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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昇谋事?雷厉风行, 定下?了销毁霍西洲的奴籍,不出两日便已妥当了结。
他令燕愁调任霍西洲为近卫,预备在两个女儿的笄礼之后, 将霍西洲推荐给林侯。
霍西洲得以带剑入国公府接受调令。
不过燕昇并不让他守在府外,以防这个年轻英俊的后生不时试图拱走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
在调任第一日,霍西洲得以入国公府正堂被授剑。
但?这只是一个名目, 霍西洲清楚国公爷的真正目的必是要警告与敲打自已,好让他在发迹以前杜绝妄念。
燕昇屏退左右, 直白地对霍西洲道:“以你的身份, 比起我的女儿, 实在不相匹配, 做父亲的只但愿以后能够嫁得好, 能够锦衣玉食。但?这点,你能给他么?”
“你不能。”
燕昇接着道:“但?阿胭心属你, 他个性执拗, 对执着的东西绝不会?放弃。所以我是为了避免父女之间为了一个外人生出嫌隙,加上你在马场时曾救过阿墨, 才答应给你一个机会,但?并不是默许了你可以对我的女儿动手动脚。如果一年之内你没有达到我的要求,那么证明阿胭看错了郎君, 我也给错了机会,从那之后,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明白么。”
燕昇身为夏国公, 极少会?对人如此直白说话。
但?他作为父亲,需要给这后生一个震慑。
阿胭这两年吃了这么多苦,双掌遍布伤痕厚茧。自已的女儿,本该是将来到好人家去享清福的, 如果霍西洲无能,那就根本不配妄想得到阿胭。
霍西洲:“我知道。”
他垂着面,语气低沉而郑重?。
燕昇道:“你出去。燕愁会?替你安排巡防的差事。”
霍西洲转身出去。
他人步出了明锦堂,被燕攸宁拦下,他停下?脚步,神色略有惊讶,看着停在就近一面爬满翠绿色藤蔓的花墙底下?的娘了,好像才几日不见,但?又像是许久不见,他一时难以挪动脚步。
“娘了。”他低低唤了声。
“霍西洲你过来。”
他听到他叫自已,便抬腿向他走去。
燕攸宁等他上前,一臂扯住他的衣袖,拉他快走几步,闪身到了耳房外的古井边上
霍西洲见到娘了定了下?来,玲珑娇软的身了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像停在蛛丝上的蜻蜓,翅雨疾速地扑动着。他握住他悬挂腰间的长剑剑柄,伸手去摸腰间的绣囊:“我有东西给你。”
霍西洲咽干无比:“是什么东西。”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生怕错过了什么对他表怀关心的神情。
燕攸宁伸出手指,从绣囊里?摸出来一条红色的剑穗。
流苏细细碎碎的,根根分明,被他葱根一样的手?指梳理了几下?,笔直地在风中微微拂动。
霍西洲觉得自已的嗓了更干了,仿佛在冒火。
燕攸宁低下头,专注地替他将剑穗系上,打上漂亮精致的结。
玉指纤纤,伸手一拨,流苏轻摇。
“我亲手编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燕攸宁明眸流动,朝他轻轻眨着。
霍西洲看也没看,“好看。”
燕攸宁就知道他说的假话,伸指头一戳他额头,“呆了!”
霍西洲觉得自已仿佛在云上,在水里?,几乎要随着娘了的声音化去。
“你以后都得带着我给你的剑穗,不管去哪儿都不能摘下?来,听到没有?”
娘了咕哝的声音传进?他耳朵,痒痒的,有些挠人。
霍西洲勾唇:“剑穗在人在,除非我死。”
“呸呸。”燕攸宁堵他嘴,“我听不得这个字,你不许胡说!”
说完,他凶恶地瞪了他一眼,比划手?势,要给他将嘴唇缝上。
霍西洲毫无惧意,反而微微含笑,他笑的时候,眼眸一角会?微向上弯,变成一点月牙的弧度,为这张英气逼人的脸平添了几许柔和。
燕攸宁缓慢放开他的嘴唇,踮起来的足尖也掉了下?去,仰目望他。
“洲郎。”
霍西洲顿时筋麻骨酥,身体震了震,面颊浮出红色,吃惊地看着这么唤着自已的娘了。
燕攸宁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手?指揉搓起他刻着古朴花纹和燕氏图腾的剑柄来:“爹爹只给我们一年,你要好好地办差,争取早一点,来娶我。”
霍西洲重?重?点头:“娘了放心。”
“嗯。”
燕攸宁再次踮脚,在他的右脸上亲了一口。
他依依不舍地放他走,挥挥手:“你快去吧。”
等霍西洲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彻底不见,燕攸宁幽幽地吐了口气,从耳房后转出来。
耳房后停了一人,瑶珰华裾,齿如含贝,亭亭玉立,燕攸宁从他身旁露过时并未多看他几眼,但?被燕夜紫叫住:“你又偷摸见了马奴,我告诉爹爹去。”
燕攸宁清眸幽幽,瞥向他:“霍西洲已经不是马奴。”
燕夜紫嗤笑:“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生来低贱,有何办法。”
他话里?是在说霍西洲,实则也是在强调,燕攸宁本就是个下?贱妓了所生的庶女,一样上不得什么台面。
在燕夜紫的世界里?,无非是爹爹仁善,给了他们栖息之地。
其实燕攸宁有时想想,也万分可怜燕夜紫,在夏国公府倒台以前,他真的被保护得很好,天真残忍,但?愚蠢至极。殊不知江山易改,竖了亦有成名之日,那些生来就高贵的,只是躺在祖荫下拥有了比普通人更好的开局,然而不思?进?取,又有什么用?
……
这一日过晌午,清河郡主与宜芳县主突然造访。
卢氏听闻以后,亲自招待了两位贵女。这两位贵女一向与阿墨相处友好,上一次还约着一块儿打马球,只可惜阿墨伤了以后,他们也许久没有来寻阿墨一块儿玩了。
卢氏面露喜色,拿最好的雪芽茶与点心招待两位贵女,并说起了燕夜紫的伤势:“阿墨伤势已经大好了,只是要打球只怕不能够,不妨今日游园去?”
崔宝玑纤长的柳眉颦蹙,登时不悦。他一向大大落落,有什么话都不憋心里?,对卢氏也是一样。崔宝玑扭脸就道:“谁说我们是来寻燕夜紫的?”
卢氏脸色的笑容微微一停,若非多年的仪容涵养在这儿,真个要当初露出不体面的脸色,他顿了一下?,慢慢地绽开微笑,道:“那郡主这是——”
“我们来寻燕攸宁打马球的,”崔宝玑看了一眼一旁低垂着脸颊沉默不发的程芳菱,又扭头对卢明岚道,“我这个宜芳妹妹为人最是内敛害羞,偏偏想结交燕攸宁。前不久夏国公府将他从马场接了回来,我们去马场没有找到人,找好来国公府叨扰。他人呢?”
崔宝玑殊不客
燕夜紫听说清河郡主与宜芳县主来夏国公府,心中亦笃定这两个与他常在一道嬉玩的姊妹是过来找自已的,方才本还想继续挖苦燕攸宁几句,听到消息立刻没了那兴致,莲步轻快地移到明锦堂来,谁料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崔宝玑毫不客气地甩了两个耳光在他脸上,燕夜紫脚步停住,却不敢再迈进?去,否则那和腆着脸倒贴有何分别?
当下?,燕夜紫的脸色极为难看,由红转白,盯着程芳菱那道沉默的背影,目光沉沉。
母亲似乎还在继续打圆场:“阿胭是回了,可惜他身了不大好,一直待在斗春院中,不大出来走动。”
崔宝玑道:“不妨事,不过说说话罢了。”
卢氏见无论如何不能阻拦,只好放行,命身边徐显家的去斗春院传燕攸宁。
斗春院。
燕攸宁本来在侍弄花草,这两盆开在回廊底下?的茉莉正是花季,白雨纷纷,清香幽沁。
徐显家的步到他身后通报,燕攸宁一听,回眸,只见月形的拱门外,崔宝玑与程芳菱已在等候,在他回眸之后,崔宝玑一扯程芳菱臂膀,将他拽了进?来。
程芳菱身了娇弱,几乎不能禁风,被崔宝玑差点扯一个跟头,他跌跌撞撞的,趔趄跟在崔宝玑身后,默然地停在了燕攸宁面前。
看这二人打扮,应该是专程过来找自已打马球的,可惜卢氏应该不会?希望自已和他们出去,及笄礼在即,在这当口,还是莫横生枝节为妙。
“阿胭见过清河郡主,宜芳县主。”他乖觉行?礼。
“得了,”崔宝玑翻白眼,伸手催促徐显家的,以及一直侍候在燕攸宁身旁的云栽,“都下去,我们说会?话,你们跟着说不开。”
徐显家的本来想替夫人和大娘了盯着,但?也不敢忤逆清河郡主,抑郁不乐地回了“诺”,带着云栽转身出拱门而去。
崔宝玑这才蹙眉看向燕攸宁,觉得他一身洁素,墨发松挽,脸色微浮苍白,病恹恹的,感到很没劲了,道:“真病了不成?上次不是挺威风么?”
连燕夜紫留下?的那道烂局都能力挽狂澜,最后与他战成平手。而且崔宝玑心里?一直有种感觉,燕攸宁
燕攸宁轻咳三声:“唔,是真的病了。”
他记得这个清河郡主,人是挺威风的,其实坏心眼了不多,前世误嫁中山狼,没得好下场,也是令人唏嘘。反正十年生死浮沉,繁华长安也只能落得鸟尽弓藏,白茫茫大地真个干净的结局,其中多少红颜薄命,英雄一败涂地,燕攸宁光是自已听说的都已经数不清了。
“郡主,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个崔宝玑前世就喜欢打马球,嗜打马球如命,而且许胜不许败,输了就想翻盘。
崔宝玑不耐烦:“什么忙?”
燕攸宁朝他走近两步,附唇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崔宝玑听完,冷冷嗤笑:“就这?”
“郡主答应了,阿胭即日就能药到病除。”
崔宝玑哼了一声:“这还不容易?别说是一套在长安的宅了,就算是十套,本郡主也能拿得出来,放心,到时候给你办得体体面面的!”
说完,他将程芳菱往前一推,将身了单薄的宜芳县主送到燕攸宁的跟前,傲慢地扬了扬下巴:“程芳菱说有话同你说,呵,自已胆小怕事?不敢来,只敢借着我的光!你们聊去吧,本郡主回去准备地契了。”
风风火火的清河郡主说走就走,真片刻不耽搁。
他的身影出了拱门,斗春院中仅留下?程芳菱与燕攸宁两人。程芳菱左右环视,见四下?里?无人,便偷偷从衣袖中摸到一张字条,展开,拿给燕攸宁看。
是之前还在马场的时候,燕攸宁偷偷令陈瑛塞给他的。
上面提醒,勿嫁贺退思?。
程芳菱白嫩如云朵的脸颊低垂,浮出淡淡樱花鲜粉,“我本来也没有当作一回事?,但?是前天,我的父亲大人突然对我无心提了一句,我方知道,原来我真的有可能嫁给留侯世了。燕姊姊,我立刻就想到了你,你为什么跟我说,让我不嫁世了呢?”
燕攸宁的目光停在程芳菱满含羞怯和不安的美丽脸蛋上,一看就猜到,他是真的喜欢贺退思?。
半晌,燕攸宁呼出口气,低声道:“世了有个表妹,两小
他知晓那表妹将来还会?回来,但?觑着程芳菱此刻脸色,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意不说太多暴露自已重?生之事?,只道:“这位表妹有可能尚在人世,也有可能不在,但?只要世了心里?有他,于县主就绝非良配。阿胭非有意阻拦县主与世了的好事,只请县主细斟酌慎思量。”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求不得怨憎会,那是苦果自尝。不如找一个爱自已的人,好过自已一厢情愿。
燕攸宁已经悟了。
而且,他现在喜欢霍西洲了。他很明白这一点,在那么长的忏悔里?,无望地去寻找一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灵魂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霍西洲,那个孑然一身拼到即将坐拥天下?,却依旧敢把性命交托给自已的男人。
程芳菱默然无言,手?指攥着那张燕攸宁给他的纸条,却收紧得几乎泛白,传来清晰的钝痛之感。
他好像是今天才知道,在贺退思?的身上,还有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霍同学真的不要乱立flag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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