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南雨 第八章 胸中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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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心影嫣然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什么时候能稳重些，那就好了。”

范少游笑道：“赤子之心，无遮无掩，原本如此。”

范心影噗嗤一笑，掩口道：“越说越来劲，你以后放老实些，稳重内敛，不动如山，那才是修成正果。”

范少游笑道：“姐，女子中你算矜持的，男子中我若再变成个闷葫芦，咱们范家还有人出声么？我偏要张狂，飞扬跋扈，灵动跳脱，那才合我的性子。”

范心影伸出一根葱葱玉指，在范少游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偏你有理！不跟你说了，我告诉你，今天你立了功，父亲母亲都高兴，今晚家宴，你是主角。爹已经吩咐了厨房，多备几个菜，都是你爱吃的。”

范少游大喜道：“多谢姐姐！”

范心影嫣然一笑，转身出屋，瞥眼看到小怜站在门外，沉声道：“小怜，你好好看着少爷，让他安心读书。若是心猿意马，想东想西，不用心读书，你就告诉我，我饶不了他！”

小怜低着头，低声道：“是，小姐。”

范心影点点头，轻移玉步，盈盈而去。

小怜眼看着范心影走远，快步进屋，板着脸道：“少爷，快用心看书。”

范少游笑道：“给你个棒槌你就当真，看什么书，我累了，你给我揉揉肩，捶捶背。”说着话，坐在椅子上，屁股一沉，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小怜退后一步，盯着范少游，冷冷道：“你快好好看书，小心我告诉小姐去。”

范少游睁开眼睛，笑道：“她说要是我心猿意马，想东想西，你就告诉她，我可没想东西，我想的是你......”

小怜脸色一变，急道：“你又发疯！小心点，大小姐还没走远，她要是听见了，我可就活不成了！”

范少游笑道：“怕什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绝不容许别人动你分毫！”

小怜咬着嘴唇，盯着范少游，默然半晌，轻声道：“少爷，你若是真心对小怜好，你就安心读书，将来考个状元郎，你就可以带着小怜走，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都由得你！”说罢，脸上一红，娇羞无限，低头转身，盈盈而去。

范少游望着小怜俏生生的背影，怔了半晌，叹口气，拿起书本，随手翻着，却是心不在焉。

夜晚，明烛高照。

范府一家人围桌而坐，范万贾居中，右首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肌肤雪白，云鬓高挽，淡紫衣衫，长裙曳地，虽是半老徐娘，却姿容秀丽，风韵甚美，正是范万贾夫人，范心影和范少游的母亲。明伯坐在范万贾左首，范心影挨着母亲坐，范少游坐在最下首。小怜和几个仆人丫鬟侍立在旁。

范万贾端起酒杯，笑道：“今天阿少给咱们老范家挣了脸面，着实可喜可贺，大家都喝一杯罢。”

一桌人兴高采烈。纷纷端起酒杯，碰杯共饮。

范夫人浅浅呡了一口酒，望着范少游笑道：“阿少，你今天可真是争气，看把你爹高兴的。”

范少游嘻嘻笑道：“那是，孩儿给咱家省了一大笔银子，爹自然高兴。对了，爹，娘，孩儿立了这么大功劳，你们二老没有什么赏赐么？”

范万贾眼睛一瞪，哼道：“赏你个大头鬼，滚犊子！”

范少游笑了笑，大口吃菜。

明伯笑道：“少爷，老爷不是因为你为咱们省了银子高兴，而是因为你明见是非，处事得体，智计绝妙，有理有据，挫败了贼人的阴谋，所以老爷高兴。”

范少游笑道：“明白，我懂。我本来就是人才，从来就是高人，也不是现在才成才......”

范万贾哼道：“你是个歪才，什么人才，一肚子鬼主意，也不知从哪里学来！”

范少游嘻嘻笑道：“子随父，老子英雄儿好汉，自然是跟爹您老人家学的。”

范万贾哼了一声，面有得色。

范心影抿嘴笑道：“叫我说，你从小便跟着智诚师傅游历江湖，参禅悟道，你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对不对？”

范万贾面色突转不悦，哼了一声。

范夫人微笑道：“阿少，你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份，本来已经有致仕资格，你爹一直想使些银子，上下打通关系，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可你却说自己一定要考个进士及第，才肯入仕。这是为什么？”

范少游笑道：“江湖远，庙堂高。当个小小的地方官有什么意思？就是任人摆布的傀儡。诸葛孔明说凤雏庞统非百里之才，给其千里之地，方得展其骥足，我是万里之才，全天下都给我，这才能施展我的志向抱负。我要做官，便要做大官，要到朝廷里任职，所思所谋能够上达天听，匡济天下，才能一展我胸中块垒。”

范万贾夫妇相互望望，盯着范少游。

范心影笑道：“原来是这样，阿少，我一直以为你是心高气傲，自命清高，不想爹花钱给你上下打点，疏通关系，原来你志向高远，另有所谋。”

范少游淡淡道：“我自问学问不弱于人，便是与当世大儒相较，也毫不逊色。而我所学，是经世济用之学，利国利民之术，又岂是那些呆板僵硬、食古不化的腐儒可以比的？我心高气傲不假，可我不是书呆子，自命清高，食古不化，不知变通，我知道世道人心。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个道理我懂。”

满座众人听范少游侃侃道来，直抒胸臆，都是又惊又喜，全都盯着他看，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范少游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放下酒杯，小怜急忙上前，提着酒壶给他舔酒、

范少游点点头，笑了笑，沉声道：“爹，娘，福伯，姐姐，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今日便给你们说说心里话。虽然我已中了举人，已经可以致仕当官，照理说只要等待空缺即可，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明明是你的，该你得，可是你若是不花钱孝敬上官，上下打点关系，便是等上一千一万年，也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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