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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手快速地拉满弓弦,爆裂的力量汹涌而至,克拉刚刚聚起命力就感觉浑身酸痛,光铸的弓箭已经一下射穿了他。克拉颓然退后,蹲在地上,气镰刀从手里消失,血从嘴里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术——律之枷锁!”
双手被光铸的镣铐捆住,他挣扎一下发现挣脱不开,咯咯笑着:“厉害,怎么称呼你?”
“射手座未来星,逐笑儿。我要逮捕你,血元帅卡卡,你无所遁形了。”
“嗯?你喊我什么?”
“别装蒜了。你刚才躲避栾朔的万焰归宗预言术时用的招数是闪耀灰烬,蚩天漠告诉我,那是卡卡学自夜降的防御术。你若真是阿克的哥哥,刚才一定会和栾朔不死不休,可你只是算计了他一下而已,这可不是背负深仇大恨的哥哥的行为。细数黄道英杰,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能和栾朔对抗的人屈指可数也威名赫赫。你的种种古怪,足以让我确信你就是卡卡。”
“仅凭臆测,就认定我是卡卡,就对我拔刀相向,就对我欲加之罪,未来星的是非观,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对其他的平民百姓也是这样肆意妄为仗势欺人吗?”克拉忽然收回气镰刀,“也罢,你杀了我吧,未来星要我死,我不得不死。”
“少来挖苦我,道德绑架,我可不吃这一套。”逐笑儿的弓始终对准他,“我不会现在杀你,你的种种恶贯满盈的罪行必须得到法律的审判,才能平息黄道各地的天怒人怨。你罪有应得。”她警惕地观察了克拉一会儿,确信他的确已经无力反抗,“术——封!”
命力冲击克拉的额头,成功封锁住克拉的命格,她长吁口气,收起永恒逍遥弓,“起来,卡卡,别装死,蚩天漠还等着我呢。”
“叫我克拉。”
她皱着眉,见克拉只是蹲着不动,手上运起命力抓住克拉的肩头强行提起来,这才看见克拉胸口黑色皮甲上弥漫一片的血污。他已经重伤至此?
刚才对峙时太过紧张,现在松懈下来,这时她才发现所处的世界一片虚无,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哪里?”
“呵,胆子够大的女人,都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就敢追着我,不知死活。”
“哼,阶下囚,你知道?”
“太乙帝的千机幻预言术,表面上看这里只是他创造的幻术,然而实际上,我敢肯定,这里就是七大洲际中的棋罗际的入口。他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自生自灭。”
“棋罗际……”她怔了怔,复又飞扬跋扈地说,“哼,我会找到界门给你看看。”
克拉被她推着,没头苍蝇一样在棋罗际外围瞎转。他保持沉默,虚弱地双腿打颤。
他们迷迷茫茫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处都是云霞,千篇一律,直到遇见一口井。
逐笑儿立在井边,若有所思。克拉靠过去,清澈的井水倒映出圆月,以及他萎靡的神色。
他望了望天,没有月亮。“哪来的破井?”
忽然有孩童般的声音尖叫说:“什么破井,我乃是千机井,世界的一切秘密在我这里都是捅破的窗户纸,一切的阴谋诡计在我水里都透明地可爱。”
“咦,井会说话?”
“哼,你一条蛇都可以说话,凭什么井就不能?”
“我是我,你是你。你说你知晓千机,我却是不信。”
“不信?小样,那咱们来实验一下。就说你的名字吧,你叫克……”
“我才不想听。”
“咳咳……你……”千机井被呛得水波荡漾,“我偏要说,你是……”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
“我偏要说我偏要说我就要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
“你是克拉!”
克拉哈哈一笑:“你错了。”
“不可能,哪里错了?”
“你说我叫克拉,可旁边这位美女却喊我卡卡。”
“呵,你是克拉,我说你是你就是。”
“我说我不是我就不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说你不是你才不是,你说你是你就是,你说你不是你也得是……咳咳……哎呀我的妈呀,怎么样,还要不要贫?”
“……好吧,你赢了,你自己慢慢看月亮吧,我走了。”克拉说着挪动身子就要离开,却被逐笑儿拽住。
“千机井,我是射手座的逐笑儿。”她说,“你刚才说,他不是卡卡?”
“我拒绝回答女人的问题。”
“你敢看不起女人?”逐笑儿生气地张弓对准井口,“信不信我一箭射爆你?”
“我讨厌女人,要不是因为当初那个女人说的话,我也不会——哼,总之,女人免谈。”
克拉拼命捂住嘴,笑声却依然没能止住。逐笑儿使劲瞪了他一眼,克拉无辜地耸耸肩。
“哎呀别啊,你不是有事想不通吗?正好问我啊。”千机井焦急的声音说。
克拉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千机井。你是不是想问——”
逐笑儿忽然感觉耳朵里嗡鸣一声,千机井后半句话她竟听不清楚,紧接着就听见克拉惊奇地问:“你……你还真知道?”
“那当然。”井水又得意地一阵荡漾,“快问我,你需要亲口问我,这样才有效。”
这水晃荡的样子让克拉极其不爽。“你要我问我就问,那我的面子往哪搁?才不问。”
“你……我说你怎么这么叛逆?骚年,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亲口问出来我回答才有效,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来。你知道吗,需要有一千个人亲口向我寻疑解惑我才能修炼成功。”
“哪里有这样的修炼方式?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想想啊,一万,两万,三万……对了,快有十万年了吧。”
克拉讶然。“那迄今为止有几个人问过你问题?”
水波忽然不再荡漾了。“哎,你是第二个。”
“什么?十万年你才做了一单生意?”
“很惨对不对?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等集齐了一千个,我就能化为人形了。”
克拉忽然间觉得这长舌妇似的千机井变成了一座高山,令人仰视。“你很想做人?”
水波又欢快地荡漾起来。“是啊,做人多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哼。”克拉冷笑起来,“你以为做人就无忧无虑了吗?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那应该很正常吧。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会有悲欢离合。不过再伤心也总比做一口井要好,万万年的呆在一个地方不能动,没有人做伴,好孤独啊。至于艰难险阻,只要有一颗勇敢的心,坚持的心,明天总会有晴天。”
“是啊,勇敢坚持,永不言败。”克拉笑了,“话说,千机,是谁告诉你只要回答一千人的问题,就能化人?”
“我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就有一个声音这么对我说,是个女人的声音,所以我讨厌女人。怎么了?”
“哼,既想化人,便该好好修炼,掌握雷霆力量、变化之术,又岂是区区答题能实现?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若是让我遇见那神棍,定要一剑捅死,扎他千百个窟窿。”
“……你是说,我被骗了?”
“百分之百。”
水波忽然间停了,寂静地可怕。“不会的,我虽然讨厌她,但我相信,只要集齐一千个问题,我就一定能变成人。克拉,你还是走吧,钻到我井里来,你就能离开这里。”
“千机,你自己肯定也怀疑过,这十万年的光阴只是一个骗局,你为何……”
“克拉,十万年很长,我很寂寞,可我不空虚,我做着这个梦很踏实,即便它可能永远不会醒。就像你一样,永远的坚持,永不言败。克拉,我透过月亮知道你的事,我很佩服你,我希望你永远高贵,永远怀揣最勇敢的心,去做最勇敢的事。”
克拉忽然间想哭,他发现自己居然想流泪,于是他赶紧别过头去。他将头伸进井里,忽然间又顿住,带着深深的悲哀说:“千机,我来帮你,就让我也自欺欺人一次。我正式问你一个问题,我想知道——”
逐笑儿又再一次感觉耳朵里嗡鸣一声,克拉所说的后半句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她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警惕地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水波又荡漾起来。“哈,好,我告诉你,你想找的——”
耳朵里再一次嗡鸣,逐笑儿再一次没能听清她想知道的秘密,就像是下了禁听的咒语一样。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既焦急又渴望。
“好,我知道了,多谢,千机。”克拉直起身,望着虚空。
“卡卡!”逐笑儿再也忍不住,厉声说,“你刚才所问的,以及千机所答的,到底是什么?为何我一个字也听不到?你对我下了什么咒?”
“啊,我们的未来星生气了呢。”克拉说,“过多地探听他人的秘密是不道德的行为,你也听见千机的话了,我叫克拉,不叫卡卡,所以,未来星,请停止你无端地臆测,我还要去为我弟弟报仇呢。”
“我不信!”逐笑儿重新张开永恒逍遥弓对准克拉,“你让我感到害怕,我确信你就是血元帅卡卡。倘若我既无法说服你放弃对抗十二宫,也无法得知你的阴谋,那么我只有——”她拉满弓弦,锐利的光箭凝聚在弓弦上。
“你这是谋杀,堂堂未来星也要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你的蛊惑动摇不了我。”逐笑儿喊着,手指一开,光箭轰然穿透克拉的心脏,将他钉在千机井边唯一的树上。克拉痉挛着,血涌出嘴唇,已然说不出话来,他眼里的神采急速退去,头一低,再也不动了。
逐笑儿跳进千机井里。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发现又回到了北极殿里。
“笑儿。”蚩天漠一直在等候她,“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逐笑儿苦涩地一笑。“我杀了卡卡,也就是那个克拉。”
蚩天漠愕然,随即说:“没事的,笑儿,我理解你,虽然直接杀死他属于滥用私行,违背了法律程序,但是我完全理解,对付卡卡这样危险的人物,我们别无选择。”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我还是觉得耻辱,我们都学过法律,即便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需要由法庭才能定罪。”逐笑儿满面愁容,“我想去地狱超度他,作为对他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好,我陪你去,正好感谢一下死神借追魂的慷慨。”蚩天漠说,转向王座上的太乙帝,“陛下,承蒙多日来的照顾,我们这就告辞了。”
太乙帝:“未来星言重了,也许过不了几年两位就要执掌神器大宝,届时我观星族还要多多仰仗两位。”
“陛下客气。”蚩天漠想了想,“陛下,有句话蚩天漠不吐不快,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栾朔得罪不起。”太乙帝长叹一声,闭眼冥想,再不言语。
逐笑儿好奇地问:“阳晨又怎么了?”
“巨星,要陨落了。”
……
阳晨躺靠在漆黑的结界上,艰难地撕下长袍包住胸前狭长的血痕,他全身都被鲜血染透成红色,连同他身下的漆黑大地也是一片赤红,红的发紫。他大口喘着气,动都不想动,可是——他偏头望着无阳界旋转的星云,在它对
面,他好似已经能看见曾经亲如兄弟的预言师们现在正聚拢在一起准备将他围杀。
灵魂在痛叫,他被困在蚀骨夺魂钟里达十天之久,灵魂和血肉都已经千疮百孔,被那个叫克拉的人用计诱使栾朔打碎他自己的蚀骨夺魂钟后,他得以脱困,然而力量几乎已经全部流失,立即又再次被栾朔重创。他不怕死,可是,可是——
“老师,为什么?为什么要舍弃我?”
他捂住嘴,不许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汹涌地奔出,就像一个失去双亲的幼崽。痛哭牵动伤势,他疼的身体痉挛。他能听见无阳界里罪犯们的呻吟声,在这漆黑的无阳界里,他头一次看不到任何希望。
“呜……”
他忽然听见奇怪的抽泣声,立刻机警地戒备,挣扎着站起身,灰烬飘在身边,他小心地朝着哭声走过去,拐过角落,黑暗中模糊地看见一个长发的人坐在地上抱头低哭。
“你是——涂凰?”
涂凰止住哭声,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无言地望着他。乍一看见她这柔弱的姿态,阳晨想起自己现在悲催的处境,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化开,同病相怜,他轻轻说:“你,怎么了?”
“我看见他了。”涂凰抽噎着说,“我本不想再见到他,我躲着他,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放过我,我去哪里他都要跟来,我只能躲进这里,可是,我又能躲多久,呜——”
“你,在说谁?”
“不关你事。”涂凰说,她擦干眼泪,“你怎么伤这么重?”
“被一群老鼠咬的。”阳晨说,他挨着涂凰坐下,两人并肩靠着,“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原名叫涂晓,对不对?”
涂晓深深埋着头,“我早已预感已经暴露了,你会抓我吗?”
“我,现在?”他自嘲地一笑,“你又会杀我吗?”
他们同时望着对方。无阳界的界门忽然波浪一样扰动。阳晨苦笑一下:“他们在攻击我的结界了,我很快就会死。涂晓,死之前能再见到一个不敌视我的人,真好。”
界门猛烈一阵晃动,十来个人同时穿了进来,看见阳晨后,同时拔出方天尺。“吾言——火杀!”阳晨挥动灰烬宝珠,化解攻势,他的身体摇晃的更厉害。外面又冲进来更多的人,一个预言术命中了阳晨,他身上燃烧起烈火,他努力想中断预言术,而是他的灰烬彻底暗淡。
“寒冰重重!”
冰寒扑上阳晨的身体,熄灭火焰,涂晓一边撑着电擎雷界抵挡预言术,一边扶着阳晨走上横越深渊的独木桥。天空上飘着的裂魂人忽然齐齐扑了过来,撕扯他们的灵魂。阳晨啊地尖叫,痛苦地按着头,他的身体倒向深渊,然而深渊上生出一层屏障又将他弹了回去。
“别管我了,涂晓,我的灵魂已经残缺,活不了的。”阳晨抓住涂晓将她推出独木桥,“去活命吧,杀出去,为我立个空墓。”
“不行。”涂晓重新挡在他前面,挡下预言术的攻击,“我一直都很软弱,很自卑,我一无是处,迄今为止连一件像样的事情都没能做成,我想起码在临死前,能活得理直气壮一些。所以,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涂晓……”
涂晓的电擎雷界在破碎,她手里的红颜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外面更多的预言师涌进来不断发出预言师,身后又有一个又一个裂魂人张着丑陋的嘴吸取他们的温暖,涂晓要崩溃了,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最后看了阳晨一眼,凄然一笑:“对不起,阳晨,我没用,救不了你了,只能一起死了。”
她忽然听见滴答一声,这声音就好似一记钟声敲进她心里,她摊开手掌,一个时钟安静地躺在手心,这是……映像盘?“映像盘永不停摆,当它停止时,命运也就山穷水尽了,届时你就打开它……”阿克的话回响在耳边,她拉着时针用力一扯,映像盘裂成两半,霎时间一股黑色能量飘出,它越渐扩散,弥漫整个无阳界。天空中的裂魂人惊恐地退散,那些预言师抱头厮叫或恐惧或狂乱,竟开始自相残杀。
煞气,这是煞气……涂晓捂着嘴,不敢相信所见所想,阿克就是卡卡?阿克,阿克……她忽然醒悟,阿克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a”和“k”,组合起来可不就是“卡”吗?他竟一直都在我身边?
她低头望着映像盘,那盘里出现一幅画面,在深不可测的深渊里,一条巨龙蜷缩在深邃的巢穴里。那是上次阿克进来无阳界时纪录的画面啊。
“这下面藏着条龙?”涂晓问。
“九霄龙吟惊天变……龙肖,那是龙肖。”阳晨不可思议地说,“我只知道我们每一个观星族都分出了些力量压制龙肖,却从不知道他究竟被封印在哪里,原来竟是在无阳界下。”
天空飘散的煞气忽然聚拢,而后咆哮着撞向深渊上的结界,咔擦,结界四分五裂。无阳界外这时涌进大片的人,同时抬起方天尺。阳晨一咬牙,抓住涂晓的手纵身一跃。
下落没有尽头,眼前只有黑暗,阴凉的风刺在身上酥酥麻麻。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脚终于踩到了实地。前面的黑暗处有若隐若现的微光在闪烁,神秘而又诱惑。阳晨牵着涂晓继续往前走去,光芒越来越亮。涂晓想挣脱,却挣不开。
她不自禁地为眼前所见深深着迷。
有一条深蓝的巨龙蜷伏在那里,像蛇一样盘起身子;它一动不动,身上被厚厚的冰层所禁锢,这牢笼如此坚固,以至于冰层连一丝裂缝也没有;在冰层上空,修筑有凹糟,凹糟上漂浮有一条五彩的腰带,不断释放出五彩的光芒抛洒在冰层上。
那腰带如此绚丽迷人,涂晓忍不住深深为其所吸引。这是……十二开荒神器中号称最强防御的“女神的腰带”?
这么说,龙肖之所以变成困兽,全拜这女神的腰带所赐?
巢穴忽然震动,涂晓仰起头,有无数的巨大石头宛若开闸的洪水般倾泻下来,无穷无尽,眨眼间就将深渊垒砌起一座山坡。“那是什么?”
“那是移山填海预言术和无往无生法阵,由太乙帝和如姬、闪隆、重阳、逡巡四圣者共同引动,我们会被——”阳晨注视着看不见的天空,眼神变幻莫测,他望着涂晓,伸手捋了捋她额前散乱的秀发,“他们想杀我们,可我不会让你死,涂晓,我发誓。”
涂晓愕然。阳晨转向女神的腰带。
“你要做什么?”
“只需将它揭下,龙肖便能得到释放。”
“可是,龙肖会破坏世界的。”
“世界又何尝需要我?世界抛弃了我,被抛弃的何止我一个?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一代,只有最简单的理想,却要走最艰难的路。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一代,幸福遥不可及,挣扎却与生俱来。可是那又怎样?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纵然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我的光明,只剩下你了,涂晓,我不会让你死,绝不。”
他伸出手去,想去触碰这腰带,阵阵阴风忽然拔地而起,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起舞。在黑暗中,他看到有五个纯粹由暗影组成的影魔手持刀剑向他逼近。
“离开这里,凡人,女神的腰带不容触碰。前方只有黑暗,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刚滚开的是你们!”
“我们只遵循十二古王的意志。离去吧,趁为时未晚。”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阳晨和这五个影魔缠斗在一起,可他早已力竭虚弱地和三岁小孩无异。涂晓走到女神的腰带面前,注视着它,她猛地一拔,女神的腰带被扯落,她“嘭”地一声摔倒在地。然而她又挣扎着站起来,女神的腰带握在手里。阳晨说得对,我们是被抛弃的一代,可是总有一天,从我们的手中,会诞生属于自己期望的世界。
“不!”五个影魔怒吼着,消失了。龙肖的声音却陡然惊天动地。牢笼已然不在,深蓝的巨龙引颈长啸,冲天飞起,在深渊中盘旋飞舞。尽管正值虚弱,却威仪不减。
“哈哈哈……有些事情在劫难逃。我被囚禁了十万年,终于逃出生天了。谁也别想再封住我!”
更多的乱石从深渊上空落下。涂晓说:“这里会被它填平,我们三个都会被活埋,谁也逃不出去。”
“我不信!我乃龙肖,天地霸主龙肖是也!”
它狂乱地大吼,忽然间扶摇直上。一路上的乱石都被它撞成齑粉。有光线近在眼前,万年不见的光线。“哈哈哈……”它狂笑着,冲了上去。
“自由!”伴随着它最后一声大吼,它的身躯重重地撞击在了横亘在深渊洞口的法阵上。
一切戛然而止。它没有能冲破法阵,头顶骨骼尽碎,鲜血洒满长空。它巨大的身躯轰然摔在万丈深渊下。然而它又再度飞起,飞蛾扑火般再度一飞冲天,重重冲击法阵。
这一刻,它不是恶魔,它是一轮为自由而战的火红的太阳,在力图冲破遮住眼睛的黑暗和阴霾。
它再次重重摔进深渊。
有声音传了进来:“龙肖,你注定只能是一条可怜虫,永远趴在地底。”
这声音,是太乙帝!
阳晨忽然扑倒在地,仰天大喊:“师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啸落下的漫天巨石。
阳晨的眼睛忽然血红,命力波涛汹涌:“真是可笑,我就像是一个病人,每天做着缩头乌龟,不敢轻易使用自己的命格。可是一个连自己命格都不敢用的人,能算是在世上走过一遭吗?”
他忽然间仰天大吼:“苍天弃吾,吾宁成魔!命格——末日的回响!”
漫天的黑雾在天上笼罩,遮蔽了观星族人的视野。黑色的太阳拖着尾焰,无情地在天上划出可怕的轨迹。
“哈哈哈……”阳晨癫狂般大笑,“看我破你预言术。吾——言——锐——锋——喋——血!”
在黑色命力的包裹中,在末日的回响的笼罩下,阳晨陡然化作一柄巨剑,带着冲垮一切的锋芒,直指天空;
龙肖狂吼着挣扎站起,用最后所有的力气,冲向天空;
涂晓紧握十倍放大的红颜笛,微笑着射上天空。
两人一兽,交缠在一起,撞击在天地间观星族最至高无上的意志。
当巨大的爆炸在黄道星空上冲起绚烂的光华,天昏地暗的一切分崩离析。
太乙帝和四圣者被重创,法阵消失。阳晨浑身浴血,用经纬尺支撑身体而不倒。涂晓坐在地上,却已经拿不动红颜笛了。刚才她戴上了号称最强防御的女神的腰带,才免于魂飞魄散。
而龙肖,它为自由奉献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它的灵魂首当其冲,承受了所有的反击力,灰飞烟灭,只有它巨大的身躯四分五裂的摔在血泊中。它是自由前一秒的囚徒,是死亡前一秒的存在,宁愿用被困万年的雄姿,换取这浓缩一秒的自由,和禁锢它的死神一起消失。
阳晨将这些龙的碎片收集起来,黑暗的命格给了他迅速恢复的力量。
他是观星族有史以来最天才的预言师,掌握了令天下胆寒的绝强预言术。
“吾——言——龙——战——于——野!”
龙肖的碎片在预言术的力量下再度组合成深蓝的巨龙。它趴在地上,没有灵魂的身躯软绵绵地蜿蜒百里。
阳晨跪在龙首前吟唱:“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在聆听,而我现在对你说——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你我合二为一!”
一人一龙的身体忽然被包裹在黑暗的魔雾中,当令人心惊胆寒的魔雾消失,没有了阳晨
,没有了趴伏的龙尸,只有一条墨蓝色的巨龙飞翔在天,逆战于野。
“嗷……”山脚下响起了无数龙鱼和美人鱼悲戚而又振奋的嚎叫,欢呼他们主人的新生。
“鱼要上岸,人要化龙了。”冷风吹动涂晓秀丽的发梢,她像风中仙子般随时都要随风而去。女神的腰带系在腰间,令她看起来就是另一个女神。
虚空撕裂开,一个人踏步走出,手提着暴雨梨花枪,正是栾朔。他望着飞舞的巨龙,“哼,观星族一群废物,连个阳晨都搞不定。”
巨龙看见栾朔,化为人形,凌空对立,灰烬耀眼夺目杀气十足,二话不说冲杀过去。恐怖的力量相撞,阳晨推着灰烬,一举撞得栾朔节节后退。
“该死的杂碎,蚀骨夺魂钟!”
钟从天而降,罩住阳晨。阳晨大喝一声,命力爆涌,蚀骨夺魂钟砰然破碎,他闪到栾朔面前,灰烬疯狂冲击栾朔:“我要你死啊!”
栾朔大吃一惊,被打得砸进大地,披头散发。“我乃战神,我怎可能输给你!吾言——鬼舞!”
预言术生效,阳晨身上出现鬼魂撕咬他的灵魂,然而阳晨伸手抓住那鬼魂直接将其撕成两半,他对着栾朔摊开五指:“吾言——鬼舞!”
预言术如法炮制。
“吾言——火杀!”
“吾言——火杀!”
时间好似又回到两大超绝高第一次交战的时候,预言术同步互相攻击,天空中满满的预言能量在爆裂,紧接着栾朔一声尖叫,他从云雾里被炸出,披头散发。
“我乃战神,天命之子!”栾朔变成巨大的青鸾,张嘴吐出狂热烈焰。阳晨化为墨蓝色巨龙,迎了上去。一龙一鸾互相纠缠撕咬,天空暴雨连连,两兽纠缠着时而一起撞进大地,时而一起升上云端。巨龙一声狂吼,龙尾一扫,将那青鸾扫落。
青鸾轰然撞进高山上,高山化作齑粉。栾朔:“真是该死!我绝饶不了你!”
“栾朔,前次你接住了我的命格,这次可敢再试一次?”
“尽管再来试好了,我会把你扒皮抽筋!万焰归宗!”青鸾张开不间断地吐出万千火焰狂潮,火焰们化为千万条火龙交汇在一起,山河变色红彤彤一片,灭世之力再现。
阳晨直等到火龙烧到身边,他抬起食指,黑色在手指尖蔓延:“吾言——破坏!”
这是人与龙合体后最新得到的预言术,毁灭一切。黑色朝万千火龙扩散开去,能焚毁世界的火龙触及到那片黑色时,轻易被瓦解、消失。
“命格——灭世的回响!”乌云翻滚,有黑色的太阳骤然出现,升起又落下,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焰,划破虚空,所过之处,燃起无数黑云,密密麻麻翻翻滚滚地弥漫全场。什么也看不见了,阳晨即神!
一声轰然作响,栾朔惨叫着,他的暴雨梨花枪已然折断,他的青鸾本体摔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巨龙立在他面前,张口咬向他。青鸾的身体猛然爆炸开,炸的巨龙皮开肉绽,栾朔化为一道流光,逃向虚空,一直飞进茫茫大气层之外。阳晨恢复人身,尽管也已经浑身浴血,他依旧追了过去,杀气浓到变成一把把利刃。他看见了一座在虚空里凭空出现的天梯,栾朔只欲冲上天梯时,阳晨一个闪烁过去,聚气成剑怒斩在流光上,栾朔惨叫着,流光消散。
栾朔,灰飞烟灭!
阳晨盯着那天梯,看着他消失,他的手一招,太乙帝的经天纬地尺飞到他手中,他举着尺子伸到刚才天梯的方向,嘴边浮起冷笑,而后落下大地,经天纬地尺抵在太乙帝脖颈前:“你虽负我,我却记你恩德。你不配再为王了,你和你的儿子,余生就在无阳界度过吧。还有你们——”他转向如姬、重阳、闪隆和逡巡,“你们丢失了观星族公平正义的信条,没有信仰没有是非没有判断,我本该把你们一同流放进无阳界,但是观星族不能一朝垮塌,我饶恕你们的罪过,你们仍是圣预言师,但我不再和你们是兄弟。”
阳晨扭过头,不让他们看见他眼里滑落的泪珠,但是涂晓看见了。他望了望涂晓,朝她走过去:“涂晓,谢谢你,谢谢你的善良,谢谢你在我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能陪着我度过。”
“不用——”涂晓本想说不用客气的,哪知阳晨忽然握住她手,单膝跪倒。“涂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这——”涂晓急忙抽出玉手,“我有点晕,你刚说什么?”
“涂晓,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相信我,我会比你的前任更爱你,比他做的更好,阳晨将爱涂晓生生世世。”
“你并不了解我。”
“我愿意去了解。”
“或许你说得对,我很想忘记他,他并不爱我。”涂晓黯然地低下头,“我现在不会嫁你,但,我也想尝试改变,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但假如到最后我依然伤害到了你,我只能说抱歉。”
“太好了,我同意。”阳晨欣喜地一把揽涂晓入怀,“我爱你,涂晓。”
“呃。”涂晓迟疑一下,玉手慢慢地环住阳晨的熊腰,美眸闭起。卡卡,就从这一刻开始,永远地,再见吧。
……
地狱的入口是归墟,归墟在破军星上。
“这里曾经是拍拍熊族的故乡。”蚩天漠指着破军星上黑色的焦土,“我曾在这里见证过一场战斗,一场血元帅对抗死神的战斗。但现在这里成了废墟了。”
逐笑儿顺着黑色的河流,能看见一个个白色的幽灵在流淌,一直流淌到尽头,那里一个涡旋发出阵阵死亡之气。她探头俯视,两个黄道灯笼忽然瞪着她。逐笑儿惊得退后,涡旋里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蠕虫连接天地一般,俯视着她。
“囚牢,我们来见死神。”蚩天漠冲着它喊,“狮子座和射手座的未来星前来拜会死神。”
囚牢又重新钻进了涡旋里。逐笑儿犹豫了一下,随着蚩天漠跳进涡旋里,死亡的味道令她作呕,很快眼前便乌漆嘛黑,她好似在时空里漫游,许久之后脚终于触碰到土地。
“荧光闪烁。”
借着荧光,她看清了所谓的地狱。到处都是牛头马面和尖牙利齿的冥兵,押解着一排排的亡灵。她放眼望去,地狱里竟到处都充满了亡灵。
“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她吃惊地喊,“死神不是一直在超度亡灵吗?”
“地狱似乎发生了大事。”身边的同伴说。逐笑儿心里凉飕飕的,她又一次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囚牢巨大的身体在前面引路,逐笑儿一路过来,所看见的,除了亡灵还是亡灵,好像鬼漫为患一样。
“啊!”远远地,她好似听见雷击声和惨叫声。
死神正端坐在他的王座上,披着斗篷,传说中从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真正面目,除了血元帅。逐笑儿一直望着被囚禁在雷刑柱上的那只鬼,不时有黑色怒雷劈在他身上,他全身都焦黑了,冒着烟,耷拉着头,只看得见他的獠牙,泛着厉血,狰狞恐怖。
“未来星造访地狱,还真是稀客啊。”死神手里正握着蛇鞭,“本神正在处置叛逆分子,两位有兴趣观刑?”
“毫无兴趣!”逐笑儿直截了当地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死神。
“飞扬跋扈,不错不错,无需任何证明,你也是未来星无疑了。”死神阴森地打量逐笑儿,目光停在她高耸的胸前,嘿嘿地笑。逐笑儿恼怒地祭出永恒逍遥弓对准他。
“两位都请息怒。”蚩天漠横在中间,“死神殿下,我是来感谢相借追魂之情的。”
“哦?结果如何?”
蚩天漠:“我们已经杀死了血元帅,黄道将迎来宝贵的和平。”
“哈,杀死了血元帅?”死神夸张地大笑,“就凭你们?哈哈哈,原谅本神,这个笑话实在令人捧腹,让本神再笑一会。”
逐笑儿不满地哼了声:“你笑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们堂堂未来星会撒谎?”
“不,未来星当然是诚实的,只不过有些愚蠢罢了。”
“你——你太狂妄了!”
“狂妄也比愚蠢要好。难道你当真以为卡卡是那种三脚猫的角色?你以为他是那么简单就能被消灭的杂碎?你以为你们消灭的就是真的卡卡?白痴一样的好笑。”
逐笑儿立刻拉满永恒逍遥弓:“死神,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是我亲手杀得血元帅。”
“难道你就从不曾怀疑过,你所认为的杀死的血元帅,是他故意让你得逞的?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他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是为了麻痹你们?醒醒吧,未来星,卡卡还活着,本神的追魂清楚地告诉了本神这一点。”死神漆黑的手在半空摸了摸,黑色的空气里忽然生出两点绿光,继而一只巨大的猎犬低吼着立在死神手掌下。逐笑儿一点也不喜欢狗,但是这只追魂的嘴吐出口气,那气团化为北极星,它对着北极星不断地吼叫,龇牙咧嘴。
“这——我不相信。”逐笑儿打了个寒颤,连她都能听出自己的猜疑。
死神刷的蛇鞭一甩,天空一束惊雷落下,那被捆缚的鬼便又是一声声嘶力竭地惨叫。“怎么,一向高高在上的十二宫,也终于知道畏惧为何物了吗?卡卡让你们吓破了胆吧?哈哈哈——”死神笑得狂野,他身边的冥兵们都附和着笑,便连那只雷刑柱上的鬼犯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死神止住笑意,“可笑无知小儿不自量,你们白白浪费了三个月时间,却只是在做些无用功。”
蚩天漠说:“或许我们又被血元帅欺骗了,难道死神殿下就不能施展神通助我们找到他?殿下和血元帅也是有过节的吧?”
“你应当知道本神的心意,蚩天漠,两年前归墟一战至今历历在目。卡卡该死,他早就是个死人了,早就应该来地狱报到了,可是一些妄图扭转天命自认不凡的家伙坏本神好事。本神比你更希望抓捕他。看看这地狱吧,鬼满为患了,知道为什么吗?自三年多前,卡卡从北冕座开始,一路途经双鱼座、大熊座、天秤座、白羊座、双子座,每到一处都掀起腥风血雨,死亡人次动辄便以星球计,本神的十殿阎罗可累得够呛啊。当听说他战死于死影星,本神可高兴坏了,立刻派出追魂抓捕他,可是很遗憾,追魂空手而回,他——找不到卡卡。”
“怎么会?”蚩天漠喊,“卡卡明明已死,为何会找不到?”
“本神做过诸多猜测,亦一个个推翻,到了现在,本神越来越确信只有一个答案最接近真相。”他踱步到雷刑柱前,“本神说的对吧,秦广王。”
逐笑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鬼犯是秦广王?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
“告诉本神,卡卡在哪里?”
“呵呵呵……”秦广王低沉地笑着,他缓缓抬起头,厉血的眼眸里满是不可一世,“你害怕了对不对,死神,你也有害怕的事物吗?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死神伸手一捏,秦广王的獠牙被他折断。秦广王惨叫一声,继而是更加地狂放大笑。“我从未见过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令不可一世的死神也折戟沉沙的男人。我听着那些新来的鬼魂讲述他的事迹,其中我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是——天地生我真卡卡。与天神相争,与魔鬼想抗,初心不改,始终做一个有血有肉的自己,即便以死亡为终点,也绝不瞑目,也要证明吾名卡卡,阴谋不能撼,诡计不能动,强权不能屈,名利不能摇。我向往这份勇气,我不要永远奴颜屈膝地做你的玩物,所以我来了,死神,不带一兵一卒,孤身一个打上了你的王座,我知道我必败,但是我就是要用行动证明,我不是玩物,我——是——秦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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