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荆湖之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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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风雨楼。

鬼医一推开门，便看见一男一女在桌旁，一个神情自若地坐着喝着茶，另一个怔怔地立着，仿佛是话语被他们打断，眼睛看着他和他肩上扛着的苏子夜，然后才注意到后面站着的一身素衣的苏子妍。

“你怎么来了。孟玄呢。”鬼医走进来，轻轻将苏子夜放到一旁榻上，苏子妍紧跟进来，顺便带上了门。

“孟玄去东临了。”白桦放下茶杯，目中满是柔和，继续说道，“轻舞过来办事。”

轻舞这才反应过来，冲着鬼医行了一礼，“主人。”

站在一旁的苏子妍楞楞地看着眼前的状况，有些理不顺，头疼欲裂，干脆不再多想，去到塌边查看苏子夜的状况。

“放心吧，他没事。”白桦看了一眼苏子妍，疑惑地抬头看向鬼医，问道，“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鬼医笑着伸手摘面具，这面具挂在脸上实在不舒服。“回头再与你解释。”说着把面具丢回百宝袋里，“面具戴久了，鼻梁疼的慌。”说着，坐到白桦一旁的凳子上，凑了过去。这鬼医，不是莫霜寒又能是谁？

打量了一下莫霜寒那张好看的脸，白桦笑着摇摇头，也知道他是跟自己撒娇罢了，却还是从百宝袋中取出一瓶凉膏，伸手给他涂抹在鼻梁那两处浅浅的红印处，动作轻柔自然，目光里盛着满满当当的温柔。

这种场面轻舞见多了，却仍是不免尴尬，偏过脑袋，看向那苏子妍和苏子夜……看苏子妍的神情……大概是因为这个，莫霜寒才把她也带来的吧。

“何时动身去叶城？”白桦收了药膏，问。

“即刻出发。”莫霜寒说完，偏头看向轻舞，说道：“你与孟玄别让人发现了。”说着，白桦从百宝袋里丢给轻舞两张人皮面具和一瓶药。

轻舞早被白桦吩咐过，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门。

而一旁的苏子妍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明白。

想明白的是，孟玄这个风雨楼的楼主，恐怕是鬼医的手下，他们要带苏子夜与自己去往叶城。想不明白的是这个“鬼医”到底是不是真的鬼医，他们肯带走自己和苏子夜为何不要报酬，没有代价……更是畏惧，眼前这两个生得很是俊郎的男人，到底是谁……还有许多的疑惑，可她想不明白，也可能，不敢想明白。

——

深夜，邙城。

闻人风华与闻人博广二人坐在院中，闻人博广一直阴沉着脸，闻人风华等他开口已有许久了，不免有些性急。“大哥！你别不说话呀！”

“这不可能……”闻人博广还是难以说服自己，“他若是，为何自幼在冰氏长大。”

闻人风华却不这么想：“他那双眼睛不会骗人！苏氏当初带走了苏南茵，或许也带走了他，若是苏氏从中作梗，将他送去了冰氏……”

“苏氏……”闻人博广想了想，还是摇头，“苏氏的人哪来的胆子动闻人氏的嫡系子孙。”

这话引来了闻人风华的反驳：“十几年前之事你忘了？竞技场的试炼为何十几年再未开过！依我看，苏氏的嫌疑最大。”

“这……”闻人博广也不是没有这样猜测过，但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证据。

“大哥！”闻人风华又急又燥，“那冰慕楚如今被莫氏公子带走，现在不知去向，你当真不急？”

“让我再想想……”闻人博广的手有些无处安放，“我去看看河泽……”说着起身出去，闻人风华一拍桌子，气不打一出来。他这个大哥，以前还不是这副样子，可自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当初的神采。闻人氏，若是这样继续下去，必然是要衰落的……

——

也不晓得雪雕飞了有多久，慕楚都有些昏沉了，只是百宝袋突然有了动静，不是咕噜是什么。

慕楚松了松百宝袋的口，将咕噜揪出来，紧紧抱在怀中。

“啊！”咕噜一出来，见正飞在空中，一声尖叫过后，连忙抓紧了慕楚的衣裳，钻进她怀里。

“别怕……”慕楚拍了拍它的背脊，安抚着。咕噜方才尖叫动静吵到了莫翰卿，惹得莫翰卿从神游中被拉回来。

一睁眼，只见慕楚怀里多了个白色的小毛球，也是有些好奇。

“这是？”莫翰卿从未见过这样的灵兽。

慕楚浅笑着答道：“这是咕噜。”

“咕噜？”好奇怪的名字，而且咕噜外型他从未在什么书上见过，感叹道，“竟有长得这样可爱的高阶灵兽。”

咕噜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在慕楚怀里扑腾了两下，探出个脑袋看他。

“咕噜……”咕噜小声问她。

“他是莫翰卿，莫氏的公子，他听得懂你说话的。”慕楚答完，笑着问，“你出来做什么？”

咕噜听说他是莫氏的人，有些惊讶，可看慕楚的神情，他好像不是坏人……“百宝袋中的点心吃完了……”咕噜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说道，“没吃的了。”

“天天呆在百宝袋中就晓得吃。”慕楚伸手弹它的脑门儿，“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吃的还不够你吃啊。”

咕噜不高兴地动了动，却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掉下去，不满地说：“东西当然是趁着新鲜吃啦，放得久了怎么吃呀！”

“好好好，等我们到了荆湖之地，再给你摘果子。”慕楚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把它塞进了百宝袋里。

莫翰卿看了看她，问道：“咕噜是什么灵兽？”

“我也不大清楚，它是一位长辈赠予我的礼物。只知道她会设结界，其余的，我也不清楚。”慕楚有些许无奈，“别看它那么小一只，实在是太能吃了。”

觉得她神情可爱，莫翰卿脸上扬起了笑，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但是慕楚见他笑了，说道：“翰卿笑起来甚是好看。”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莫翰卿那温和的笑与慕楚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温和笑容相比，实在是太好看了，慕楚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那个笑容总是让人心生暖意，让人身心舒畅。

莫翰卿听了这话，却是耳根子都红了，慕楚觉得奇怪，问道：“翰卿为何害羞？别告诉我从未有人这样夸过你。”只见莫翰卿真的摇了摇头。

慕楚哪里知道，莫翰卿自出生以后便极少接触同辈中人，在雪山之时，长辈们对他要求严苛，除了日夜修习术法，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也不想再在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纠缠，慕楚只是摇了摇头，暗自吐槽那些人没眼力见儿，可惜了莫翰卿这仙人一般的容貌，无人赏识……

而莫翰卿心里在想什么呢。他在想「慕楚笑起来很漂亮。不过慕楚一个男儿，应当是不愿意被人说漂亮的。」

二人不语，各怀心事，过了许久，似乎是即将到达荆湖之地，雪雕忽然从高处往下降，慕楚觉得身体有些失重，不由得胡乱抓了一下手边的东西，也就那短暂一瞬，就松开了，却没想到是抓到了莫翰卿的衣摆，让莫翰卿察觉到了。虽说慕楚有白鹤，但咕噜一向惧高，她也就很少骑白鹤。少了翱翔天空的经验，也就有了些许不安，虽不是非常强烈，却也让她有了短暂的局促。

因她的动作，莫翰卿看出她的紧张，便拍了拍她，问道：“慕楚可还好？”

“嗯？”慕楚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局促，早已恢复如常，不晓得他在问什么，面上带着疑惑。

莫翰卿见状，浅笑着答：“无事。”心里却是记下了，悄悄与雪雕神会。

雪雕得了莫翰卿的命令，向下降时也变得缓慢又稳当，生怕颠簸了慕楚，慕楚没注意这一细节，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这荆湖之地附近的景色，眉头一紧，问道：“荆湖之地的周围为何这般景象？”

只见这周围一片区域寸草不生，地面上满是烂泥，一股尸臭味，还嘟噜嘟噜地冒着气泡。

雪雕从上方掠过，飞的很低，距地面不过五米距离。

莫翰卿正想开口，忽然从那一片烂泥中跳起几具“干尸”，身上裹着那黑乎乎的腐臭的烂泥，它们两只手臂向上抓着，仿佛要甩脱了，直直地冲着雪雕而来，那狰狞的脸上一张嘴张得巨大，眼眶里没有眼珠子，只有两个黑黑的洞……

慕楚压抑着心中的惊诧，迅速抬起手，几簇火焰飞向跳上来的“干尸”，正当此时，莫翰卿手中的几支冰箭已正中干尸手心，而后几具干尸被火焰烧着下坠，发出一阵闷哑的叫声，坠入烂泥中……而雪雕怕被烂泥熏着，用力扑腾几下翅膀，飞的更高了些。

“这些是什么？”慕楚见多了灵兽，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倒不是觉得多吓人，就是觉得，有些恶心……

莫翰卿还正在震惊当中，没回话。他的惊诧是因为慕楚使出的火系术法。他们头一次见面时，慕楚用的是莫氏的水系术法，而且慕楚是一位神品医师，水木火三系术法都习得……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这一想，莫翰卿便沉默了好一会儿。

见他不回话，慕楚转过头来叫他：“翰卿？”

“……”莫翰卿见她转过脸，才回过神来，回答，“坊间传说，荆湖之地是妖师杀人祭鬼的地方。方才那些，应当是那些妖师炼的尸怪。”

这不是慕楚头一回听说“妖师”，却一直以为只是传言，以前也从未知道荆湖之地还有这种东西存在……“只有这一片区域？”

“是。”莫翰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一片只是荆湖之地的外围，原本就只有些低级灵兽，再往里，中阶以上的灵兽妖师们驱使的尸怪打不过。”

慕楚听完，心下明白了。往常平民百姓们也偶尔会误闯进荆湖之地的外围，见到妖师们炼的尸鬼便会吓得魂飞魄散，平民百姓对这荆湖之地便惧怕了，不敢靠近，更不会知道荆湖之地是修仙者猎兽的场所。低阶的修仙者打不过尸怪，也会被吓退，而高阶的修仙者则不会怕外围的尸怪阻拦，因此相对于蒂壶，在荆湖之地中猎兽的，都是些品阶不错的修仙者了。

雪雕越过了一长段腐臭的泥地，终于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树木，飞的高度慢慢往下降，慕楚见到那树下头，好像有一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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