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常春藤下无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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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来的变故让我一下子乱了分寸，而周围围观的村民告诉我们，江常春其实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死了。

只不过因为他的死相太过诡异，大伙儿怕沾了晦气，所以都没敢挪他的尸。

父亲和江常春有着十几年的交情，眼下更是成了亲家，见他离奇死去，父亲的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了起来。

见没人肯来帮忙，父亲叫我搭了把手，把江常春的尸体挪了下来，放到了一张草席上。

临时安置好江常春的尸体后，父亲将那根草藤从房梁扯下，沉着脸端详起来。

这是一束常春藤，上面的叶子还很新鲜，应该是被人折掉不久。

随后，父亲看向了过来的村民，“老乡，你们晓不晓得这扎常春藤是哪里来的？”

“哦，是江常春从一个生人手里买的。”

旁边的一个老汉告诉我们，先前他有事来了趟江家，却碰巧有一个老人也一同进了屋。

那个老人是个瞎子，他杵着拐杖打着灯笼，身上还背着一扎常春藤，看上去格外怪异。

那老瞎子进屋后就问江常春，“这藤种在地里能四季常春，但如果折了会怎样？”

听了这话，江常春忽然变得极为慌张，他急忙从屋里拿了个钱罐子出来，说要换老瞎子手里的那根常春藤。

当时旁观的老汉还纳闷着，说这江常春拿钱买扎草藤是不是脑子发烧了？可江常春没有回话，急匆匆地就将老汉赶出了门。

而当老汉再度来他家时，发现老瞎子已经走了，而江常春却用那扎常春藤上了吊。

“哎，江常春这名字没有取好啊！取名常春，结果却在壮年时候吊死在了一根常春藤下，真是造孽哟！”

老汉感慨说着，却让我不禁一颤。

老瞎子？？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那老瞎子害了江莱后，居然真的又跑来了江常春家！而江常春的死，无疑和那老瞎子脱不了干系！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这老瞎子究竟是使了什么神通，能让江常春坐着上吊而死呢？

我对此感到万分不解，可另外一种不安感却紧接着涌上了心头。

我记得江莱是先我们一步回到江家的，可现在她人呢？难道……

我急忙朝屋内外张望了一圈，悲伤之余又不觉长松了口气。

只见江莱此时正孤零零地站在堂屋的佛龛前，留给我一个单薄的背影。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发现那佛龛里供的不是菩萨也不是三清，而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陶偶。

而江莱两眼无神的看着那俩陶偶，脸上早已泪花涟涟。

江莱本来是从外地来探亲的，周围的村民没几个认识她，不知道她就是江常春的女儿，更不知道今天是她的婚期。以至于她背对着人群哭泣，却被所有人无形中忽略了。

我小心地拉了拉江莱的手，想着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可江莱却好像惊弓之鸟一般，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鼻翼一张一合，眼泪止不住地从眸子里冒了出来。

“江莱……要不我先送你回房里休息吧？”

我心疼的朝江莱说道，眼下江常春的尸体就摆在屋里，看热闹的村民还在口无遮拦的议论着。与其让江莱在这儿承受悲伤，不如让她安静休息一会。

江莱把脸埋进了我的胸口，泪水湿了我的衣裳，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她，随后带着她进了里屋。

“咦，这姑娘谁啊，先前我怎么没看到她呢？”

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人留意到江莱的存在，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没一会，我听到了屋外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我走出了门，发现有一辆拖拉机开过来了，拖拉机的后头还放着一口棺材。

接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这老人名叫王鸿飞，是我们邻乡的一个老道士。

“江常春死了，老爷子我来给他送棺材咯！”

江莱的婚事鲜有人知，可江常春的死却很快就传遍了乡间故里，而这王鸿飞更是在无人通知的情况下自行送棺上门了。

但让我看不明白的是，这王鸿飞明明是来吊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红光满面，似乎……很高兴。

说话间，王鸿飞开始张罗着搬棺材。他虽然年过花甲，但力气却出奇地大，在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下，他竟然很轻易地就将那口有好几百斤重的棺材扛了起来，搬进了江家堂屋里。

江常春没有别的亲人，我们家理应为他准备后事。为此，父亲连忙问王鸿飞棺材多少钱。

哪想王鸿飞大手一挥，“这口棺材我可是为江常春准备了好多年呐，我还巴不得他能早点用上呢，哪还要什么钱！”

王鸿飞的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幸灾乐祸。父亲的脸微微一抽，可碍着这口棺材的面子，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但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还是免不得一阵闲言碎语。

王鸿飞虽然是个道士，可在我们这儿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听说十多年前有一户人家的媳妇突然暴毙在了村口的槐树下，那户人家觉得邪门，所以就请了王鸿飞过去帮忙，哪想王鸿飞开口就要一千块钱。

一千块对于当时的农家人来说是笔巨款，而等那户人家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再去找王鸿飞时，王鸿飞又突然改口要两千。

王鸿飞的坐地起价，让这件事儿最后不了了之了，可他的名声也因此起彻底烂了下来。

打那以后，但凡村里谁家的孩子踩煞中邪，抑或头七接祖啥的，都会第一时间去找江常春，而对王鸿飞却是越来越不待见，这也让他俩无形中结下了梁子。

而现在江常春死了，最高兴的无疑就是王鸿飞了。父亲虽然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哎，眼看着他落户新村，眼看着他盛名乡里，眼看着他尸入棺中，这心情真是五味陈杂呀！”

看着江常春的尸体被放入棺材，王鸿飞一声叹息，声音里有着一丝畅快，可也有着太多的落寞。

但让我稍稍感到好过的是，王鸿飞这次送棺上门，不仅仅只是幸灾乐祸。毕竟无论如何，他多少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这江常春并不是上吊死的，而是让那老瞎子降了名讳，被他自己的名字给克死了啊！”

安置尸身后，王鸿飞向我们了解了江常春的死因经过，脸色逐渐认真了起来，“这常春藤种在地里能四季常春，折下来自然就得死。那老瞎子折了根常春藤去找江常春，其实就是想折他的命！而江常春应该是看出这一点了，他之所以花钱买藤，其实是在给自己买命！”

“只可惜，那个老瞎子似乎道行要比他高了三尺，没能让他逃过这一劫啊！”

王鸿飞这番话玄之又玄，让在场的大伙儿不禁咋舌，而我的心里也随即一喜。

这王鸿飞既然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那么他有没有办法对付那老瞎子呢？如果他能把老瞎子除掉，对于江莱和我们来说多少也是宽慰。

对此，父亲连忙求王鸿飞帮忙，而王鸿飞倒是很痛快的点点头，“我和江常春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既然有邪道害人，这事儿我就必须管——这是我们道家的规矩。”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鸿飞脸不红心不跳，仿佛早已忘了当年那件让他败名声的事儿了。

可随后，王鸿飞又忽然紧皱了眉头，“可让我不明白的是，这害人必有因果。以你们刚才的说法，那老瞎子来的时候打着灯笼杵着拐杖，这身行头是专门给死人说阴媒的啊！但江常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和阴媒人闹了过节呢？而那阴媒人一出手就要了江常春的命，这是结了血仇才干得出来的事啊！”

“这是因为……昨天江常春帮我毁了一段冥婚……”

一旁的我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赶忙将昨天的冥婚，以及今天接江莱过门时遇到那老瞎子的事儿全权说了一遍。

因为眼下事发突然，我并没能来得及告诉众人，其实江常春已经是我的岳父。而在听完我的讲述后，所有人一片哗然！

“什么？江常春还有一个女儿？难不成就是刚才走进屋里的女娃子？？”

村民们议论纷纷，而王鸿飞的脸也随即僵硬了下来，似乎是被吓到了。

“不可能的！江常春怎么会有女儿，这不可能！！”

王鸿飞就像触电了似的，当即跳起了脚，声音也几乎咆哮了起来。

我被王鸿飞的这一反常给吓到了，江常春有女儿的事儿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但这王鸿飞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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