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庙、风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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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毒的人

当三人赶到破庙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这是一座废弃的庙，庙不大，其他的房子早已坍塌，只留下大殿还在矗立着。只不过，这大殿的屋顶四角刚好缺了一角，塌了四分之一，就连那尊佛像也是布满了蜘蛛网，金身早就失去了光泽，大殿后面更是杂草丛生，乱石遍地。

裘伯将马匹解下，牵到大殿里，裘芊芊和陆拾遗二人早已进去避雨了。

三人衣衫半湿，点了一堆篝火，聚拢在一起。

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闪了进来。原来是一个书生，背着一个箱笼，慌慌张张的打开箱笼，将里面的笔墨纸砚取出来放在地上。

一阵风卷了进来，伴随着涌进来的风，还有一个一身短衣打扮，胸膛半露，腰力别着一把屠刀的汉子。这汉子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短衣上满是油渍污垢。

那阵风也是被这屠夫带进来的，刚好从书生身旁踏进来，把他晾在地上的纸张吹的乱跑。

“你——”书生正要发作，看到屠夫凶神恶煞的眼神，哆哆嗦嗦的去收拾好自己东西，将身体挪了挪，挤在大殿没的一角，再将书籍纸张铺开，愁眉不展。

百无一用是书生，果不其然，柔弱书生面对浑身横肉的屠夫，知乎者也通通不管用了，只能退避三舍。这个书生倒也不是呆板。

“啪啪”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仪态万千的身姿，轻盈的踩着水向大殿冲来。

那屠夫凶狠的目光来人身上，来人曼妙妖娆的身躯微微一抖，衣服湿透，贴着皮肤，曲线玲珑的轮廓格外诱人。

这是一个衣裙单薄的柔弱女子，下巴尖尖，眼睛扑扇着，长长的睫毛微颤，抱着双肩，雨水的凉意令她浑身发冷。

她先小心翼翼的迎上了屠夫煞气毕露的眼神，再转向陆拾遗三人。然后“啊”的一声捂住小嘴，站在屋檐下的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裘伯的双眼尽失，留个两个凹坑，实在太过骇人。裘芊芊一介女子，陆拾遗看着也是谦谦君子，但是这裘伯却让女子打了退堂鼓。

再看那书生，方才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女子，女子的目光转去，他自己吓了一跳，匆忙底下头去，嘴里喃喃自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全然忘却了自己方才失神的模样。

她颤颤巍巍的挪着脚步走到另一个无人的大殿一角，抱着双肩蹲在地上，白色发白，嘴唇发青。

此时，外面雨更大了，空气更冷了。

陆拾遗三人在大殿中央生着火，书生占据着最内的一角，屠夫占据另外一角，最后靠近屋顶破败处的一角被那个柔弱女子缩着身子挤在那里。外面的风太急，一阵雨卷进来，柔弱女子赶紧往后挪了挪。不过后面就是墙壁，紧挨着的是那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屠夫，她可不敢靠近，只能可怜兮兮的蹲在自己所处的角落，咬牙苦忍。

那书生张口欲言，想了想，嘴里默念：“不妥，不妥，男女授受不亲。”然后便自己拿出火石，聚起一堆干草，“啪啪”的打着火石，准备生火。

原来也是一个迂腐的书生，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过了半晌，书生依然没生着过，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靠近裘芊芊等人，对着陆拾遗勉为其难的道：“小生可否借个火？”

他声音很低，如果不仔细听，恐怕不知道他究竟说的什么。

裘伯如老生如定，不言不语，裘芊芊抬头扫了书生一眼，那书生竟然脸色微红。

陆拾遗看他二人不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点点头。

“多谢多谢！”书生欣喜的施着礼，拿着纸张过来放在火堆上引燃了，又轻轻的跑回自己的位置，将草堆点燃。

裘伯虽然目不能视，全身一直崩的紧紧的，等那书生离开，肌肉才稍微放松。

荒郊野外，破败庙宇，由不得他不谨慎。

陆拾遗听着裘伯绵长的呼吸，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裘伯盘腿而坐，双手摊开，放在膝盖上，上身笔直，耳朵时不时的颤动，虽然双目失明，但整个大殿内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方才那书生如果真的图谋不轨，他一掌就可砍断书生的喉结。

那瑟瑟发抖的女子，大家都置之不理。

屠夫粗俗的做派，对女子视而不见。

那书生倒是有点恻隐之心，只是坚守迂腐，犹豫不决。

裘芊芊一直处在危险之中，裘伯当然不敢掉以轻心，陆拾遗武功尽失，又于裘芊芊同行，当然不能置裘芊芊的安危不顾。

所以，那个柔弱的女子依然独自一人忍受寒冷，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浑身打着战栗，牙齿上下相碰，牙关咯咯直响。

陆拾遗和裘芊芊皱着眉，虽然外面下着雨，不过这尚未天黑，虽然有点靠近北方，但依然南方地界，并不是多冷，这女子虽然淋了雨，也不至于像在冬天雪地里一样浑身直打颤。

一道身影突然就扑了过去，扣住了女子的手腕。

“啊——”女子看到来人那骇人的无瞳双目，惊叫一声。只不过，连这叫声都是在打着颤的。然后，“噗通”一下就软到在地。

屠夫看到裘伯突然扑过去，听到女子的尖叫，凶神恶煞的脸惊慌了兜了一下，身体往后挪了挪。

书生闻声看过去，见她女子被吓的昏倒了，也不敢作声，埋着头不敢再看，双肩控制不住的抖动。

裘伯实在太快，而且他双目失明，偏偏能准确的扑到女子的身边，又扣住了她的手腕，实在过于诡异，由不得屠夫畏惧，更何况这个身体单薄的书生。

裘伯古井不波的脸色微变：“小姐。”

裘芊芊闻生走过来，抓起女子的手腕，眉头一皱。

柔弱女子并不是被裘伯吓昏了过去，而且中毒了。

她柔弱怯懦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估计哪家的小姐和仆人走散了，跑到这里避雨，先是被屠夫惊了一下，孤寂寒冷之下，又被裘伯吓到，还以为她吓昏了过去。

怪不得裘芊芊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天气虽凉，却不上寒冷，这柔弱女子为什么浑身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原来是中毒了。

她仔细察看了柔弱女子手腕和脚踝处，并没有毒蛇咬伤的痕迹，手指又搭在女子的脉搏上，心中更加惊异。

裘伯摇摇头，低声道：“她不会武功。”

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是谁要对她下毒？

下毒的目的何在？

裘芊芊暂时没有空闲思量这些，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一个乳白色的药丸给柔弱女子喂下，然后又将她搬到篝火处，从车厢里取出一天半干半湿的棉被铺下，让她平躺着。

屠夫和书生看着裘芊芊和裘伯的动作，什么也不干说，生怕招惹到了。

陆拾遗问道：“中毒了？”

裘芊芊点点头：“不过我已经给她解了，应该不会有大碍。”她看到陆拾遗稍微皱了一下眉，估计也是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对这样的女子下毒。

2 带伞的人

外面的雨更大了，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不时有闪电击下，照的大殿内一阵明亮，忽又暗下去。

那个中毒的柔弱女子依然在沉睡。

这时，外面又想起了脚步声。

外面风雨这么大，这脚步踩在雨水里，依然想起“啪啪”的响声。

裘伯依然如老僧入座。

裘芊芊神情淡然，每过一段时间就为中毒的柔弱女子号脉。

陆拾遗毫不在意，功力尽失的他似乎特别累，正在打着盹。

一个高瘦的影子立在了大殿门口，然后步伐稍微一停顿，瞥了裘芊芊三人这边一眼，就大步迈了进来。

他背着一把黑色的伞。

外面风雨这么大，他竟然是背着进来的。不过衣衫却不怎么湿。

带伞的人刚才环视了大殿内一周，进来后就站在了方才柔弱女子身处的地方。

大殿内，裘芊芊三人以及中毒的女子、书生、屠夫，还有最后这个带伞的人，他们互相保持着距离，初见不打招呼，此时也不说话，整个大殿内除了外面的风雨声，就是篝火点燃是，树枝燃烧发出的轻轻炸裂声。

打盹的陆拾遗微睁着眼，刚好将带伞的人映入眼帘。

带伞的人大概四十余岁，站在身体挺直，他的鞋子只有鞋底边缘是湿的，鞋面几乎没有沾到多少雨水。

他不仅长的高高瘦瘦，而且是一个高手。

他旁边正是屋顶的缺口处，雨水冲击而下，将周围都溅湿了。可是他依然背着那把黑伞，并没有去打开，让雨伞帮他抵挡雨水的侵袭。

也许外面的风雨太大，伞是挡不住的。

那屋顶缺口处降落溅起的雨水却还是可以挡得住，他为什么不撑伞？

他还是一个怪人。

大殿内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忽然变得诡异了。

过了许久，大殿内依然无事，外面的天色已暗，只有破庙内的篝火摇曳着，照亮了周围。

裘芊芊三人依然围着篝火在休息，屠夫已经打起了呼噜，书生将晾晒的书籍纸张收了起来，那点燃了那堆篝火已经灭了，中毒的女子还没有清醒，带伞的人依然矗立着。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风越来越响，越来越猛烈，大殿内的几个人谁也没办法离开。

每个人似乎在避雨，每个人似乎又等待某些将要发生的事。

这时，一阵大风从门口卷了进来，篝火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烈风吹动下火苗散裂，扭动着火红的身姿。

大殿内顿时暗了，对于习惯了灯火的眼睛，眼前只有黑暗。

陆拾遗感觉到一阵风飘了过来。

是飘。

不是吹。

不是卷。

与其说飘来的风，不如说飘来的人。

黑暗中那个人瞬间就飘了过来，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陆拾遗完全可以感觉到来人的动作。

“小心！”裘伯厉喝一声，将裘芊芊挡在身后，一掌劈向飘来的风。

他虽然目不能视，听觉反而异于常人。

“砰——”

飘来的人截住了裘伯的掌，或者裘伯截住了对方。

外面卷的大风退却了，火苗恢复了正常。

屠夫正紧紧撰着腰上别着的屠刀，书生抱着他的箱笼放在胸前，凝神戒备。

带伞的人不见了。

不，带伞的人在刚才的位置不见了。

此时，他已经抱着中毒的女子离裘芊芊三人几步远，小心翼翼的盯着他们，大有再次大打出手的架势。

飘来的人就是带伞的人。

“小姐，醒醒！”他掐了一下中毒女子的人中，眼神瞄着裘伯，如临大敌。裘芊芊和陆拾遗看起来刚才都没有反应过来，而这个裘伯看似眼盲，却是个奇异的高手。

“你认识她？”裘芊芊心中似乎了然了。

中毒的女子依然没有醒来，带伞的人好像有点着急：“不错，你们挟持我家小姐做什么？”

裘伯依然面无表情，护在裘芊芊身前。至于武功已失的陆拾遗，他完全不在意。

“怕是你误会了。”陆拾遗含着笑，解释道，“适才这位小姐独自一人过来避雨，不过突然就晕了过去，我们发现是中毒了，所以裘姑娘刚给她解了毒。”

裘芊芊越过裘伯，向前一步：“你家小姐的毒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我……我可以作证！”书生小心翼翼的举起手，对着带伞的人小心的说道，“刚才这位姑娘突然晕倒，还是这位老伯发现她中毒了，这位兄台所说的裘姑娘给她给了一个药丸，应该是解毒。”

带伞的人殊为谨慎，望向屠夫。

屠夫点点头，撰着屠刀的手松开了：“是……是这样！”

带伞的人尴尬的“咳”了一下，把中毒的女子又小心放倒在刚才躺着的棉被上，抱拳道：“误会误会，各位不要见怪。”

怪不得这人刚才进来的时候步伐停顿，特意瞥了裘芊芊他们一眼，原来他看到了中毒的女子，以为被他们挟持了。

“没……”裘芊芊来不及说完，大殿内又是一暗。

那堆篝火灭了，而且是被一个石子击中，“砰”的一下篝火四散，整个大殿彻底陷入黑暗里。

是谁用一个石子灭了一堆篝火？

有用石子做暗器的，做暗器自然是伤人的，可却没有用石子灭火的。

石子太小，灭不了火。

灭火，只有用水浇灭，或者用其他东西盖灭。

这篝火却是一个石子给灭了。

灭火的不是石子，是石子激发的一股劲风，直接把篝火荡的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