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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跟丢的,也许我的潜意识里也希望她没有跟上我才好吧,只是当真的发现她跟丢了的时候,我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种负罪感。

女人急得不行,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跑出去,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喊住她说:“我去吧!”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我拿着手电筒拔腿就往外跑去,反感归反感,但真把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丢外边不管,我也有些良心过不去。

一头扎进黑夜里,我脑子里急速思考着,从镇子到我们家得有三四里地,有一条公路直通镇上的,但在我们村村口那个位置,因为旁边有个倒水泥板的,那车进进出出,把公路给压坏了,两旁没少堆积石子水泥块啥的。

要是小艾跟丢了,我估计就在那个地儿,那旁边就是田地,还有一口池塘,黑灯瞎火的,路不平很容易摔倒,今天的月亮又恰好没那么亮,被一层乌云给遮住了,明天估计是要下雨的。

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去,一口气跑到村口,拿着手电筒到处照着,喊着小艾的名字。

声音在这空旷的地儿传出去老远,我却没听到回应。

心里也越来越急,要是小艾出了什么事,我不用想也知道我爸肯定得收拾我,今天从他打我一巴掌就能看出来,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不简单,虽说我不大相信她会是我爸的相好,但事实摆在眼前,我现在也有些没辙。

“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围着村口那地儿转了几圈喊了不知道多少声后,终于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回应,声音从旁边田里传来的。

我急忙拿着手电筒照过去,果然看到小艾躺在田墩上,那儿杂草挺深的,大热天的正是那些蛇出来觅食的好天气,我突然觉得自己挺混蛋的,把一个女孩子丢在这儿不管。

“你怎么样?”我照着田墩跳了下去,扶起她急忙问道。

“嘶——”小艾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眶红红的,无助的眼神在看到我后迸发出复杂的东西,有惊喜,有畏惧,还有一丝我说不上来的复杂感情,像是依赖。

我没时间管那么多,看向她的左腿,发现她小腿那儿去了一块皮,还肿得老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种伤最痛了,以前我在学校有一次跟人家打架,手臂就这样,肿的很大,疼了我好几天。

我也不指望她能走路了,扶着她坐起来,把手电筒交给她照着路,我则把她背到背上,顺着田墩走到尽头,然后上公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比我预想中的要轻得多,明明只比我矮一个头,却轻得可怜,双手托着她的两条腿,感觉跟摸着干柴似的,皮包骨头。

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那么过激的举动了,只是一直习惯了家里只有我跟我爸两个人,突然来了两个女人,我多少会有些不习惯,还有一些对我那素未谋面就死了的妈心怀愧疚吧。

长这么大我还真没喊过谁妈,结果她们一来我爸就让我喊妈,搁谁身上受得了?

小艾趴在我的背上,快到家的时候才小声凑我耳边说:“哥,我下来走吧。”

“没事儿,我不累。”我垫了垫她,快步往家里走去。

家里的灯还亮着,女人就站在门口来回渡步,看到我背着小艾回来,她急忙迎上来,满脸焦急的问小艾有没有事儿,小艾笑着摇头说没事,女人又冲我道谢,我还是拉不下那个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回房了。

躺床上了我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可不是,中午出门后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正想着是坚持睡着了就不饿了还是下楼去拿东西吃的时候,外边就传来敲门声。

“谁?”我问。

“小艾说你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你下了一碗面条。”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皱起了眉头,我不习惯这种程度的关系,记忆中过去的十六年貌似也没有过这种体验,我爸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指望他心思细腻到时刻想着我吃没吃饭。

“我不饿!”

尽管肚子咕咕的叫,我还是没让她进来,张嘴冲门口喊了一句,就把自己给蒙被子里了。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为啥就那么讨厌她,就是觉得我爸十六年来都没有另娶,肯定对我妈的感情很深,这个女人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我爸背叛了我妈似的。

尽管我妈已经死了十六年。

他要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另娶,我保管没这种心思,问题是他都坚持十六年了,为什么四十多岁了还要带一个女人回来?还二话不说就让我喊她妈。

越想我就越烦躁,偏偏门外这时候还传来那女人的声音:“我把面放在你门口了,你饿了的话就出来吃啊!”

“我说了我不饿!端走!”我脱口而出吼道。

门外一下寂静了,我也喘着粗气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门外才传来女人把碗放下,然后转身离开的声音。

我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扯过被子盖在背上,又因为热一脚把被子踹开,咬着牙坚持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肚子适时传来一阵阵抽搐,估计是饿醒的。

下床穿鞋,开门,正准备下楼吃点东西,抬脚就看到门口地上立着一碗面条,差点被我一脚踩上。

看着面条上面的荷包蛋,我皱了皱眉头,昨晚上的?

正准备端开,手上传来的温热让我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还是热的。

这个点我爸已经上班去了,他就在镇上上班,骑着摩托车,洗漱完端着面条下楼,在家里边一个人都没有,那女人跟小艾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到现在心里还没停止想着她们离开才好,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乐得自在,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电视,傍晚六点多我爸才回来,让我诧异的是,他摩托车上还带着那个女人跟小艾。

更加让我不安的是,我爸停下摩托车下来,看向我的眼神就跟老虎见了兔子似的,他抱着小艾上楼,我能看到小艾的左小腿上绑着砂带,肯定是我爸带她去医院包扎了。

女人没跟着,提着菜进厨房忙活去了。

没一会儿我爸就独自从楼上下来了,估计把小艾送回房间了,就我隔壁,下楼的时候那双眼睛还一直盯着我在,我头皮有些发麻,硬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看电视。

我爸虽然没打过我,但凶我的时候真的很有威慑力,昨晚上那事儿我完全是在气头上,搁平时我绝对没那个胆子。

“跪下!”

我爸一声怒吼从我后面传来,吓了我一个激灵,遥控器都没拿稳掉地上了,女人也从厨房里面听到动静出来,拉着我爸小声说干嘛对孩子这么凶。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转身,看着我爸。

“我让你跪下!”

我爸扬手就准备打我,我咬着牙一言不发,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红着眼盯着他,一动不动。

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来抵抗他。

“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李永胜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爸推开那个女人,终于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眼神,表情,都是显而易见的失望,失望透顶的那种。

我知道,他是在怪我昨天晚上对小艾做的那件事。

我把小艾一个人丢在路上,我也知道,如果小艾的运气不好,她可能就不是摔下田墩那么简单了。

村口的那口池塘,是淹死过人的。

但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昨天动手打我,我会一个人离家出走吗?会一个人在镇上待到大半夜又饿又困又怕吗?

他有没有想过去找我?

我知道他一直怪我害死了我妈,害死了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他要保我不保大人,也许是当时的条件不够,也许是其他原因,可既然把我生下来了,为什么又要剥夺这一切?

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冲破眼眶,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一丝腥味流入口腔,我怨恨的看了女人一眼,这个我不知道名字也没兴趣知道名字的女人,而后转身,大步的朝外面走去。

变了,一切都变了。

这已经不再是我以前的那个家了,破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会取代我原先的位置,除了恨,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解脱感。

十六年来我跟我爸的关系并不算好,话很少,交谈很少,在某种程度上,他仅仅只是我的抚养人,而非一个父亲。

我压抑过,问过,哭过,最后的最后总是自我安慰,他是我爸,我是他儿子,这是改变不了亲情,这里是我的家。

现在因为这两个女人的出现,终于把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憧憬撕破,血淋淋的撕开,毫不留情,粉碎般的席卷了我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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