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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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火灭风起

篝火一灭，烈风乍起。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照的大地瞬间一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因为成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道闪电，却破坏了地利。

所以，一切都未成定局。

闪电只是一瞬而过，但对有些人来说，这短短的一瞬就足以。

带伞的人掌心一翻，便击向裘伯。

中毒的女子“蓦”地睁开眼睛，突然飞起，身影如妖蛇般扭曲着，穿过了裘伯，奔向了裘芊芊。

裘伯已经听到了迎面而来的劲风，他要抵挡夺命的双掌，还要拦截刺杀裘芊芊的那个蛇一般的女子。

方才裘芊芊向前一步，已经越过他，走到他的身前，他要截击那女子，就必须向前冲步。

带伞的人就是为了防止他截杀中毒的女子，舍近求远，只取裘伯。

还有一个陆拾遗。

仍有一个屠夫。

这间庙宇本来就小，大殿也不大，更何况屋顶缺了一角，为了避雨，虽然几个人保持着距离，其实也不过几步之遥。

屠夫的屠刀早已解下，屠刀翻着刀花，在闪电划过的刹那，反射着靓丽的一团光，就这么想陆拾遗笼罩了去。

“庖丁刀法”，源于“庖丁解牛”。

屠夫是真的屠夫，他为了练就“庖丁刀法”，解了一千头牛，剔除牛身上的肉，却要保留一只完整的骨架，而且这骨架要保持站立不散，但是牛肉都没他剔的连一道血丝都不会有。

后来，屠夫就不止屠牛，改成了屠人。他把“庖丁”刀法用来解人，分解人肉与人骨，就像分离一头牛的肉与骨一般。

所以，他叫贾庖丁。

陆拾遗是裘芊芊复仇的重要一环，非他不可，缺他不成。

裘伯既要自保，又要保护裘芊芊，还要保护武功尽失的陆拾遗。

他只有向前冲，身子就似一座山，冲了一步，肩头接住带伞的人左掌，右手拍在对方的右臂肘关节，左手抓住裘芊芊的手臂往后扯。

他肩头结实的挨了一掌，带伞的人被他拍中右臂肘关节，右掌不由自主的追击中毒的女子而去。

裘芊芊被拉着后退了一步，中毒的女子本来拍向她心口的一向正要按上去，突然又被拉开了距离。

带伞的人那右掌已经拍在了中毒的女子后背，中毒女子的袖里飞射出一柄细剑。

飞出的这一剑就如毒蛇吐信，追着裘芊芊的喉咙“咬”了下去。

她是姚小蛇，人如蛇媚，剑如毒蛇。

闪电不过是照亮了一瞬，这时又陷入了黑暗，裘芊芊看不到刺来的剑，却能感受到那剑尖的阴冷寒意正扑面而来。

裘伯的前冲的身体没有一丝停顿，反而愈加快了，他飞起一脚踢向了姚小蛇细如水蛇般的腰，右手掌击便肘，撞向了带伞的人的面门。

姚小蛇要杀裘芊芊，她的腰就会被踢断，所以她的飞扑的身子速度只是略微一慢，躲过了裘伯这一脚，却被带伞的人一掌打中后背，一股血腥涌进了嘴里，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带伞的人仰身后翻，双脚蹬向裘伯。裘伯另一只脚迎向去，两人脚心相撞，带伞的人借力往后腾飞，挡住了屠夫想要*的陆拾遗，却也撞上了屠夫手里屠刀。

屠刀上却溅起了火花。

那把黑伞开了。

屠夫撞上了黑伞——“天罗地网伞”

“天罗地网”——戚东神。

裘伯已一掌的代价，救了裘芊芊，退了戚东神，借戚东神右掌伤了姚小蛇，截住了屠夫贾庖丁。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裘伯受伤了，但屠夫贾庖丁，毒蛇姚小蛇，“天罗地网”戚东神谁也没有妄动。

此时，天时、地利、人和，只不过却被裘伯所掌握。

漆黑的夜，对于双目已失他的来说没有区别，对别人来说却完全不同。对于裘伯来说，没有白昼，没有黑夜，只有睡觉和不睡觉。他的耳力更是异于常人，所以三个杀手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闪电再起之时，就是绝杀之时，裘伯还能一一己之力应对这三个人吗？

而且，不止三个人，还有一个人。

“牛——鬼——蛇——神——”

陆拾遗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只是那语气很奇怪。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那个一直不作声的书生突然就动了。他的手一撒，撒出了满天的白纸。

这满天的白纸仿佛有了生命，朝着说话的陆拾遗飞了过去。那白纸划过夜空，竟然带有凌厉的斯啸声。

纸是纸，纸非纸。

在这书生手里，纸是武器，而且是杀人的武器，柔软的纸锋利如刀，坚硬如铁。

鬼手书生——李秀才。

秀才握的是笔，纸上书写的是诗词文章。

鬼手书生手不握笔，也不写诗词歌赋，他只杀人，而且用白纸杀人，又喜欢书生打扮，所以就叫鬼手书生。

有用剑杀人，用刀杀人，暗器杀人，他偏偏以白纸杀人。

“庖丁解牛”贾庖丁，鬼手书生李秀才，蛇剑姚小蛇，“天罗地网”戚东神，是“侠客客栈”之外声名显赫的杀手组织，每个人的独门绝技和名字连在一起，取了一个顺口的名字“牛鬼蛇神”。

“侠客客栈”杀人，或明目张胆，或出其不意，而“牛鬼蛇神”杀人，喜欢布局。贾庖丁作屠夫，李秀才作书生，姚小蛇作弱不禁风，与仆人失散的姑娘，戚东神作护卫。

姚小蛇是真的中了毒，不过是自己中的毒，诱使裘芊芊替她解毒，她装作昏迷不醒，戚东神假装误会自家小姐被人挟持，再道破误会，姚小蛇继续昏迷，等到裘芊芊三人先是警惕，再次放松的刹那，就是“牛鬼蛇神”施展雷霆暗杀之时。

这雷霆一击已经失败了，鬼手书生静待第二次的交锋之时，以白纸击杀三人。

“牛鬼蛇神”配合万分默契，哪怕唯有突变，也能随机应变。

陆拾遗就要打破他们的默契，将四人的合击中生出一丝丝的不调。

所以，鬼手书生不管他说什么，怎么说什么，他已经不等再等。

等的越久，破绽越多。

他出手了，撒出了杀人的白纸，就像飘忽不定的花瓣，毫无轨迹的在空中飞舞。

戚东神也动了，张开的黑伞，伞帽向前看，“呼”的一下就朝陆拾遗撞了过去。伞布不知什么材质所制，方才贾庖丁的解牛刀也不能伤到分毫。

伞虽轻，这一撞却势大力沉，力如千钧。

贾庖丁的刀更快，刀风撕裂了空气，更想撕裂前面的裘伯。不知这一刀能否在瞬间将裘伯的骨与肉分离的泾渭分明。

姚小蛇身法诡异的像条游走的蛇，蛇剑锋芒吞吐，宛若毒蛇的致命一击，直取裘芊芊。

裘伯暴喝一声，双掌如刀，将裘芊芊护在身后，听风辩位，等待姚小蛇的致命一击。

四个配合完美的杀手，四人无懈可击的绝杀，裘伯也只能抵挡一个。

陆拾遗在干什么？

他要如何？

2 行云流水般的人

哪怕在藏剑阁，也没有人见过陆拾遗用过兵器，更没有人知道他擅长什么武功。

他在裘芊芊眼前施展了“周流六劲”，这是梁鸿道的不传之功，可是为了佯装受伤，而且必须受伤，让裘芊芊放松警惕，孙小小的一箭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带着伤，背着剑。

他是不是要拔剑？

冷藏锋的“无锋”剑，在他手里会是怎样的表现，是否依然惊艳？

裘芊芊很期待他拔剑的一刻，哪怕在这漆黑的夜看不到，但可以用心感受的到。

陆拾遗想要得到心中迷惑已久的答案，就需要做一次裘芊芊的棋子，但是他必须有作为棋子的能力。

这世上，一切的收获都需要代价，而且巨大的代价未必得到预料的收获。

陆拾遗别无选择。

他要证明自己。

孙小小毕竟一箭射伤他。

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不过，他依然没有拔剑。

他伸出了手，接住了十几张白纸，然后反手像鬼手书生抛去，动作潇洒惬意，但是却不够凌厉，轻轻的白纸过于轻柔。

鬼手书生也去接那白纸，手指刚一触及，抽身就往后急退，手上已经鲜血淋淋。

陆拾遗没有功夫追击，对着那黑伞连踢了十几脚，戚东神身体一晃，拉着黑伞就极速后撤。

贾庖丁很憋屈，后撤的戚东神又拦住了他的去路，完全不给他施展“庖丁刀法”的机会。

而那边，裘伯听到剑刺来的声音，铁掌一分就迎了过去。姚小蛇手里的蛇剑突然扭曲，剑身似毒蛇游走，缠着他的手臂，剑尖刺向他的心口。

裘伯双腿蹬地，就要后退，那蛇剑还是在他胸口咬了一口，他鼻腔里重重喷出一股热气，小心护着裘芊芊。

陆拾遗虽然看不见任何人的动作，却对发生的一切心中了然。

这就是听劲。

走路，吃饭，打嗝，都有声音。

落叶，水荡，风吹，也有声音

拳打，脚踢，刀劈，剑刺，亦有声音。

无论什么高手，多么精妙绝伦的武功施展时都发力，这就是劲。

“周流六劲”中的“听劲”就是闻劲而知敌手的招式。眼睛也许会骗人，耳朵却不会。

裘伯只是耳力非凡，所以能判断别人的每一招的落点，但蛇剑走势诡异，他却判断不出，被刺了一剑。

陆拾遗却是靠“听劲”作眼睛，黑暗中所有人的举止动作招式都了然于胸。

这就是梁鸿道的不传之功。

“牛鬼蛇神”虽然同样目不能视，彼此却配合默契，收势未顿，又一起合击而上。

一声叹息虽轻，却如同冬日惊雷，震耳欲聋。

陆拾遗出拳。

不是快，不是狠，不是突然，是惊。

就像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突然被内心最恐惧的物事惊到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就是惊劲。

那纷飞的白纸被一拳破碎，“砰”的将鬼手书生打飞了出去。

他同时又踢起一脚，只有一脚，踢在戚东神拥有千钧之力撞来的黑伞。

戚东神踉跄后退。

蛇剑却已经刺在陆拾遗的肋下，只是他衣袍激荡之下，蛇剑分毫难进。

这就是罡劲。

浑身似铁，刀剑莫入。

陆拾遗一指点向姚小蛇的锁骨，“咔嚓”一下，姚小蛇骨头碎裂，蛇剑松手，倒吸着冷气。

那蛇剑被陆拾遗的衣袖一带，他反手持剑，一剑刺出。

贾庖丁被一剑刺穿额头，“噗通”倒地。

拳、脚、指、剑，四招却如同一招，信手拈来，如行云流水，伤了鬼手书生的手，踢退了戚东神，一指打碎了姚小蛇的锁骨，用蛇剑杀了贾庖丁。

他的“庖丁刀法”，这次始终来不及施展，以后再也不会施展了。

“牛鬼蛇神”只余下了“鬼蛇神”，在这漆黑一片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高手出招的迅捷，但一招就是一招，两招就是两招，却从没有见过陆拾遗这样四招如同一招般行云流水的招式。

这个行云流水一般的人，令人惊恐。

“牛鬼蛇神”已经折了一个，今晚怕是都要折在这里吧？

有人想逃了。

逃跑不可怕，可怕的是来不及逃跑。

陆拾遗曲指一弹，大殿中灭掉的篝火已经被聚拢，重新被点燃，火红的焰火将周围照的通透。

“都留下吧。”陆拾遗丢掉蛇剑，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鬼手书生、姚小蛇、戚东神心头俱是一寒。

行云流水一般的人，谁才是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