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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再次围坐在饭桌旁,看着空了的三个座位,心情复杂。
“来,抽签吧。”黑衣女人又拿出一个签筒来,放到了男孩面前。
男孩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一根签,上面没有写问题,只有一个数字“陆”。
黑衣女人拿过竹签,跟店小二似的喊道“天字六号房。”
然后是花满庭。
“天字六号房。”黑衣女人又喊道。
???
“哎!”
“哎!”
花满庭和谢子隐同时喊道。
“都是天字六号,那是同一间房吗?!”
花满庭和谢子隐又同时喊道。
“是啊。”黑衣女人见怪不怪,继续把签筒放到了女娃娃面前。
“不行!”
谢子隐喊道。
“天字四号房。”黑衣女人喊道,然后“梆”地一声把竹签扔回了签筒,“这里的事,由不得你们作主!”
“不行!换了!”谢子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咣!”的一声巨响。
幽冥鼎又开始作妖,然后就是连绵不断的嗡嗡声,夹杂着偶尔的一声巨响。
众人痛苦地抱住了头。
谢子隐看了看花满庭,她比划着让自己坐下,又看了看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孩,最后看着痛苦挣扎的年轻母亲和姑娘,那个女娃娃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似乎又要昏过去。
没办法,谢子隐只好咬着牙坐下了。
果然,巨响瞬间停止。
还没等年轻母亲缓过来,黑衣女人就把签筒放到了她面前。
年轻母亲面色惨白,手微微抖着,竹签抽出了一半,居然又落了回去,抽了两次才算是抽出来。
“天字三号房。”
“啊?”年轻母亲愣住了,随即扯住了黑衣女人,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害怕了,“我女儿还小,需要人照顾,我们得在同一间房。”
“什么叫得在?”黑衣女人往回抽胳膊,居然一下没有抽出来,不由得恼了,手腕一翻反抓住了年轻母亲的手臂,将她按在桌子上,“一个个都反了,没完了是吧,再啰嗦把你和你女儿都扔出去。”
说完,黑衣女人把年轻母亲的胳膊一甩,拿了签筒放到了姑娘面前。
年轻母亲不顾被拧疼的手臂,爬起身就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了黑衣女人的大腿,“求求你,求求你了!”
“咣”,幽冥鼎响起。
黑衣女人烦躁不堪,还怎么都抽不出自己的腿,便右手一抬,吸开了大门,瞬间大风裹着雨就卷了进来。
刚才瘦高个跑出去的时候,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都知道了那雨的可怕,赶紧抱了头躲到了桌子底下,却发现打到身上的雨,只是普通的雨,不会伤人,这才又爬了出来,坐回了椅子上。
年轻母亲依然抱着黑衣女人不撒手,黑衣女人又将左手抬起,发出一股黑雾,将已经半昏迷的女娃娃卷了起来,眼看就要甩出门去,年轻母亲大叫一声,赶紧松开了黑衣女人的腿,爬回椅子里坐好了。
黑衣女人这才放下了女娃娃,又关合了门。
一时间,幽冥鼎巨响消失,风雨雷电声也小了。
“赶紧抽签!”黑衣女人催促着姑娘,“治不了你们了!再不老实,都给你们扔出去!清净!”
姑娘哭着哆哆嗦嗦拿出了一根竹签。
这姑娘也是奇了,一晚上眼泪就没断过。
“哭哭啼啼的烦不烦!楚楚可怜,在我这儿可不管用!”黑衣女人嫌弃地说,“天字一号房。”
伺晨抽了个“伍”。
轮到谢子隐,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有些破罐子破摔,还没等黑衣女人把签筒放到桌子上,就拿出了一根竹签。
看到上面的数字的时候,愣住了。
“陆”。
“陆”?
“天字六号房。”黑衣女人一把夺过竹签读完就扔回了签筒,“行了,都赶紧上楼吧。”
这是什么分房标准?
谢子隐愣在座位上,其他人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见花满庭和谢子隐都没动,而都选择了观望。
“好心告诉你们一下,”黑衣女人站在楼梯边,看着一动不动的众人,“十二世之内,有共同记忆的人就可以分到一间房里。没有分到,就是说明缘分不够,也没有必要强求。
“走了。”花满庭欠身敲了敲谢子隐面前的桌子,谢子隐抬头愣愣地看着花满庭。
花满庭叹了口气,“你这是不敢相信,还是高兴傻了?”只好起身绕过桌子去拉谢子隐。
“我们上一世就遇到过。”谢子隐乖乖地跟着花满庭往楼上走。
“也许是上上一世,或者上上上一世。”花满庭说,“说不定是仇家呢,结下了孽缘。”说完笑着啧啧了两声。
“不可能。”谢子隐撇了撇嘴。
跟着黑衣女人来到二楼通道的尽头,是一道通向另一幢楼的悬空桥,桥很宽很长,黑夜的雨幕里只能隐隐看到对面窗子透出的微弱亮光,像是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
“这么豪华的宫殿,却不知道建个廊桥【1】。这要是走出去,我们还不都化成了血水。”花满庭站在出口不动了,看着黑衣女人。
旁边的黑衣丫鬟立马递上一把红纸伞,这伞并不太大,但两个人撑也是可以的,就是挤点儿。
普通的雨肯定是没问题,只是这能杀人的雨,怕是不保险。
“一把破伞,能管什么事儿!”花满庭十分质疑,“外面可是还有风的,风一吹,伞最多挡住上半身。是打算把我们的腿都化掉吗?”
黑衣女人拿过伞,撑开就走了出去。
那把伞却像是结界一样,哪怕是她故意把脚伸出去,雨也会绕着流。
花满庭这时候才想起来可以在雨里撑结界,但想着仙术会在铜鼎声里失效,或许也会在雨里失效。
谢子隐也拿过一把伞揽了花满庭,跟着黑衣女人走了出去。
男孩挤开伺晨,抢了把伞紧跟着走了过去。
“嗨,”被挤到一边的伺晨喊了一嗓子,“你个小……,”伺晨看了一眼前面的谢子隐,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对面的楼也挺高,看着也能有层的样子,外观长得跟吃饭的那幢楼一模一样。
只是进入楼之后就不一样了,吃饭的楼二层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通往悬空桥的通道,而这幢楼,里面的通道两侧每间隔一段就有相对的两扇门。
每扇门旁边都贴着一个小木牌,写着门牌号。
左手第一间便是天字一号房,是姑娘抽到的房间。
黑衣女人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串钥匙,找了找,捡出一把,插|进天字一号房大金锁的钥匙孔,旋转一周半,“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了。
黑衣女人拔出钥匙,把大金锁扔给了旁边的一个丫鬟,手上一用劲儿,“砰”地一声拍开了房门。
宽大的雕花双扇门完全被拍开。
虽然害怕,但还是按不住好奇心,都抻着脖子往里面看过去,连姑娘都停止了哭泣,从手指缝里往里面偷瞄。
门里面,居然是一条灯火璀璨的街巷,有商铺,有摆摊的小贩,还有来往穿梭的车马行人,看着像是刚到晚饭时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奇怪的是,街巷里人像是都没有看到这扇大敞四开的门,以及门外的众人。
任何事当打头的那个都会是紧张害怕的,更何况刚才发生了那么多诡异可怕的事,再加上门里怪异的景象,想到要一个人单独进去,姑娘简直就要当场哭晕过去。
黑衣女人像是等着赶紧干完活儿好回去休息,一脸的不耐烦,“你们是死人怎么着!看什么呢?是等老娘亲自动手吗?”
“一群被抽走了一魂一魄的鬼|魂,可不是死人么!”花满庭哼了一声说,“有什么直接明着来就是,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
黑衣女人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跟花满庭呛,所有的火气都冲着那些两眼呆滞的黑衣丫鬟们撒了出去。
“赶紧把她给扔进去!”黑衣女人喝道,“不就被抽了一魂一魄,就傻成这样!”
黑衣丫鬟得令后便有两个上前一边一个扭了姑娘的胳膊,便往门里押。
“救命啊,救命!”姑娘边哭喊着边奋力挣扎,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那两个黑衣丫鬟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力气却是极大,半刻没有停顿直接把姑娘押进了门里扔到了街上。
被猛力推进人群的姑娘,撞到了两个路人,引起了一阵骚乱。
众人正待要接着看,黑衣丫鬟已经退了出来,带上了门,拿着大金锁把门给锁上了。
楼道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外面的风雨雷声。
*
天字三号房,是年轻母亲抽到的房间,按照顺序,第二个要进房间的就是她。
门打开后,里面是一处山脚的小院,像是清晨,天空刚刚泛起了鱼肚白,院里的一间房上的烟囱往外冒着白烟,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有远有近。
好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黑衣女人命令黑衣丫鬟把年轻母校拖进房间。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女娃娃见母亲被带进房间,哭得死去活来,和母亲紧紧拉着怎么都不肯放手。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们,行行好!”母亲也哭喊着。
楼道里顿时乱作一团。
“你们这些废物!”黑衣女子直接上手拉开了女娃娃的手,几个丫鬟赶紧趁机把年轻母亲拖进房间,反锁上了门。
“哎你能不能对小孩子温柔一点儿!”花满庭实在看不下去了,弯腰抱过了女娃娃。
那女娃娃依然哇哇大哭个不停,还因为受了刺激失去了控制,不分好坏人,对着花满庭又踢又打。
谢子隐看不过去,上来想把女娃娃抱开,黑衣女人抢先把女娃娃抢了过去,走了几步扔进了对面的四号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快收收你们的同情心吧,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工夫管闲事。”黑衣女人冷哼着说,“再说,你们把她安慰好了,转头再离开她,她不是得哭两场吗?何必呢。”
“呵……”花满庭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谢子隐指着黑衣女人耸了耸肩。
谢子隐冲她摇头笑了笑。
插曲结束,众人继续往前走。
*
“五号。”黑衣女人扬了扬下巴。
天字五号房里是一片黑漆漆的丛林,一眼望不到边,让人看着不免替伺晨担心。
伺晨冲着谢子隐施了一礼,谢子隐拍了拍他的肩,“明天见。”
伺晨忽然就红了眼,又重重施了一礼,“明天见,殿下。”
“行了,别依依不舍了。”黑衣女人一把把伺晨推进了门,丫鬟从外面把门反锁上了。
“这间,”黑衣女人朝着对面又扬了扬下巴,“你们的。”
天字六号房却是一间真正的房间。
“哎,这房间不错啊,不愧是天字号房。”花满庭大概扫了一眼房间,“就是不知道有几张床,那张榻上倒是还可以睡一个。”
花满庭等了会,却没听到谢子隐搭话,回头看过去,“哎,你发什么愣啊?”
“这儿,”谢子隐皱着眉头看着屋里的摆设,“这儿,好像很眼熟。”
“眼熟?”花满庭重复了一句。
谢子隐忽然冲向左边屏风后的隔间。
“哎,你怎么了?”花满庭也跟着跑了过去,看见谢子隐正愣愣地站着,便拍了他一下,“你这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呢?”
“这,这好像是我的房间。”谢子隐一脸不可置信地拉着花满庭说,“这怎么可能?是幻境吗?”
“你的房间?你在说什么呢?”花满庭听得满头雾水。
“这是我,是我在云都王府里的房间。”谢子隐说,“就是说,这儿的房间格局,家具摆设都跟我的房间一模一样。”
“什么?”花满庭有点儿没有明白,“你说这儿是你在云都王府的房间?”
“对,你看,这房间里用的都是红色,就是为了成亲做的准备。”谢子隐说,“你看这红烛,红帐,红被,都是为了咱们成亲而特意准备的。”
花满庭仔细看了看屋里的摆设,确实是很喜庆,一看就是在准备喜事。
“虽然,这场婚事是我要过来做驸马,但我的王府还是保留着的,我走之前就让下人们一直布置成新房的样子。”谢子隐说,“想着等咱们明年去云都拜见父皇的时候,还可以再住。而且,我父皇和你皇兄也已经商量好,等我执掌神宫的时候,你跟我一起搬去云都。”
“哎,对了,到时候,你是想住在王府里,还是想再重新盖一座府邸?”谢子隐突然眼中放光,“我父皇说了,让我婚后找机会问问你的想法,他都会支持。如果想重新盖,那就要提前准备着了。”
花满庭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咱们还是先把‘活着出去’这个问题解决了,盖不盖房子的问题以后再聊也来得及。眼下的问题,就是怎么安全地度过今晚。”
“活着出去。”谢子隐听了花满庭的话瞬间黯然失色,眼睛里的光芒一下就消失了,暗暗地攥了攥拳头,“是啊,先得活着出去。”
“就算是你的房间其实也不稀奇,刚才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花满庭分析着,“有可能是幻术,也有可能是搬运术。”
“你说得有道理。”谢子隐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走出这边的隔间,进了另一侧的隔间,那间是用作书房。
谢子隐从书桌上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书,翻开就现出了一支压扁了的干红芍花。
这么大的花挺难压得完整好看,这支却花瓣完整,造型好看,最难得的是,它的颜色保持得很好,像是刚采下来一样。
“真好看,”花满庭从谢子隐的手里把干花拿了过来仔细看着,反面居然也很好看,“你做的吗?”
“嗯,我亲手做的。”谢子隐倚在书桌上,看着花满庭手里转着的干红芍,“我亲手采的花,亲手压制的。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花满庭犹豫了一下,又把干花夹回了书里,“我就不拿了,接下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个也不方便带,一不小心就可能压碎了,那就太可惜了。”
“嗯,也好。”谢子隐接过书放了回去,“等回去了,我再给你做,放在书里做书签挺好看的。”
“好啊,到时多做几个,我嫂子也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花满庭笑着说,“如果是造的幻境,细节做得还挺到位,居然这个干花都复制了出来。”
“嗯。”
不知道为什么,花满庭觉得,谢子隐突然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进屋才说了几句话,谢子隐的情绪就高高低低地起伏了几次。
别看谢子隐行事常剑走偏锋,说话也时而油嘴滑舌,看起来没个正经。
但花满庭根据这多半年与谢子隐的接触和了解,她觉得谢子隐是个理智冷静的人,情绪极其稳定,至少是控制得极好,不易叫人看得出来。
这样明显的起伏,花满庭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书房里的小榻可以睡一个人,小子你就睡这儿,一会儿给你去卧房拿床被子过来。”谢子隐看着一直默默跟着他们跑来跑去的男孩说,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就这么定了。
他很少见上一面就讨厌一个人,但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半大小子,他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他直勾勾地盯着花满庭看的时候。
“我就睡在厅里的榻上,把小矮桌拿下来,就是个大睡榻了。”这话是对着花满庭说的,“你睡在卧房的床上,如果真的是我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是新换,你尽可安心睡。我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
“行。”花满庭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被褥够吧?”
“够,柜子里备着好几床。”谢子隐说,“估计时辰不早了,咱们早点儿休息吧,保存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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