想,如果真要治好三弟的病,是否正如芯儿妹子说的,把魔眼龙珠给取出来……”

他轻叹一声,又道:“蛟龙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我是担心弄巧成拙啊,到时候不仅救不了龙兄弟的性命,还……”

说到这里,他眉头紧锁,“啪”的一声,右掌拍打在了围栏上。

黄玉沉思片刻,说道:“我也认为此法不妥,到了岸上,咱们第一时间去寻郎中或是驱魔师,小时候我听奶奶说,阳界的好多郎中不仅精通医术,还会施法驱魔,要去不去蛟龙眼珠,到时候让郎中定夺定夺。”

大胡子“嗯”了一声,点着头,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唉!如果姚爷爷还在世就好了,他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黄玉呵呵笑道:“不过我觉得蛟龙将魔眼吸入体内,定是有它的道理,芯儿妹子要将魔眼取出,也定有她的考量。”

此时,身后传来了雷鸣般的鼾声,转头看去,只见大魔怪正躺在桅杆下呼呼大睡了。

这一路来,作为战败者的他已是身心俱疲。

黄玉笑道:“有些难为他了,跟着我们不像在冥城中那样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的!”

大胡子道:“总之是结拜过的兄弟,只要他一心跟随我们,与我们共谋大业,我便如亲生兄弟般待他,但若是他存有二心,别怪我刀剑无情!”

他话说得大声,且直言不讳,定是有意要说给大魔怪听的。

不管大魔怪听没听到,这便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在船尾上,寒门孤火正在忙活着,他牵着绳索,甩出一个破桶,从海里打来清水,将狂狮身上的污垢洗尽。

他癫狂地笑道:“我让你洗白白,今后你可还要更听我的话才是了,要知道,我才是你的主人,别让谁都能使唤你了。”

小机灵双手合十,盘坐于墙角下,专心致志地念他的经语。

寒门孤火说话,分明有针对他的味道,他嘴角微微上扬,不做任何争辩。

蓝色精灵双目紧闭,正躺在船的扶手上晒太阳。

它在天琅山的深洞中,被巨石砸中身子,又被利箭射伤腰子,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大胡子与黄玉“蹭蹭蹭”地走了过来。

他俯下身子,搓着小机灵的头,笑道:“怎么,还是这么认真,又悟到什么玄妙了?”

小机灵环视着两人,一本正经地问道:“哥哥姐姐有事吗?”

大胡子最喜欢小机灵的开门见山,他嘿嘿一笑,说道:“还真有事要向小师父,啊不,是小和尚请教!”

小机灵抬眼望着前方,缓缓地道:“无可奉告,你们别问了,让我好好念会儿经,各自玩耍去吧。”

黄玉急了,说道:“你这小和尚,好没道理,我们都还没问,你怎就这么敷衍,回绝了我们,看不起我们,是吗?”

小机灵转过头,看着黄玉,笑了笑,说道:“非也、非也,你们不是要问龙大哥的事情吗,连你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一个小孩又如何晓得?”

“好好好!”大胡子替小机灵理了理胸前那凌乱的衣襟,笑着问道,“你不是叫小机灵吗,应是挺聪明的孩子,你独闯天琅山都没事,一定是隐藏的世外高人,你肯定会想到法子医治我龙兄弟的病?”

寒门孤火在狂狮身边癫狂一笑,说道:“小光头哪有什么本事,他闯天琅山全靠我的坐骑,不然他哪会这么轻易的闯关过卡?”

小机灵笑了笑,说道:“老爷爷说得没错,这回我虎口脱险,全靠狮王,否则我早就被蜘蛛精吸干了骨髓……”

他凝视着远方,又道:“我送哥哥姐姐几句话,人随天意天有意、万事顺风不强求、莫要执意乘逆风、迷迷晃晃恶梦里。”

大胡子挠着头,听得一头雾水。

他缓缓起身,嗔道:“这小和尚,真他娘的太有才了,动不动就吐出一大堆文邹邹的东西出来,一定是我以前没好好学习,不然就能与你对上几句了。”

“噗呲”一声黄玉笑了出来,她细细琢磨着小机灵的话,将大胡子拉到了一边……

说道:“胡大哥,我认为小和尚说得有些道理!”

大胡子“啊”了一声,疑惑道:“咋的,又是天意,又是逆风,又是梦的,还有道理,我咋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怪怪的,起码从冥界回来后,他们每个人都不讲人情味儿了,龙兄弟在那里躺着,也不闻不问的,亲情和感情都淡了,一定都是中邪了,你们这些异类,不解风情的家伙……”

他一口气说了大堆话,从寒门孤火骂到了小机灵,然后又把狂狮给骂了一顿。

是的,他说得很痛快,也很解气。

黄玉双眼咕噜地看着他,问道:“咋地,说够了吗?够了该到我说了!”

大胡子从恍恍如梦中醒了过来,点着头,道:“嗯,到你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反正我对这些人恨铁不成钢!”

黄玉环顾四周,压低了嗓音,神秘地道:“小和尚说了,一起顺其自然,如果强求的话,只能堕入噩梦,方才我也说了,蛟龙吞噬魔眼,自然有它的道理,我知道,芯儿妹子救哥心切,她才……”

大胡子故作长叹,说道:“一句顺其自然不就行了嘛,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唉,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

其实,大胡子对小机灵的话,也悟出了一二。

也不知为何,他越来越讨嫌这卖关子和文邹邹的话,他的魔性脾气一上头,总想骂上几句。

狂狮不停地在船头嘶吼着,古铜帆船快如清风,马不停蹄地向东土驶去。

夏宇龙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夜里,他才醒了过来。

他看着蓝芯,心疼道:“芯儿,这几日辛苦你了。”

说着,他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张仙突然离去,对他打击巨大,他忧伤到了极点。

另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千年树妖口中的天魔战神,竟是仙儿的父亲。

是啊!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仍旧陷入深梦而无法自拔。

他决定养好身子,找到天魔战神,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张叔叔另有苦衷还是真有此事?

蓝芯替夏宇龙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哥哥,还在为仙姐的事伤心……”

话未说完,夏宇龙便哭出了声。

此时,夜已深了,海面上安静异常。

大胡子他们都已各自睡去。

夏宇龙将哭声压得低低的,生怕惊动到他人。

他站起身来,透过窗户,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自言自语道:“一别琅山终成伤心地,阴阳阻隔生死两茫茫,踏破青山满地是悲伤,梦里却守着孤坟哭泣……”

片刻,他长叹一声,又道:“芯儿,我本不是柔情寡断之人,只是我心里堵得慌,我心里难受……我……”

说着,他猛地捶打起胸膛来。

“哥哥,你别这样!”

蓝芯抢上前去,在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芯儿,你知道哥哥心里有多难受吗?”

他低垂着头,双膝跪在甲板上,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哥哥,仙姐不在了,还有芯儿陪着哥哥……哥哥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圆月逐渐升高了,悬挂在窗口上,如圆盘般铮亮。

月光如银,透过窗口如流水般洒了进来,映照在甲板上,异常晃眼。

蓝芯望着圆月,却唤醒了附在她身上的另一个幽魂。

她嘴角掠过一丝邪魅的笑容,心里正在盘算着,夜深人静,这正是诛杀夏宇龙的大好时机。

她看着夏宇龙笑道:“哥哥,还记得我们在灵山之巅赏月吗,今夜月白如洗,海面上定会是另一番美景呢。”

夏宇龙点头应道:“我也想出去看看。”

蓝芯搀扶着他,来到了帆船的顶楼。

夜阑海静,圆月就悬挂在二人的头顶上。

离他们是如此的近,伸手似乎便可触摸。

苍白的月光洒向了天涯的两端,是那样的孤寂和凄清。

二人默默地凭栏眺望,任凭海风拂面……

片刻,蓝芯仰望着圆月,自言道:“东海夜阑月圆清,天公作美怜归人,满地福花落天下,碧光洒满月宫廷。”

话毕,她转过身来,看着夏宇龙,笑道:“哥哥,这首诗送给你,小时候我时常听母后念起这诗,唉,也不知道父皇与母后有没有真的到月宫里去,西丹古国灭亡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了。”

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黯然神伤,晶莹的泪珠子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夏宇龙将蓝芯揽入怀中,仰望着头顶的圆月……

轻声道:“芯儿,我答应你,等我康复了,我会带你去九重天,寻找你的父母,把你完好无损地交到他们手里,我也就放心了!”

“哥哥,你要离开我吗?”蓝芯一脸惊异地看着夏宇龙,“不……哥哥,你不能抛下芯儿,无论哥哥到哪里,芯儿都追随哥哥,仙姐已经不在了,哥哥不能再没有芯儿啊!”

夏宇龙再次将蓝芯搂入怀里,心疼地道:“正因为失去了仙儿,我害怕芯儿受到伤害,害怕芯儿像仙儿一样被他们欺骗,害怕再次失去芯儿,只有芯儿平安了,哥哥才会放手一搏,与天魔战神决一死战,还三界太平!”

蓝芯凝视着夏宇龙,哭道:“芯儿要与哥哥并肩作战,哪怕是死,芯儿也要与哥哥死在一起,芯儿再也不与哥哥分开了,芯儿的命就是哥哥的!”

“不!”

夏宇龙一脸沉重地摇着头,“你必须到你爹爹妈妈哪里去,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失去了仙儿,我整个人都要跨了,如果再失去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宁愿死去!”

听了夏宇龙的话,蓝芯的心都快碎了。

她眉头越皱越紧,将夏宇龙也越搂越紧……

抽泣道:“我……我父皇和母后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他们得道成仙,只是我的美好臆想罢了,哥哥不要赶芯儿走。”

夏宇龙心情越发沉重,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嘴里接连喷出了几口血液。

突然,在蓝芯身体里发出几声阴笑。

紧接着一个阴声阴气的声音喊道:“正是圆月照心,还不赶快动手!”

话音刚落,便从蓝芯的身体里,飘逸出一个白衣女子。

这便是白绫仙姑,从蛟龙吞噬龙珠魔眼之时,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附身在了蓝芯的身体里。

她意在夺回龙珠魔眼,同时将夏宇龙诛杀于东海上。

看来她的计谋快要得逞了。

夏宇龙还未反应过来,白绫仙姑便闪电般速度撕开了他胸膛上的衣服。

手上的利爪幻化而出,右爪直刺蛟龙左眼,左爪向夏宇龙颈部挥去。

眨眼之间,白绫仙姑便将右手抽出,魔眼已捏在了她的掌心。

而夏宇龙的颈部已被她的左爪,划出了几道极深的口子,血液喷涌而出。

蓝色精灵也从空气中爆闪而出,趴在夏宇龙背上,死死地咬住了他颈上的伤口,贪婪地吮吸那鲜红的血液。

也正在此时,九头蛇妖领着七八个海妖从海里窜出,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撕咬夏宇龙的身体。

“呲呲”几声,夏宇龙的身体已被海妖撕扯成了碎片。

鲜红的血液洒满一地,海妖们迅速啃噬完夏宇龙的肢体,而后纷纷逃离,一头扎进深海中躲藏去了。

九头蛇妖取了夏宇龙的人头,化作妖烟消散在了惨白的月光下。

贪婪的蓝色精灵,舔完甲板上最后一滩血迹,将掉落在船沿上的那卷绝壁经文塞入怀中,心满意足地也跳进了深海里。

白绫仙姑将魔眼捏在掌中,阴阴一笑……

说道:“小姑娘,你的如意郎君恐怕是救不回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与我一同到魔山去,如何?”

“不……不,你们不要伤害我哥哥,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哥哥……”

蓝芯从恍恍恶梦中醒来,看着满地遗骨,她伤心欲绝,“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哥哥,怎么会这样?”

她双膝跪于甲板上,趴着身子去捡拾那几块仅剩的骸骨。

“哥哥……”撕心裂肺地喊道,“芯儿对不起你,芯儿对不起你……”

她悠悠哀哀的哭泣声,惊动了船上的其他人。

大胡子提着双板斧,骂骂咧咧地冲上了船顶,看到白绫仙姑,他二话不说,抡起双板斧劈砍了上去。

白绫仙姑脚尖点地,瞬时腾空而起,衣袂飘飘地向圆月那方飘去了。

斧口上溢出的闪电,劈向了她。

“呵呵……”她阴阴大笑,化作妖烟消散在了月光下。

大胡子提着板斧怒指清空,喝道:“老妖精,有本事你别跑,还我兄弟性命来!”

说着,他抡起双板斧,再次向圆月那方劈去,密如蛛网的闪电,消失在了无尽的深空中。

蓝芯一边掉泪,一边把夏宇龙的遗骨、满地的碎肉星子以及蛟龙那散落一地的鳞片,一点点地收集了起来。

突然,清亮的夜空变得一片暗沉,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黄玉、寒门孤火、大魔怪和小机灵也全都来到了船顶。

看到眼前的惨状,他们都傻了眼,船顶上瞬时哭声一片。

小机灵则十分平静,他坐于墙角下,念起了超度经语。

寒门孤火哭着哭着,却癫狂地笑出了声……

说道:“臭小子怎这么不经打,你不是得到师父的真传了吗,你一定是见我们烦了,想通过诈死来离开我们……”

说着,他又扯开嗓门哇哇地哭出了声,抽泣道:“师父……我一定要荡平冥界,为你和师弟报仇!”

所有人之中,数他哭得最大声了。

黄玉抹点眼泪,与蓝芯一同将夏宇龙的遗骸收集了起来……

说道:“好妹妹,咱们面对现实吧,等到了岸上,尽快让龙兄弟入土为安吧!”

大魔怪轻呼一声,心道:“这算个什么事啊,三弟不是神功盖世吗,怎就打不过那白绫仙姑了,看来三界乱象已是不可逆转的了,跟着他们我迟早会完蛋的!”

大胡子的双拳捏得嘎嘎作响,泪水自眼角喷涌而出。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抡起拳头朝铜墙上打去。

“砰砰”的巨响声传遍了整个东海,那墙体被他打得凹陷了进去。

万念俱灰的大胡子突然魔性大发,他转过身来,朝着深空中魔吼不止。

悬挂于头顶上的那轮圆月,瞬间失去了玉白之色,没入了黑压压的云层中,不见了踪迹。

深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顷刻之间,暴雨如注,整个东海,沐浴在了滚滚烟雨中。

大胡子魔性大发,他的双眼泛出了幽蓝色之光,面部极为凶神恶煞。

“嗷呜……”

他对着深空狂吼不止,多次引来雷电。

他手缚闪电,将密如蛛网的雷电抛回到了深空中。

暴雨越下越大,已看不清前方事物。

船顶上没有谁愿意离去,他们只想送夏宇龙这最后一程,甲板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殆尽。

古铜帆船在大风大浪中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夏宇龙的骨头渣子和蛟龙的鳞片又滚落了一地。

蓝芯已哭红了双眼,她趴着身子,又四下去捡拾散落的遗骨。

寒门孤火扯下身上的破衣烂布,将夏宇龙的遗骨和鳞片包裹了起来。

蓝芯一把夺了过来,将其抱在怀里,她伤心欲绝,再次痛哭,哭得是那样撕心裂肺。

她的泪水已经流尽,但她仍在不停地抽泣着。

哭着哭着,她双眼流泪了,血液自眼角一颗一颗地滑落,滴进了夏宇龙的骸骨里,将手上的包裹浸得通红。

黄玉看得惊呆了,她劝慰道:“妹子,别再哭了,会伤到眼睛的。”

蓝芯摇着头,苦笑道:“没了哥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在乎这双眼睛吗?”

说着,她又痛哭起来,血水如泉水般沿着脸庞滴落。

狂狮在船头咆哮不止,听起来是这般的哀婉凄凉。

正如一曲佛国悲歌,它也在送夏宇龙这最后一程。

古铜帆船乘风破浪,穿破重重巨浪,向东土那方疾驰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压压的乌云逐渐散去,深空又变得清朗起来。

那轮圆月已沉入了山间,只露出半边笑脸。

它旁边的那颗星铮亮异常,摄人心魄,东边的天际上出现了一丝鱼白肚。

蓝芯停止了哭泣,趴在夏宇龙的遗骸上睡着了。

但眼角仍不时地渗出血泪,一滴滴地落在了夏宇龙的遗骸上。

她口中喃喃自语:“哥哥,你不要离开芯儿,不要扔下芯儿不管……”

东海变得异常安静,海风轻柔柔地吹过,如母亲呵护怀中的孩子般。

大胡子他们只感觉到阵阵睡意袭来,经过一路折腾,他们乏累到了极致,都靠在船沿上打起了小盹。

……

天色大亮,太阳那半张脸,在遥远的海平面上探了出来,将平静的海面上照得金灿灿的。

湛蓝的天空中零星地点缀着丝丝白云,几只海鸥悠闲地从帆船顶上掠过。

整个东海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在梦里,蓝芯看见夏宇龙,正血淋淋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大叫一声“哥哥……”便从噩梦中惊醒。

待睁开带血的泪眼时,只觉眼前忽明忽暗的,呈现出了一片模糊之状。

她心中一惊,随后将双眼瞪得大大的。

想看清楚前方的事物,但无论她眼睛睁得多大,眼前依旧忽明忽暗、一片模糊。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轻抚着夏宇龙的遗骸,低头看去,那遗骸也是一团模糊。

血泪从她的眼角再次滑落,滴在了遗骸上。

“我……我的眼睛!”

蓝芯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哭瞎了双眼。

她淡淡一笑,又道:“这样也好,芯儿与哥哥一样,也是看不到这世界的人了,既然芯儿救不了哥哥,芯儿与哥哥一同去了便是!”

听到动静,黄玉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眼。

“啊!”

她轻呼一声,便猛然起身,抢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正要一头扎进深海的蓝芯……

急道:“妹妹,千万不可做傻事啊,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蓝芯又哭出了声,说道:“哥哥已不在人世,我……我活着还有何意义,姐姐就成全了我,让我与哥哥一同去了吧!”

寒门孤火癫狂地笑了几声,叹息道:“要平定三界,岂是轻而易举之事,连我师父师弟都拿不下,就凭我们这几个人?等安葬好我师弟后,我……我看大伙儿还是吃散伙饭算了,反正我有狂狮陪着,我要浪迹天涯去了,你们各自都随意吧……”

“你这死老头子!”大胡子打断了寒门孤火的话,“一遇到事情就想撂挑子不是,这不像你们寒门派的作风啊,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寒门孤火急了,逼到了大胡子跟前……

争辩道:“怎么,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倒是告诉大伙儿啊,我师弟的本事能撼动三界,而且他还得到了我师父的真传,最终还不是死在了白绫仙姑的手里,三界藏龙卧虎,有本事的人多如牛毛,我们这些几个人,又是小孩又是妇女和老人的,你让咱们拿什么来平定三界?”

“够了……够了……”

大胡子怒视着寒门孤火,发出了两声魔吼。

对于眼前这位耄耋老者,他保持了应有的尊重和克制。

但他认为,他实在有些过份了,龙兄弟这才刚走,他就说出了这等丧气话来。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寒门孤火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强力地压制着胸中的怒火,尽量不让魔性爆发出来。

大魔怪一声不响地斜躺在船沿上。

听了寒门孤火的话,他轻叹一声,扭着头望向了茫茫大海。

他是一百个赞同寒门孤火说的话,但他不敢出声,也不屑于出声,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蓝芯又呜呜地哭了,说道:“就让我与哥哥一同葬身大海吧,哥哥不在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大胡子咬了咬牙,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他沉思片刻,转头向镇定自若的小机灵看去,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去……

开口便问:“小和尚,你不是说一切顺其自然吗,此刻怎么不灵了,我兄弟被那什么仙姑夺去了性命,你又作何解释?”

小机灵笑而不答,自顾念着经语,右手上的佛珠拨动得更快了。

寒门孤火突然拍了拍大腿,说道:“哎呀,总算是让我看错了人,谋杀我师弟的人,那猢狲也有份,现今它已逃之夭夭了,娘的,早知道在天琅山上,我便把它给宰了!”

说着,他转身向深海中喊话道:“你这该死的猢狲,枉我把你从树妖手里救出来,你阳奉阴违,假认我师弟为你主人,谋害我师弟是真,我们算是接下了血海深仇,他日让我撞见了你,我定杀了你,为我师弟报仇!”

大胡子急了,看着小机灵追问道:“小和尚,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有佛光开眼的法术吗,我知道人死后魂不会散去,你快告诉我们,接下来我该如何做事,只要能救回我兄弟的性命,哪怕是再闯阴界,我们也绝不推迟!”

小机灵双手合十,依旧笑而不语。

看着大伙儿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到了过来,他也不好再推辞,缓缓地吐出了一个“等!”

“等,就这么简单草率吗?我胡某人生平最讨厌说话只说一个字的人,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胡子又急又怒,却也拿小机灵毫无法子。

“阿弥陀佛。”小机灵笑了笑,“胡大哥遁入魔道后,变得不像先前那样有亲和力了,我说话文邹邹也不行,简单草率也不行,胡大哥到底要小机灵如何说话才会满意?”

“你……你这小和尚。”大胡子甩开长袍,将头扭到了一边。

他那双魔眼正好与寒门孤火的眯眯眼对上了,他又不耐烦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但从小机灵的话里,他似乎看到了希望,起码小和尚还没有把话说绝。

黄玉拉着蓝芯走到了小机灵身旁。

她俯下身来,看着小机灵柔声和气地道:“你胡大哥并非没有亲和力了,他是着急你龙大哥,姐姐知道你有一双窥视天下善恶的童真之眼,你不妨透露一些给姐姐,让姐姐心里好有个数。”

小机灵沉吟片刻,“嗯”了一声,点头道:“还是姐姐说话中听!”

他向蓝芯看了过来,轻叹一声,说道:“姐姐爱龙大哥如此深沉,龙大哥又怎会弃姐姐而去,在佛历中,我结合了儒释道精髓测算,姐姐便是让哥哥获得重生之人,如果姐姐寻了短见,哥哥复活后岂不是伤心欲绝了吗?”

蓝芯心下大喜,“扑通”一声跪在了小机灵跟前……

说道:“请小师父明示,若真能把我哥哥救回来,我宁愿以命换命!”

说着,她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听了小机灵的话,大胡子他们也都围了上来,也都屏住了呼吸。

寒门孤火癫癫一笑,看着小机灵,问道:“我师弟真能活过来吗,你不是在骗我们吧?”

大胡子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变得手舞足蹈起来,“我就说嘛,我兄弟没那么容易被打败了,我兄弟坚强得很,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轻言放弃!”

他眼角不知不觉含满了热泪。

大魔怪虽一言不发,但阴霾的心里也变得敞亮起来。

小机灵环顾着大伙儿,却哀叹一声,说道:“我佛法有度,再往前推算时,却落得了一个说法,天机不可破、渡劫无遥期、天道轮回里、五行凡间堕、转世阴阳替、重生煞灾祸……”

大胡子如吃了一口黄连,他面色一沉,支吾道:“这……这又是无遥期,又是煞灾祸的,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嘛?”

“是啊,到底是什么天机?”

“小师父能说得明白些吗?”

在场人的心里又绷紧了一根铉,是的,他们全都把希望寄托在小机灵身上了。

突然,寒门孤火脱口说道:“转世金坛,对,转世金坛,我年轻那会儿听师父提起过,要想人起死回生,得放入转世金坛中渡劫,哼哼,要想救我师弟的命也不难嘛!”

“要到哪里寻转世金坛去?”大胡子一脸疑惑地看着寒门孤火,“不对,我们别被你的话给带偏了,方才小和尚说了,芯儿妹子是让我兄弟获得重生之人,我们别费心费神去找什么转世金坛了,我们得在芯儿妹子身上找寻拯救我兄弟性命的法子!”

大魔怪终于开口了,点着头应道:“我赞同大哥的说法,眼下正是救三弟的时候,我们定当全力以赴才是!”

黄玉看着大魔怪笑了,说道:“难得魔大哥开口说话,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救回三弟的性命!”

“扑通”一声,蓝芯又跪在了小机灵身前……

哀求道:“请小师父赐教,如何才能让我哥哥获得重生,如果让我一命换一命,我绝无半点推迟!”

小机灵笑了笑,说道:“芯儿姐姐言重了,并非让姐姐以命换命,在儒释道精髓中,我只能悟出只要有姐姐在,哥哥就会获得重生,但到底以何种方式重生,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只有等,或许近在迟迟,又或者天荒地老啊!”

“啊,天荒地老,那便是遥遥无期!”

蓝芯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脸上虽毫无表情,但心里却极为忧伤悲痛。

血泪再次从眼角滑落,又滴在了夏宇龙的遗骸上。

她在心中疯狂地呼喊着五鬼,想将五鬼唤醒,拯救哥哥的性命。

但冥火球中却是一片死寂,似乎那五鬼从来就没来过。

“哎呀,这话说得,说了也等于没说嘛!”大胡子拍了拍大腿,指着小机灵愤愤地又道:“你这小光头,说话怎就老是吊人胃口,我……我……唉……”

他无话可说,右掌再次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太阳逐渐升高了,延绵起伏的青山逐渐展现了出来,古铜帆船很快就要靠岸了。

寒门孤火与大胡子,还在为如何拯救夏宇龙事情,争得面红耳赤。

就在大伙儿都垂头丧气之时,蓝芯只感觉到手中的包裹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紧接着,包裹挣脱了她的双手。

“呼”地一声腾空而起,悬浮在了头顶之上。

又听得“呲呲”声响个不停,包裹从里边胀开了,将裹在外边的衣布撑得龟裂。

待衣布全都脱落,一个血红色的,不规则的球体展现了出来。

球体抖动得厉害。

片刻间,球体变成了半透明状,隐隐见到里边的遗骸和鳞片,在一点点地化作混浊的脓水。

一个婴孩的模样已在球体中成型。

过得片刻,球体中的婴孩发出了呱呱地哭泣声。

四海灵气升腾而起,逐渐向球体中汇集。

眨眼之间,婴孩那俊美的脸庞已显露了出来,四肢也已在球体中舒展开了……

见到此番景象,大胡子他们惊喜交加,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明白,就在此刻午时,夏宇龙已经获得了重生。

寒门孤火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喊出了声:“太神奇了,这……这是……胎……盘,你们快些看啊,见到我师弟的脸了,见到我师弟的脸了!”

小机灵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如释重负地道:“这是天地五行胎盘,芯儿姐姐中有五行眼泪,是芯儿姐姐让哥哥获得了重生!”

蓝芯双眼呆滞,已看不清前方的事物,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红点在眼前闪动。

听了小机灵的话,她悲喜交加,血泪不自觉地又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哥哥获得了重生。

一个个疑问正萦绕在她心头。

她都想一一问个明白,但一时间高兴,竟将所有的问题都抛在了脑后。

黄玉拍了拍蓝芯的肩膀,激动地道:“妹子,龙兄弟已经复活,你就别再哭了,再哭眼睛真会瞎的!”

蓝芯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姐姐,只要哥哥获得重生,我哭瞎了双眼又何妨!”

在大胡子他们看来,夏宇龙获得重生,一定是蓝芯伤心欲绝感动了上天。

他们哪会知道,这其中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天缘际会。

天地胎盘越撑越大,几个喘气的工夫,便有簸箕这般大小了。

里边的人安然入睡,身体也越长越大。

胎盘中的血肉,呈现出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色,正丝丝缕缕地融进了身体各经脉中。

夏宇龙高挑的身材与俊朗的模样,已成型如初。

天地胎盘中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

夏宇龙的身体幻化成火红色蛟龙,冲破了天地胎盘,向深空中盘绕而去。

没过多久,便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大胡子他们又惊又骇,追上前去,站在船沿边上,四下张望起来。

寒门孤火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仰着头高声喊道:“好师弟,师父总算没看错人,咱们寒门派后继有人了,往天上飞去的时候可悠着点,别飞出三界去了!”

他看着大胡子,竖起了大拇指,点着头,自言道:“我师弟就是行,比我厉害一些!”

蓝芯微微一笑,她仰望苍穹,那火红的太阳晃得她双眼球火辣辣的疼痛。

突然,她眼前一黑,如烂泥般瘫软在了甲板上。

黄玉抢上前去,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正要往屋里去躲避炎炎烈日时,只听得深空中传来几声狂吼。

蛟龙在烈日上缠绕了一圈后,便向古铜帆盘绕而来了。

来到帆船上方,蛟龙化身成影,夏宇龙的身体在幻影中若隐若现。

“砰”的一声,他光溜溜的身体掉在了甲板上。

他欲要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在甲板上挣扎片刻后,便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了。

看到夏宇龙赤裸裸地降临身前,黄玉捂上了双眼,扶着蓝芯躲到屋里去了……

说道:“龙兄弟已经没事了,咱们先到屋内躲避一阵子再出来吧!”

“啊,既然哥哥没事了为何还要躲,是遇到强敌了吗?”

蓝芯虽是这么说,但依旧顺从地紧跟而去。

来到门边,她眨着盲眼,情不自禁地向身后看了看。

眼前依旧一片模糊,只见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谁是谁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黄玉笑道:“你听姐姐的便是了,这是他们男人的私事。”

说着,便将蓝芯拉进了屋里。

看着夏宇龙那白白净净的身子,寒门孤火啧啧称赞,好不羡慕。

当往下继续看去时,他不由得惊呼一声:“啊呦,好大一坨啊,嗯,身材十分完美,就是胸口上少了一条龙!”

说着,便要将自己的掏出来,比试一番。

大胡子吼道:“你这老不死的,休不休人,你若再这般放肆,小心我阉了你……”

唰唰两声,他已亮出了板斧,并比划到了寒门孤火身下。

“哎呀,死胖子,别这么认真,我与我师弟比一比又怎么了,这里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害臊的!”

话毕,寒门孤火飞身跃起,窜至了帆船的顶楼。

他在杂物房中胡乱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件粗布衣服和烂裤子,拿来给夏宇龙穿上了。

“这会行了吧!”他看着大胡子癫狂笑道,“我这做师兄的,岂会让我师弟这么难堪不是,我师弟死而复生,最高兴的怕是你了吧。”

“嗨!”大胡子咧嘴一笑,“我们大家都高兴,接下来咱们将踏上热血征途!”

夏宇龙深睡不醒,身体如火石般滚烫。

大胡子将手缩了回来,他捏紧拳头,沉吟片刻……

自言道:“真身能活过来就好,往后的事情再另想法子。”

他转过身来,看着盘腿坐于桅杆下,仍念着经语的小机灵,问道:“小和尚,你有如此神通,你倒是算算我兄弟何时才能醒过来?”

小机灵缓缓地抬起双眸,看着远方沉思片刻,回道:“等!”

大胡子挠着头,“哦”了一声,说道:“是了,我们神通师父的话永远都是短小精悍的。”

他想,这小和尚遇事不惊、稳如泰山,一算一个准,可不简单啊,莫非他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思索间,忽听得“砰”的一声闷响自底部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地摇晃。

古铜帆船停了下来,半个船身已驶出了水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

下了船,来到沙滩上,大伙儿正为要往哪里落脚犯了愁。

寒门孤火本想叫大伙儿到自己墓室里先做休整,但又想起师父与他说的话“不可让魔道之人玷污了墓室的清幽”。

他癫癫一笑,说道:“要不咱先到天仓古镇上休息几日,寻些吃的,待我师弟醒来后,再商讨寻找我太祖师公事宜?”

大胡子看着当空的太阳,沉思片刻,说道:“时间尚早,我们得赶路,寻陈大哥去,他正等着我们起兵反势!”

寒门孤火搓捏着脸上的黑痣,吹出了胸中的怨气……

看着大胡子急道:“咋的,我师父说了,让我们寻我太祖师公,你们却要去打仗,我……我不同意!”

他的话里尚带着三分客气。

大胡子也急了,瞪起了魔眼,喝道:“我何时答应要与你去寻什么东山道人了,你没看见吗,如今三界乱象众生,我等要以平定三界为己任,哪有闲工夫去寻什么人,要寻你自己寻去!”

寒门孤火吹胡子瞪眼起来:“三界乱不乱关我屁事,我师父说了,要我与我师弟一道,去寻我太祖师公,我只想完成师父遗愿,哼,我师弟也只听我师父的,在未完成我师父遗愿之前,他也绝不会与你们……”

“够了……够了……”大胡子魔性大发,打断了寒门孤火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要寻找你的太祖师公,就请便吧,我们绝不挽留,把你的师弟也带上。”

说着,他将夏宇龙从背上放了下来。

黄玉知道,大胡子使出的是激将法。

她看着蓝芯问道:“妹子,你跟随我们还是龙兄弟?”

蓝芯眨了眨盲眼,望着前方,笑道:“哥哥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大胡子将昏睡如死的夏宇龙扶上前来,说道:“带上你的师弟,去找你们的太祖师公吧,祝你们好运!”

“这……这……不好使啊!”

寒门孤火将夏宇龙给推了回来。

他一脸嫌弃地看了看行动不便的蓝芯,癫狂地笑了几声,便飞身而起,落在了狂狮的身上……

喊道:“走,不玩咯,不与你们玩咯。”

狂狮四脚蹬地,猛地向前窜出,朝着沙滩远处奔去。

几个喘气的工夫,便钻进灌木丛中。

只听得林中传来寒门孤火的喝骂声:“屎胖子,你诓我,我不陪你玩了,带着他们就是个累赘,我自己去寻我太祖师公去了!”

他的癫笑声越来越远,消失在了灌木丛深处。

黄玉望着前方,笑出了声,说道:“胡大哥,这糟老头子脾气好生古怪,一遇到正事就撂挑子,好玩得很呢!”

大胡子冷哼一声,应道:“我与这老赖打交道又不是在这一时了,他的脾气我自然是拿捏得死死的,贪玩、小气,小样儿,想与我斗!”

黄玉看着小机灵,笑着问道:“小和尚,你咋不与老头子一同去了,你们爷孙俩是天生一对啊?”

小机灵一脸正色地摇着头,说道:“与他在一起,总是说你霸占了他的坐骑,嫌弃你这里不对,哪里不是,不如与胡大哥在一起,说话虽有脾气,但听着不刺耳。”

听了小机灵的话,大胡子颇为欣慰,他搓揉着小机灵的光头笑出了声……

说道:“今后别说那些半截话来气我就是了!”

突然,他眉头一皱,望着宽阔无边的碧海,再看了看古铜帆船,轻叹一声……

又道:“虽说我与那李将军不合,我权衡再三,还是觉得鸡公山是最好的落脚地儿。”

说着,他认真地环视着在场的人。

……

经过一番合计,黄玉、大魔怪、蓝芯、小机灵四人也都赞同了大胡子的意见。

他们见天色尚早,也不做任何停留,径直往鸡公上方向而去。

由于夏宇龙尚未醒来,需得大胡子和大魔怪轮流背着走。

蓝芯双眼已盲,也需得黄玉搀扶着走,他们的行动自然是迟缓了许多。

一路上不免会经过村子和碰上一些行人。

为了不吓着他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大胡子和大魔怪各自扯了身上的衣物,将脸包裹了起来。

只留下一双咕噜噜旋转的魔眼在外边,还是吓了不少人。

黄玉均以二人染了重病为由,吓得那些人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去了。

黄玉出门时,备齐了足够的银两。

路上遇到驿站或集市,他们有好吃的就吃、有好喝的便喝,倒也吃好喝足,没有饿到肚子。

赶了一天的路,却也不觉得累,而且每个人还添置了几件新衣裳。

天色渐晚,大胡子他们已离开了东海平原,进入到了茫茫群山中。

他们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缓缓而上。

没了官道,前方变得荆棘密布起来。

越往深山,道路也越发难走,目及之处皆为峭壁、断崖、峡谷、飞瀑,行动也变得越来越迟缓了。

两炷香时间过去,大胡子他们才翻越了一座大山。

那碧玉般的圆月,已悬浮在了东边天际之上。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洒向大地,给茫茫群山增添了几分清幽和诡异。

黄玉替大胡子擦拭了满头的汗珠,说道:“胡大哥,赶了一天的路了,大伙儿都已疲乏,要不先找个地方落脚儿?”

大胡子环顾着崇山峻岭,“嗯”了一声,应道:“背着一个大活人,比咱整那个还累,走,到前边山头的林子中休息去。”

正要往前赶路,山腰上突然阴风阵阵,“呼呼”之声不绝于耳。

小机灵沉着气道:“哥哥姐姐,这里有埋伏,我觉察到了妖气。”

“哈哈哈哈!”

只听得四周传来了诡异的阴笑声。

片刻间,一个面色绯红的女子,从空气中幻化而出。

该女子身穿一件粉白色长袍,衣服上绣满了鲜艳夺目的桃花。

在惨白的月光下极为妖艳,这正是千面蜘蛛精。

黄玉抽出发簪魔剑,抢上前来,将大胡子他们挡在了身后……

笑道:“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蜘蛛仙姑啊!你们还不死心吗?”

千面蜘蛛精侧身躺于怪石上,阴阴一笑,缓缓地道:“你这泼妇,不在冥城里好好卖酒,怎与他们鬼混了?”

“你才是泼妇!”黄玉面色大变,冷哼一声,“你不仅是泼妇,还是不要脸的荡妇!你一定是来送死的了?”

千面蜘蛛精摇摆着软绵绵的屁股,坐直了身子。

她又大笑几声,喝道:“谁不知道你是冥城里最有名的悍妇,你的酒水让人欲罢不能,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人,怕是不了少吧,你看你后边的这两个酒鬼,对你……”

“如若再猖狂,我定杀不饶!”

大胡子打断了千面蜘蛛精的话,声音浑厚有力,且带着魔性。

第一次听到时,便让人感觉此魔兽来头不简单,也着实把千面蜘蛛精给震住了。

突然,山腰上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千面蜘蛛精在揣测对方的实力。

片刻,黄玉翘着拇指,向身后指了指,说道:“这是我的夫君,怎么,听不惯他的声音吗,哼,若要打架,我们都不怕你。”

千面蜘蛛精“哦”了一声,试探着说道:“我还以为是冥王来了,原来是你的夫君啊,你们与凡人勾结,烧毁了整个冥城,该当何罪?”

黄玉不屑地笑了,回道:“你说我能定何罪,砍头是吗?也只不过是头点地这么大点儿的事!”

说到这里,她又反问道:“那老妖婆使出阴招,将幻城变成了冥城,这又该当何罪?”

千面蜘蛛精冷“哼”一声,说道:“正所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吗?在天琅山上,那些仙人是何等的逍遥快。”

“废话少说,二弟,玉儿,你们先带三弟他们走,这妖精由我来对付!”

大胡子将夏宇龙从背上放给了大魔怪背着,只听得“唰”两声,他从腰间飞快地抽出了双板斧。

又听得“呼呼”两声,阴阳板斧已劈至了千面蜘蛛精身前。

千面蜘蛛精面色一沉,随后便幻化成风,消失在了怪石之上。

“想跑是吗?”

“砰”地一声巨响,怪石从中间破裂,被双板斧劈成了四瓣。

身后阴风阵阵。

大胡子来不及多想,使出了阴阳挪移术。

当他转过身来时,千面蜘蛛精的勾魂镰刀已猛地劈至了他胸前。

“呼”地一声,那勾魂镰刀已穿过了他的身体。

“哎呀,好痛,你专攻人家小馒头!”大胡子尖叫道,声音如荡妇般妩媚,“我定让你来个狗吃屎。”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千面蜘蛛精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扑倒在地。

幸得有勾魂镰刀撑着,不然她真的要摔成“狗吃屎”了。

被大胡子戏耍,千面蜘蛛精又急又怒,背心不自觉地瘆出冷汗来。

眨眼之间,大胡子从空气中爆闪而出,阴阳板斧已从半空中劈下。

“啊,动作怎会如此之快!”

千面蜘蛛精心下吃紧,接连向后退避。

呼啦一声,大胡子又突然出现在了千面蜘蛛精身后。

她丰腴的臀部,已暴露在了阴阳板斧的斧口之下。

随着阴阳之光映照而出,千面蜘蛛精现出了原型,她屁股上那些毛茸茸的倒刺嗖嗖射出。

大胡子来不及躲避,胸口上已连中数箭,锥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这倒刺剧毒无比,如果刺中凡人,瞬间便将其内脏掏空,变成一具干尸。

但大胡子的身体已经蜕变,流淌着幽蓝色魔血。

对于邪物入侵,魔血很快便将其吸收殆尽,无形中却是增加了魔魂之气。

疼痛感过后,大胡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他魔性吼道:“哇哈,太给力了,我们同为魔道中人,你是伤不到我的,待我削了你这翘翘的屁股……”

话说间,那双板斧已“呼呼”轮番落下。

千面蜘蛛精早已有所准备,她后边的两只利爪,幻化成了密集的丝网,将双板斧粘在了屁股上。

丝网越缠越密,双板斧已被包裹得严实,紧紧贴在了千面蜘蛛精身上。

“呦呵,对我的板斧竟如此恋恋不舍么?”

大胡子使出蛮力想要将双板斧抽出,但双板斧被死死地束缚着,却是岿然不动。

趁着这便当,千面蜘蛛精刺出另两只利爪,直指大胡子腹部。

“你既要杀我,老子也不饶你了!”

大胡子发出一声魔吼,体内强大的魔力瞬间爆发。

古铜色双臂上的肌肉,如充了气般高高鼓起,上边的经络线条分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幽蓝色暗波自双板斧中霍然荡开。

“啊!”

千面蜘蛛精已被魔力震出了几丈之远。

她幻化成原型,揉着屁股,喝道:“你这无赖,专挑别人的软柿子捏。”

大胡子魔性笑道:“咋的,我捏到你屁股了吗,你那屁股又刺又黑,送我我都不要,不过你的上半身我倒是想捏一捏!唉……还是算了,我已是有妇之夫,如果被刺伤了手,我的玉儿不仅会心疼我,还会怪罪于我!”

“呸,你这人不仅邋里邋遢,让人恶心,还很自以为是,难怪与那泼妇是一家人,今天我要收拾你们一双。”

话毕,千面蜘蛛精提起勾魂镰刀,幻影般速度又攻了上来。

“啊……母亲大人!”

大胡子一脸惊异,脱口喊出了声。

只听得呲呲两声,千面蜘蛛精的勾魂镰刀已刺进了他的腹部。

大胡子吃疼,从恍恍恶梦中醒来。

“你竟敢耍诈,我定不饶你了!”

他举起双板斧向上一挑,千面蜘蛛精的勾魂镰刀向后呼呼飞出。

“啊!”

千面蜘蛛精惊呼一声,她飞快地展开双臂,双掌一捏,勾魂镰刀又在她掌中幻化成型。

大胡子抚摸着刺痛的腹部,魔性笑道:“只是皮外伤而已,老子皮糙肉厚,你那东西伤不到我的!”

千面蜘蛛精嘴角掠过一丝阴笑,说道:“咱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说着,她幻化成风,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大胡子扯着嗓子喊道:“咋了,害怕了吗,动不动又要与我躲猫猫,你害怕什么。老子又不会捏你的屁股,能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我可没闲工夫陪你在这里玩啊。”

突然,头顶上空爆闪出一张蜘蛛大网来,上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粉红色的小蜘蛛。

大胡子正要挥斧劈砍,蛛网已闪电般速度将他包裹了起来。

那些小蜘蛛爬满了他全身,张嘴便撕咬他的皮肉,幽蓝色的血液流了他一身,他痛苦地呻吟着。

千面蜘蛛阴阴一笑,说道:“你不是说皮糙肉厚吗,总有鲜嫩的地方吧,今夜月色尽美,让我的孩儿们饱餐一顿吧,让它们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千万只蜘蛛合力撕咬,牵动着大胡子的每一根神经,触动了他血液中的魔根之魂。

“嗷呜!”

他魔吼一声,四颗獠牙露了出来,全身的皮肉也随之裂开了。

血液滚烫如沸水,蜘蛛全都化作了脓水,融进了血液里,流向身体各处。

连包裹在外边的蜘蛛网,也被那幽蓝色的血液给腐蚀了,也一同融进了他的血液中。

“啊,怎会这样!”

千面蜘蛛精又惊又骇,挥舞着勾魂镰刀,风一般速度攻杀了上来……

带着央求的口吻说道:“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把那小子交出来,我便不再滋扰!”

“他是我兄弟,你休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二人再次陷入缠斗,眨眼之间,已过了百十余招。

千面蜘蛛精频频变幻着脸面……

时而变成了张仙的模样,时而变成了黄玉的模样,时而又变成了夏宇龙的模样,时而又幻化成与大胡子有过交往的烟花女子的模样,搅得他好不心烦。

是的,她不愧是是“千面人妖”!

“嗷呜!”

大胡子又发出一声撼动天地的魔吼,他快速地挥出了魔掌,“啪啪啪”地抽打在了千面蜘蛛精的脸上……

喝道:“你休想哄我,我看你还变,看你还变,老子打得你妈都不认识,打死你,我打死你!”

魔掌幻影闪动,已打在千面蜘蛛的脸上,不少于百余次了。

“啊!”

千面蜘蛛精发出一声声惨叫,化作妖烟又不见了。

大胡子环顾四周,魔性喊道:“你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个什么东西!”

说着,便抡起身边的巨石,往深谷中砸去。

他魔性嘶吼和那噼里啪啦的落石声,在群山中回荡。

一群群飞鸟从深谷中窜出,往深山中飞去了。

千面蜘蛛精幻化成型,侧卧在大胡子正前方的怪石上。

她“哎呦”一声,嗲声嗲气地道:“你把人家打得好痛哦,不过我喜欢你这样打我……”

“嘿嘿!”她轻笑两声,“俗话说,打是疼骂是爱,你越往死里打我,说明你也越爱我,你若再打我,我便不再还手了,只要你往死里打,说明你已经爱死我了!”

听着千面蜘蛛精的话,大胡子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连“呸”几声,喝道:“玉儿果然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十足的荡妇,今天算是我怕你了,老子要走了,没功夫与你瞎掰掰!”

说着,他将板斧插于腰间,要往山上而去了。

千面蜘蛛精消失在了怪石上,却出现在了大胡子的身下。

她死死地抱住了大胡子大腿,荡声荡气地道:“你不要走嘛,再打我片刻,我觉得身上好痒痒,你把人家打得好舒服哦,我就喜欢你粗犷狂野的一面!”

“你……你给我滚开!”大胡子挪动双脚,猛地拖拽千面蜘蛛精的身子,“想不到你这荡妇这么不要脸,我不想杀你,还请你自重!”

千面蜘蛛精却不依不饶,一把抱住了大胡子的双腿……

可怜楚楚低道:“我全身真的好痒,求求你再打打我吧,我绝不还手,因为你的力度恰好合适!”

大胡子的内心再次抓狂,他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更难缠的人了,不,是妖,此妖厚颜无耻,十分的不要脸。

他再次发出一声魔性嘶吼,喝道:“你这荡妇,快把我放开,非得逼我杀你吗?”

说着,他已将右脚抽出,猛地踩踏千面蜘蛛精的身体。

千面蜘蛛精发出了“嗯嗯”之声,听起来极为享受的样子。

她凝视着大胡子,眨着妖艳的双眸,柔声道:“好舒服哦……哎呦,力气小了,再使劲些嘛!”

“你这荡妇,怎这么不知羞耻,今天我非踢死你不可!”

大胡子抓狂了,他闷着头,往死里踢打千面蜘蛛精。

他已变得癫狂而暴躁,全然没有留意到危机正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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