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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翰终究扛着各方面的巨大压力,打发走了二十连营的将军,自愿留在玉笙身边端茶递水,毕竟她哭鼻子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哈哈哈,看看你们嚣张的三军统帅,现在岂不是像丫鬟一样给我们家玉笙端茶递水?
横星幽得意,非常得意,得意的快要跳起来。
然而薛子翰却像没有听到那些讽刺的话一样,真的起五更睡三更的给玉笙端茶递水。
然后她的父亲来了,也可以说她的父亲薛畚带着上百只妖兽,杀到了悲凉城。
她的叔父薛颋一张长弓随心所欲,是练就了十六箭齐发的天之骄子,为燕国立下过汗马功劳。
然而她的父亲却没有学到这其中的奥妙。
当年她父亲在自己弟弟功成名就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平庸而碌碌无为,但是当他第一次看到妖兽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从妖族现世的那一天开始,她的父亲一心钻研如何豢养妖兽,如何驾驭妖兽,如何让那么大的妖兽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会有一种天分,比如燕家燕星海的刀术,比如碧落宫沉霜的剑术,比如沉夜的邪术,比如玉清子的权谋之术,比如她叔父十六箭齐发……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他们在江湖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他们在庙堂中指点江山,功成名就,他们顶天立地,受万人敬仰,他们是天生的修行者,他们对这个世界有很深很深的影响,他们是天下莘莘学子的榜样。
而她的父亲没有修行的天分,更没有拿刀拿剑的本事,但他却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也可以说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流派。
她父亲的天分就是御兽,他是御兽师里面最有天分的人,他真的可以让那些没有智慧,没有灵魂的妖兽听从他的指挥,上阵杀敌。
妖族刚刚破开封印的时候,那些强悍的妖兽根本无法与人类共存与一个地方,因为妖兽天生嗜杀,天生愚钝,它们才不会觉得你们是人,就高它们一等。
相反,在妖兽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食物。
没错,妖兽来了,人类就是妖兽的食物。
可是她的父亲却控制住了这些妖兽,他让这些庞大的妖兽听从人类的指挥,不再毫无差别的滥杀无辜。
这是一件多么神奇而伟大事情。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走在深山老林里,忽然跑出一只妖兽要拿他当点心。
他惊惧,害怕,彷徨,手足无措,只能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从容不迫的出现,从容不迫的抚摸着妖兽,然后吃人的妖兽安静下来,很听话的跟他离开了,是不是有种神话的感觉。
她的父亲在妖兽口下救了很多人,那些人也把当做神明一样叩谢,叩拜,然后追着赶着拜他为师。
有人崇拜,有人敬仰,她的父亲终于在那些天之骄子面前腰杆笔直的扬眉吐气了。
废物,这世间没有废物,只有没走对路的人,她的父亲收徒了,收了很多徒弟。
那个时候燕楚大战依旧僵持着,她的父亲薛畚以及弟子指挥着上千头妖兽,以少胜多,完美碾压了楚国的思静阳,取得一场绝对性胜利的战役。
那也是燕楚大战最后一场战役。
没错,自此之后她的父亲是个英雄,是个人人敬仰的英雄。
玉清子可以在楚国堂而皇之的与慕明灏谈判,那是因为她的父亲在背后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燕楚之战结束了,妖族也承诺不会再容过多的妖兽闯进人族地盘滥杀无辜,而她的父亲也允诺妖皇为云泽城里那些妖兽提供一处容身之地。
天下太平了,天下真的太平了,那些时时刻刻担忧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变成妖兽嘴下亡魂的百姓们,也放下了整日悬着的心,对他们薛家表示万分感谢,万分崇拜。
后来他们薛家豢养的妖兽越来越多,她的父亲也成了燕国最厉害,最顶尖的御兽师,成了燕国不可或缺的大功臣,维护着整个云泽城的和谐稳定,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宁静,营造出一个属于燕国的太平盛世。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就是从眼前这个女人十二岁进入云泽城的时候开始的。
这个女人就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她不喜欢皇宫,不喜欢规矩,不喜欢会被任何人拘着束着,哪怕那个人是燕皇。
她虽然很小,但她辈分高,身份尊贵,她是燕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她还是无情宫宫主,谁见了都得低头行礼。
她的师叔宁陌作为无情宫弟子,自然是管不了她的,燕王殿下更管不了她,燕皇心疼他亲妹妹的遗孤,怎么会管?她哥沉墨更是任由她胡闹。
可恨小小年纪的她偏偏不学好,竟然跑到他们薛家风华楼住了几天。
更可恨那些嚼舌根的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当笑话一样炫耀的说了,她自然听到耳里,记在心里,找这些人一个一个清算。
这世间的事,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她清算的人也越来越多,终于清算到他们薛家头上。
那个时候,她那个从没见过面哥哥实在是嚣张,太嚣张,嚣张的特别不像话。
当然如果他没那么嚣张,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她了。
总之就是从那个女人十二岁开始,他们薛家就和她结了仇,结了不共戴天之仇。
她指责他们御兽师豢养妖兽任人唯亲,胡作非为,她指责他们跋扈嚣张,仗势欺人,她指责他们滥杀无辜,视人命为蝼蚁。
她出手,她一出手先拿她哥哥开刀,哪怕他们家是开国功臣,哪怕他们家是燕王府最忠诚的后盾,哪怕她的哥哥是自小与燕北落长大的表哥,哪怕燕北落亲自求情,她也毫不留情的把薛子律丢进牢房,等待着国法的审判与制裁,给受苦受难的百姓一个交代。
然后呢,然后她以一己之力,轰杀了云泽城中所有的妖兽,包括他们薛家。
她把他们薛家所有的妖兽全部杀了个干净。
她天生仙骨,是未来的天下共主,是天生修行的好材料,她十二岁出山的时候便是炼神返虚的境界,是天下间唯一一个能够踏上仙路的人,所以在她眼里,没有智慧的妖兽算得了什么?
而燕国近十几年来司空见惯的是御兽师,御兽师修行能力极差,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有修行过。
妖兽都打不过她,没有灵气护体的御兽师哪里打得过她?
她屠戮了云泽城内所有的妖兽,岂不是断了他们薛家的羽翼?他们薛家如何肯善罢甘休?哪怕他们有错在先。
有些事情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抱着为国为民,为天下百姓的心去做的,并且在后来的一段时间会很良好的发展。
但是日子一旦过的太平了,这些人面前就会有诱惑,有很多诱惑。
面对金钱,面对权势,面对美人,面对一些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们只需要挥一挥手,指挥妖兽神不知鬼不觉的灭掉对手,就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时,谁还能保持一颗初心,谁还能坚定自己曾经的信念?
尤其是在整个燕国都需要他们御兽师保家卫国的时候。
没有我们御兽师,整个燕国早就被楚国趟平了,整个燕国的百姓早就被妖兽吃干抹净了,所以作为一个救国救民,救苦救难的御兽师嚣张一点,跋扈一点,为所欲为一点又怎么啦?
这就是她那个哥哥当年最喜欢说得话,她看过当年的卷宗,也特意去听过关于他哥哥的那些陈年往事。
其实不止她那个哥哥是这么想的,她父亲其余的徒弟到现在也是这么想,并且依旧毫无顾忌的胡作非为,以至于百姓何止怨声载道,简直民怨沸腾。
她也是因为再也看不惯那些师兄弟胡作非为,才选择离开云泽城,来到这西南大营苦熬。
所以屠戮妖兽的事情在当时情况下真的是毁誉参半,当年一些被压榨,被剥削的百姓看到那个女人以一己之力屠戮妖兽的时候,自然是欢欣鼓舞,举双手赞同,但是更多的人是忧心,他们忧心楚国和妖族会乘机联手踏平他们燕国。
那个时候他们薛家倘若能低一低头,道一道歉,赔个不是,然后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分析分析局势,或许还可以化解彼此之间的恩怨。
他们骄傲的薛家怎么可能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子低下高贵的头颅?
于是他们薛家又做了一件事情,让他们真正成了仇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她的叔父薛颋联合了楚国慕倾城,与紫胤真人,散布燕皇欲立她为储的谣言,想方设法害她失去所有灵力,要杀她灭口,美其名曰为燕王殿下扫清一切通往九五之尊的障碍。
想来这样的仇,这样的恨应该记一辈子吧?
如今她父亲来了,岂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很幸运,去见一见你父亲吧。”当玉笙听到薛畚提刀赶到悲凉城的时候,依旧拿着记事簿,头也没抬的对薛子翰说道。
“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很幸运?我哪里幸运,你才是最幸运的人,你天生仙骨,你是碧落宫弟子,你是无情宫宫主,你在灵音寺的时候,无觉大师还与你讲经论法,你还在天凤城闭过关,你更是太上仙宗的小弟子,你是唯一集五大门派功法与一身的人,你现在就是无人能敌的天下共主,人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衡主,你分明才是天下最幸运的人……”
薛子翰红了眼睛,她哪里幸运,她爹想要的是儿子,她偏偏是一个丫头片子。
就因为她是个丫头片子所以她父亲总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所以她才堵了气偷偷进了军营。
她才不是靠着裙带关系才爬上三军统帅这个位置的,她是实打实的靠努力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她爬上这个位置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就是要让那个重男轻女的老爹看一看她哪里比男人差?
她幸运?她一点都不幸运。
所以说什么风凉话。
“有父母疼爱的人都是幸运的,父母之爱是天下最无私也是最自私的爱。”
“你知道吗?只要他家孩子是亲生的,哪怕就算是个傻子,混账,流氓,杀人犯,他的父母也会给他们留一条路。”
“你觉得你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爬上三军统帅的位置,真的就是你自己的真本事?”
“你做了三军统帅也有一段时日了,你知不知道这西南二十练营中有多少你薛家的亲信,又有多少与你们薛家沾亲带故,相互勾连之人?”
“莫非你真的以为你逃出来,隐一下姓,埋一下名,就能脱离你们薛家的掌控?”
“莫非你真的以为无名无姓的人就那么好出头,就那么被人慧眼识英才的捧上三军统帅的位置?”
“莫非你真的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这样的糊弄人的话?”
玉笙抬眸,静静的看着薛子翰问。
“你凭什么质疑我,我为什么不能靠着我自己的本事坐上三军统帅的位置?我可是能够指挥二十头妖兽的人,将来我还能指挥一百头妖兽……”薛子翰瞪着眼睛不服气,很不服气。
这可是她最后的骄傲,她拼死拼活坐上三军统帅的位置,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传说中的她更强悍,更无匹,更应该受人顶礼膜拜。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自小无父无母,自然知道有父母和无父母之间的区别。”
“无父无母的人就算做的再好,也没什么用的,因为人人都会把最好的留给亲生的。”
“你相不相信就算你在这悲凉城的军营之间御着你得妖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爹也会想尽办法来救你?”玉笙淡淡的说道,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相信。”薛子翰回答。
她爹确实会那么做,她那个年纪轻轻就死掉的哥,当年何止是胡作非为,嚣张跋扈,简直就是滥杀无辜,无法无天,他们薛家不照样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要救他一命?
“谁家孩子谁心疼,你爹不但会救你,说不定那罪过还得由我来担。”
玉笙的话让薛子翰脸一红,掀帘走出营帐。
她爹确实会如此。
只为一己私利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她爹不是没做过,是做过很多次了,而且是为了她。
比如,我家儿子那么乖,怎么会摔碎御赐圣物?分明是你家儿子不小心摔了栽赃陷害给我家儿子的。
小孩子不小心也是有的,放心吧,你在圣上面前道个歉,认个错,圣上不可能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诛你九族的,也就是把你们全家发配边疆而已……
没脸,真的没脸再说下去了。
“你干嘛去?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薛子翰跑出营帐往外走,迎头就遇到了横星幽,横星幽立刻张开胳膊拦住她问。
“我去去就回?”薛子翰低头从横星幽胳膊下钻出来说道。
“去哪里,去哪里,你若一去不回,我还能闯你们家薛家军营抓你去啊?”
横星幽一蹦三跳的跳到薛子翰面前,又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说回,就一定会回。”薛子翰回头看了一眼玉笙所在的营帐,眼圈不由自主的又红了,一把推开横星幽,跑了。
“跑什么,做贼心虚啊……”
横星幽挠头,一定是做贼心虚,然后走进了玉笙的营帐。
“玉笙,那个小白脸跑了……”横星幽告状道。
“嗯。”玉笙头也没抬的淡淡回应。
“玉笙你怎么不着急?”横星幽问。
“该回来的总会回来,该走的我们也留不住。”玉笙说道。
“玉笙,你是不是被那个小白脸的姿色所迷惑了,所以才留他在身边的?”横星幽大大咧咧坐在玉笙面前,瞪着眼睛,呲着牙问。
“……”横星幽的脑回路如此清奇,这可怎么回答?
“玉笙,昨天晚上那个小白脸是不是睡在你的营帐里面?”横星幽咬牙切齿的又问。
“是。”玉笙淡淡的回答。
“玉笙,你果然被那个小白脸迷惑了,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让她陪你吃睡,玉笙,我要和你睡……”横星幽握住玉笙胳膊,急赤白咧的叫嚣。
“星星别闹。”玉笙合上记事簿,握住横星幽的手说道。
“玉笙,我没闹,你曾经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你忘了?”横星幽道。
“哎呦,大护法师父,你在这里呢,徒弟们找你找的可辛苦了?你说你怎么教着教着徒弟就不管了,我们军营可就指望着你的教导威风八面,直捣黄龙呢,你可不能不管徒弟们啊,我们这群徒弟们可崇拜你了……”
之前被横星幽猛捶的大汉,被舒老将军踹进营帐,一边吹捧,一边拉着横星幽就走。
“这大护法整天颠三倒四,胡搅蛮缠,又迷迷瞪瞪,任意妄为也不是个事,衡主以后总不能让他跟一辈子吧……”
横星幽走后,舒老将军进来,苦着一张脸问。
“且行且说吧。”玉笙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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