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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夏燃迈着轻松的步伐溜溜达达走到安醇病房门前,礼貌性地抬手轻敲了一下门。
她估摸着安醇还没醒,所以敲完就打算进门了。
因为他们昨天回到病房后,安醇就跟磕了药一样兴奋,头不晕了气也不喘了,为了证明自己其实是个棒小伙,甚至想爬楼梯上十一楼,最后被夏燃一把扇到了床上,却还不老实,躺在床上睁着一双闪着星光的大眼睛,灼灼地望着夏燃。
哎,刚交了男朋友,总不能立刻就打死吧?所以夏燃耐着性子哄到十一点,见他还不肯闭眼,便威胁再不睡觉就揍他,安醇才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
夏燃手里拿着一只还带着露水的杜鹃花(当然是从路上花坛里摘的),心说昨天没让小男朋友收到花,今天补上吧,然后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放轻脚步,就看到床上那人已经坐起来了,脸朝向窗台的方向。
“喂喂喂,不会吧,你才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兴奋过头了吧?”
夏燃把花藏到背后,打算先跟他约法三章不能因为谈恋爱耽误了治病养身体,床上的人却缓缓回过头了,目光平和而温柔地看着夏燃,微微笑着说:“你来啦?”
夏燃嗯了一声,但是人没动,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非常可人,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是她就是一种汗毛竖起来的感觉,便遵从本心的反应站在原地,挑眉道:“你是安?”
三秒后,床上那人的笑容迅速收起来,翻了白眼,哼道:“没意思。”
太没意思了,刚刚护士都被他骗过去了,可是这个夏燃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安醇。
安扭身不看她,又哼了一声。
现在情况就明了了,安醇肯定不会跟她翻白眼。夏燃松了一口气,继而生起气来。
她赶在面试前跑过来一趟可不是来看安的。就算安醇没醒她也不算亏啊,大不了把花别到他鬓边就走嘛。
夏燃走到床边,把花随意丢在花瓶里,转身就走。
安在后面叫她:“你们亲过了?”
夏燃虎躯一震,倏地回头,指着安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亲不亲跟你有个屁关系?”
安冷漠地看着她:“你别忘了,这个身体我也有控制权,我不同意。”
“哈,哈,哈,哦,歇会儿吧,小朋友。”
夏燃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会儿,转身拿出手机给安德打电话,她刚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身后有东西呼啸而来,赶忙歪了一下头,一只笔记本呼啦啦从她头边飞过,砸完门后倒扣在地上。
这是安醇的日记本吧?
电话还没拨通,夏燃艺高人胆大,浑不在意身后有个虎视眈眈的安,一边拿电话,一边蹲下捡东西。却听有脚步声传来,她侧头一看,只见安拿着一柄汤勺朝她靠近,勺面反着刺目的白光,映照着安阴沉狠厉的脸色。
妈的!昨天这张脸还含情脉脉地对着你,今天就要持勺杀夫!虽然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心理落差还是有点大!
夏燃把日记本往腋下一夹,起身抬臂,单手就捏住了安的手腕。她怕伤了他柔嫩的皮肤,没敢使多大力气,可是安也挣脱不了,只能愤恨地瞪着她。
“你又打不过我,就别拿这么危险的东西了,放下吧。一会儿你哥来找你,乖啊。”夏燃无视他的抵抗,使了个巧劲把他的勺子撬掉,安另一手要去抓她脖子,夏燃啧啧两声,拉着他的胳膊转了个圈,再一扯,安无法抗拒地撞在夏燃怀里,被她一条铁棍似的胳膊圈住,手腕仍被攥住。
“别动别动,喂,安德,你弟弟醒了,不是那个弟弟。你过来一趟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了,最多等你十五分钟,快来。”
安德本来就在来的路上,所以几分钟他就到了,呼一下把门打开,看到夏燃和安以一种麻花样的姿势歪倒在沙发上,安身上的病号服扣子崩开了俩,露出胸前一小片骨骼突出的皮肤,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么快?来来来,管管你弟弟,我走了。”
夏燃松开钳制安的手,站起身来扯平被弄皱的T恤,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路过安德身边时,还笑呵呵地点点头,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样子。
安德感觉莫名其妙,点头致意,目送她离开。
他关上门,随手把一盒原打算奖励安醇的小蛋糕放下,缓步走到安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安就充满恶意地挑挑眉,说:“你弟弟安醇被人欺负了,被亲了抱了,还被那个夏燃拐走了。”
安德:!!!
虽然他知道夏燃回来以后一定会发生点他不想看到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安醇还在住院她就下手了吗?安德懊恼又心塞地坐在沙发上,手腕按着眉心揉了揉,一脸深恶痛绝的样子,但是什么都没说。
“赶走她!”安下命令道。
“安醇已经离不开她了,随她去吧。”安德想起刚刚夏燃那个好说话的样子,暗暗想怪不得了。
安惊诧地看着安德,心想这都能忍?
安德一边替他把扣子扣好,一边解释道:“上次请你带安醇去见夏燃,就是这个原因。别多想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收拾收拾回家吧。”
安骤然推开他的手,站起来俯视他,炸了毛的猫似的嚷道:“当然跟我有关系!她不能碰我的身体!”
“好好好,我跟夏燃说让她注意一点,别生气了。”
安德给他顺完了毛,走到墙角衣柜收拾东西。
他可不想把安这么一个不安定分子放到医院祸害别人,还是放到眼皮底下自己看着好,所以一收拾东西就奔着长期住家的目标去了,几乎把东西全带走了。
安坐在床边意味不明地看着安德忙东忙西,问:“你同意他跟夏燃在一起了?”
一提这事安德就血管栓塞,心脏发紧,他一边叠衣服装进箱子里,一边涩涩地回道:“安醇长大了,早晚有这么一天。你要是乖一点,以后也会找女朋友。唉,哥哥会祝福你们。”
“谁告诉你我要找女朋友,你们都喜欢男的,万一我也喜欢男的呢?”
安德手上动作一停,继而笑着回头说:“你误会了,夏燃不是男人。”
他说完继续收拾东西,看起来没有异样,可是心里已经泛起隐忧。
双人格共身体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各自生活的问题?要是交了女朋友,那可就不是一人一套房子能解决了。
安德一想这个问题,头都大了,但是他怕自己的情绪会让安再次炸毛,只好闭嘴不言,随口说着别的事。
他没看到安在听他说最后那句话后,眼睛都直了,继而笑得阴险狡诈,把鞋子一脱,倚在床头上看着夏燃带来的杜鹃花,心道,很好,很好。
作为唯一一个把安醇的日记从头到尾看完的资深不要脸人士,安比谁都清楚安醇是真把夏燃当男的喜欢了,他害怕他那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的生母会因此嫌弃他,还纠结了好一阵子,搞冷战那会儿甚至左右为难地发过病。
要是安醇知道夏燃一直在骗他,会怎么样呢?安表示很期待。
安乖顺地跟着安德回了家。安德原本打算今天去公司,因为筹备上市的事,公司里已经忙得人仰马翻。可是安突然醒来,安德只好临时调整计划,站在客厅里一个接一个打电话。
安缓步走在软乎乎的地毯上,像一只姿势优雅的白猫,绕着安德走了一圈,不时歪着头坏笑着看安德。安德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头,安侧身一躲,转身往安醇卧室走去。
安醇的日记本放到哪里安一清二楚,径直走到正对门的书架上,在那排黑色的软皮笔记本里翻了翻,找到日期最近的一本,一页页地看起来。
看了半本后,安已确信无疑。
安心满意足地合上日记本,计上心来。
安德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才从公司的事中抽出心思,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小炸弹。
他霍然回头,东看西看,最后在自己卧室里发现盘腿坐在床上的安,悄悄松了一口气。
安德卧室的布置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低调有内涵,不该有的布置一个都没有,床单被罩都走的简洁风,偌大一个卧室像样板房一样精致又没人味。
安找翻了天也没发现好玩的,只好把他柜子里的衣服都翻出来扔在床上糟蹋,折腾累了就靠在床头上,抱臂冷眼看着安德什么时候才会把电话打完。
安德就像是没看到安做的事一样,坐在床边看着他说:“你的身体现在吃不了什么东西,也不适合运动,这些天先在家里待着好不好?”
当然不好,安翻白眼作答。安德笑容不变,继续轻声哄道:“前些天安醇一直在住院休养,好不容易才把胃出血止住了,要是你不愿意每天躺床上吃米糊,让他出来继续休养也可以。”
安哼道:“我玩累了再换他出来。”
“好吧,我今天陪你出去玩,明天开始换他住院?”
安不满地看着安德:“你很想让安醇出来吧?你不想看到我。没关系,我精神比他好多了,不用住院也能待很久。”
“不是,我怕你躺不住而已。”
“你别说了,我要出门。你带我去。”
“好好好。”安德无比头疼地应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德见识到了他这个特殊弟弟作天作地的本领。
第一天安点名要去游乐园玩,先把能让肾上腺飙升的项目全玩了一个遍,比如过山车,玩得腿软心颤也不肯下来。从急速漂流的筏子下来的时候,安德的衣服湿了个透,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都白了,却仍然拉着安德往下一个项目跑。
安德体谅他多年不出,没见过世面,忍了。又安慰自己说,从游乐项目中寻求刺激是一个好的发泄手段,比跑出去伤人求快感好多了,我陪!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安德第二天又答应安去爬山。山当然是松山,山势不陡峭,爬起来倒还可以接受,安德已经做好背他上山的准备了。但是安没有再作妖,只好像对山下的木桥有什么执念,在桥上从早上坐到中午,太阳把他的脸晒得白里透红,他还不肯起来,龇着一口小白牙,像一只等候行凶的大白鲨冲安德笑着。
安德心想,他肯定是憋坏了,让他玩吧,又忍了。
第三天,安准备去逛街。
因为前两天的作天作地,安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安德适时地建议坐下来歇会,安好像很听话地选一个餐厅坐下,流水似的点起菜来。只是什么重口味点什么,不咸不辣的通通看不上,最后还点了一杯冰水,趁着安德上厕所的时候几口喝干了。
安德回来看到他捂着肚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只剩下冰块的杯子,当时就怒了,拉着他要回家。
安自然不肯,安德来拉他,他抱着安德的胳膊开始乱啃乱咬,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把来上菜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天气暖和,安德就穿了一件白衬衫,现在袖子上满是口水,袖口也被解开了,手腕上全是安的牙印。
安就像个被蓄势待发的小兽,缩在墙角警惕而不坏好意地看着安德,又看看服务员,舌尖在上唇舔了一圈,意犹未尽地说:“我还没尝到菜,别着急走啊。”
安德痛心地对服务员招招手,让她放下菜赶紧走。安察觉到他态度松动,乖觉地走到安德身边蹭了蹭,道:“我醒了以后都没吃过几顿好饭,我好饿啊。”
安德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座位让他坐下,又忍下了。
虽然点了很多菜,但是安实际上没吃多少,安德被搅得胃口奇差,也没怎么动筷子。
吃完饭安要去看电影,看到电影院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张贴了某个恐怖片的海报,宣传还大言不惭地说,此片已经吓倒全球一半的人。闻之,安欣然前往观影,一边吃爆米花一边问安德你怕不怕。
安德心道,怕,怕你一会儿又有了鬼主意,你比上面的鬼难缠多了。
但是安电影没看完就不行了,跑到卫生间里上吐下泻,呕吐物里还有血丝飘着。
安德又气又心疼,把他拉出电影院送医院,可是没走几步,安又跑回厕所了。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安已经爬不起来,安德替他开车门解安全带,安把腿迈出来,而后直接从车座上滚下来了。
安德无奈地背起他往家里走,安伏在安德背上,气若游丝地在他耳边说:“明天,我要去高朋来的家。”
“高朋来的家已经有人住进去了,和高朋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我要去~”
安德心说你这个样子明天能不能爬起来还另说,便不再和他硬碰硬,说起医生刚刚对他的警告。
说了一会儿觉得肩头一沉,叫了两声安没有回应。安德背着安上了电梯,接着轿厢壁的反光看向背上的人,发现安已经筋疲力尽地睡着了,安德随之筋疲力尽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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