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福利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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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多大了？”

“27。”

“本地人？”

“嗯。”

此时此刻，付守忆如愿以偿跟着早餐店的爱心小分队往利州赶去。

稍稍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车上被安排了三个大妈。

所以一路毫不寂寞，付守忆除了紧跟前面早餐店的送货车，还负责回答大妈们查户口似的问答，以及帮忙调解她们偶有的争执。

“家就在这儿附近？以前没见过你啊？”

“你是不是隔壁学校的学生？”

“学生都回家了。而且哪有27岁的大学生？”

“怎么没有，博士啊。一看小伙子就是有文化的，成绩好，读博士很正常。”

“我才搬过来，以前不住这儿。”付守忆连忙回答，顺带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阿姨，你们都跟店主很熟？”

“熟啊，这家店都开了二十多年了，能不熟吗。”

“二十多年？”付守忆重复道。

“是啊。我还记得，那年……容佩，就是店主，她的儿子，哎……”A大妈长叹一声，没有说下去。

“小伙子你不知道，容佩吧，这么多年很不容易。”副驾上的大妈接过话头：“原本，她不住我们这块儿。二十多年前，她儿子在玉潭公园门口走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就在这儿开了店，卖儿子喜欢吃的包子、饺子。希望有一天儿子能再回到这里，吃到小时候的东西，认出自己的亲生母亲。”

大妈说着说着声调就变了，开始抽泣起来。

后座的A大妈抹了一把眼泪，赶紧递来一张纸巾：“都是当妈的。每次想起她的事儿，我就忍不住想哭。”

“最初，容佩去福利院是为了找自己的儿子。那时候比不得现在，什么互联网、DNA，就算不是被人贩子拐走，被好心人捡到，被警察找到，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还得靠自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去认。”副驾的大妈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

“对，她还认识了好多丢了孩子的爹妈。这么多年找下来，自己儿子没找到，却帮好些人团聚了。”

“她……还在找自己儿子？”付守忆迟疑地问。

“找啊，怎么能不找。”副驾的大妈情绪又激动起来，“小伙子，你还年轻，没生孩子，你是不知道做父母的心。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只要活着，就要继续找。”

“哼，别把当爹的算上。容佩都离婚二十多年了，听说孩子的爸爸早就再婚，又生的孩子估计也二十多了。”后座C大妈插了一句。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一行人都没说话。

“你们见过她丈……前夫？”付守忆打破沉默。

“当年找孩子的时候，我见过。哎，都是爱孩子的。我记得也就两三天吧，瘦得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副驾的大妈回忆道，“后来容佩来开店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那之后，我就没见过。”

车里又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付守忆说：“人的想法不一样，也没有对错。”

“是这个理儿。孩子虽然不见了，可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孩子爸爸想重新开始，容佩呢，又一直放不下，分开也好。”

“这个店生意一直这么好？”

“还行吧。最初就是一个小小的早点铺子。她一个人累死累活，没日没夜的干。后来生意有了起色，请了帮手。再后来，她为了帮福利院出来找工作的孩子，就把店开得越来越多，反正生意是越做越大。”

A大妈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急切地说：“她做生意真不是为赚钱。这么多年，她一直住在我们那栋楼，还是租的房子。平日里，除了忙生意就是去福利院、还帮忙找走丢的孩子。赚的钱吧，大多数都捐了。”

“好人有好报。”付守忆说道。

“哎呦，借你吉言，希望老天爷保佑她早点找到亲生儿子。”副驾的大妈双手合十祈祷着。

付守忆的视力一直很好，现在却觉得眼前有点模糊。还好路上车少，他把头转向一旁努力眨了眨眼睛，这才问道：“今天店主去吗？”

“当然要去。她这几天都在各个福利院过的，利州是最后一个。”

“咦？小伙子，你不会是冲着容佩去的吧？”后座的C大妈突然发现了新大陆。

此话一出，全车的大妈都兴奋起来，气氛瞬间从低沉悲伤变成了新奇八卦。

付守忆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

副驾的大妈把付守忆上上下下看了一番，问道：“你真是才搬过来的？以前见过容佩？”

“没。我没见过店主。”付守忆默默地把机场和“与行”那两次抹掉，“有什么问题吗？”

大妈们瞬间扭捏起来，偷笑了半天，相互推让。

“哎呀，我来说，我来说。”C大妈自告奋勇站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十几年前吧，隔壁大学的一个学生想要追求容佩。”

“大学生？！”

这个八卦确实有点出乎付守忆的预料。他猜到可能跟男女关系有关，但没料到男方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

“这有什么。等你见了容佩就知道了，有小男孩儿喜欢她很正常。”

“对，对。我家那小子就说佩姨好，现在在国外都还念叨呢。”

在夸奖容佩这一点上，大妈们的意见格外统一。

“店主，很漂亮？”付守忆见过真人和照片，但他觉得自己是没办法客观评价那人长相的，很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小伙子，喜欢一个人不是光看漂亮不漂亮。当然，容佩长得也不错。不过，没你漂亮。”副驾的大妈又扫了一眼付守忆，笑着说。

“哈哈哈，我早就想说了，小伙子，你长得可真漂亮。”后座的A大妈拍着手笑起来。

“都说儿子像妈妈。你妈妈应该是个大美人吧，生出你这么好看的孩子。”C大妈问。

付守忆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脸，回答道：“我不太像我妈。不过，我觉得她是挺美的。”

福利院建在一个小县城里。

随着城市扩展，这里离城区越来越近，周边经济发展也渐渐好起来。据大妈们介绍，这几年路好走多了，以前来一次得折腾大半天。

大约半小时车程，爱心小分队终于到了目的地。

付守忆把车停在一栋U形建筑前，赶忙下车帮着大爷大妈们搬东西。

除了店里准备的吃食，还有不少年货。

一边搬，A大妈一边给付守忆介绍。他们每年给孩子们准备的东西，都是提前跟福利院沟通，买孩子们最需要的。不一定是吃的，也可能是用的。

比如今年，有好几个孩子要参加高考。大爷大妈们合资买了几个行李箱送来。

“等他们到了大学，除了学校和老师，没人知道他们是福利院出来的。我们也要把孩子收拾得精精神神的，不能被人看不起。前十几年过得苦，那是没办法。后面几十年路还长着呢，都是懂事儿的好孩子，自己努力，一定能过好。”

付守忆点点头，间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山清水秀的地方，空气还不错。

“付守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好熟悉。

付守忆也觉得好巧，微笑着转身：“原来你说出城，是到这里来。”

抱着一个大纸箱的苏南探出头惊讶地望着他：“你来这儿干嘛？”

“南南，你也在啊。”A大妈激动地跑过去，拍了拍苏南，亲昵地说，“哎哟，好几年没见你了。”

南南！

这个称谓让付守忆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苏南更是紧张万分，连忙放下纸箱，揽着A大妈的肩膀说：“美女，苏南，叫我苏南。”

“哎呀，这是南南啊，结婚了吗？”C大妈听到动静也跑过来，路过付守忆的时候，说了一句，“小伙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喜欢容佩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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