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潮生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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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铃的后背砸在树上，嘴边的鲜红顿时又浓郁了几分，他撑住古树裸露在地表上的树根靠着树干坐稳，眼中冷冷地盯着轩遥。

轩遥丝毫没有把他明显的排斥之意放在心上，从衣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倒出了一颗小小药丸，半跪于地，一只手按住莫铃的左肩，莫铃正仰头疑惑地看他，轩遥顺势就把手中的药丸以有些粗鲁的方式塞进了莫铃嘴里。

手指的触感在薄唇上略过，被迫接受喂药的莫铃仿若呆了一下，药丸入口即化，不管轩遥喂的是毒药还是别的什么，他都没有办法阻止了，只能默默地体味着口腔中清清淡淡却似有一层一层叠上的感觉。

轩遥倒也不觉得自己强行塞药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曾经他筋脉被这人毁去，难以承受的剧痛遍及全身之时，惊影为了不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死了，硬生生把他拽起来胡乱塞了一嘴的药，那时候这家伙的动作可比现在的他要粗暴了不知多少。

一会后，莫铃明显地感受到体内的创伤正在缓缓地愈合，仿佛有一曲清凉的水弯弯绕绕着抚平了那火辣辣的疼痛，内力的运转也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自然起来，他没多说话，静静地开始了调息。

轩遥席地坐在了一边，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一会后，莫铃睁开眼，看向轩遥的眼神有些许复杂：“你们啸月阁独有的疗伤绝品潮生丹，你就这么给我一个俘虏吃了？”

轩遥闻此出声一笑，只是一颗小小的丹药而已，也难为这人听过了还记着，他将脸搁在手上，侧着目光看着莫铃道：“不算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吃都吃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莫铃默然。就算轩遥凭借阁主的身份得潮生丹多么容易，他心中总也不觉得他的伤对轩遥来说会有哪里值得在意的地方。

轩遥盯着他缄口不言的样子看了一会，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把他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过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说道：“你既是伤还未愈，便早些睡吧，我们干脆就在这里凑合着过一宿，凡事有我守着。”

莫铃听见这话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你堂堂啸月阁阁主，怎么今天突然屈尊降贵地又是亲手喂药又是主动守夜的？”

轩遥白他一眼，“你别不识好歹。”

莫铃不再出声，合了合外衣，有内力护体也已能抵御晚间的寒凉，一日行马又逢生变也的确有些疲倦，于是莫铃很顺从地闭上眼开始睡觉了。

那被晾在一边的两匹马很是自觉的蹭到了另一棵树下，啃了几口青草也就休憩了。

轩遥一直凝望着睡下的那人，直到莫铃的呼吸逐渐均匀，才松了口气，抬起手轻轻一挥，追赶密探刚刚返回的影卫从树上落了下来，单膝跪在轩遥身前，低头禀告道：

“阁主，看那人轻功身法，应当是左峤门的人。”

“左峤门？”轩遥皱了皱眉，别人兴许不了解，啸月阁可是有这么一个消息，左峤门门主曾是天衡派内天彧峰的弟子，在派中也只是地位不高不低的那么一个人，出师后改名换姓建立了一个小门派想要做一番功业，也没能挣得几分名气。

当然，这名气是轩遥相较于啸月阁看来的，左峤门在自己的地盘上也算是一大霸主了。

不过此时看来，这左峤门现在莫不是在为天衡派做事？轩遥想了想，也不知这意味不明的窥探是何用意，然被人跟着总归还是有些不愉快的。

“你等会让人去给他们一个警告，”轩遥眼中闪着寒芒说道，口中还在念叨：“祁睢这个老东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天衡派掌门，那个传闻中靠女人上位的人，在这天下局势风云变幻之际，显然又要不安分了呐。

“是。”隐卫再次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轩遥眼神深沉地凝在莫铃丝毫没费心力设防的睡容上，在心中默想着，自己昨夜已经按他所说派人去那连绵起伏的蜀峰查探了，只是显然消息传来的还没有那么快啊。

毕竟也已过去了好几年，线索也许早就被时间的风尘掩埋了。

轩遥叹了口气，紧邻着身旁之人靠在树的另一边，睡意全无。

尽管他已经成长到足以支撑这偌大一个啸月阁，但心中迟迟不能放下的石头总是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呢……？

轩遥望着夜空自问，他不愿意相信人会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把这江山翻过来，他也一定要找到他们……和那个人。也许过了这么久，这份心绪其实早已成为了一种执念吧。

“雁来音信无凭，

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远还生。”

轩遥低声吟着诗，月色淡薄，草木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环绕着，身边那人隐隐约约传来的热度，竟是这孤寂的静默中唯一的慰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