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拉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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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邹珥眼见着自己和赵景轶的差距拉得越来越大，说实话他自己也很着急。</p>

<p>那时候的他把基本功练好，把老师教的戏唱好就已经很吃力了，根本就没有在意合不合适自己的这个问题，更别说女人了，根本就没有功夫去想。</p>

<p>而且当时的邹珥白天要去学堂上课，晚上还要去剧院表演每天都疲于奔命。</p>

<p>姚元白老师想着要给邹珥的父母交代，让他至少得把高中给读完，可就结果而言，跟每天沉浸在京戏里的赵景轶之间的差距是越拉越大了。</p>

<p>实力的差距也让他日益痛苦，不过能留在戏院里还是很令他感到高兴的。</p>

<p>看来邹珥还是喜欢这一行的吧，只要来剧场，听到两个笛子声音一起，胡琴随后跟上，多种乐器合在一块凑成的音乐就跟让他感到安心。</p>

<p>“哎呀。”一个弹着胡琴的少女吃痛的叫了一声。</p>

<p>“怎么了？”邹珥凑上去关切的问到。</p>

<p>“刚才手指滑了下，还很疼。”少女的眼角还闪着点泪花。</p>

<p>“来，让我看看。”邹珥仔细观察了一下“看来是受伤了，暂时应该弹不了了。”然后接过她手中的胡琴坐下，问旁边的乐器师傅“下一出要表演的戏是什么？”</p>

<p>师傅有些惊讶“少爷，你会弹这个？是苏三起解的第二幕哦。”</p>

<p>邹珥点点头“那我就献丑了。”</p>

<p>演苏三的演员正准备上场就看到邹珥坐在那里“噢？庆阳班的少爷居然要弹胡琴啊？真有意思，真是期待呢。”</p>

<p>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邹珥不仅会弹而且弹的还非常的好，跟周围的乐器师傅们都配合的很好。</p>

<p>柳春燕在一旁在这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暗暗的感激。</p>

<p>一曲弹罢，今天的演出到这里也改结束了，邹珥把手里的胡琴递还给柳春燕起身就准备离开了。</p>

<p>柳春燕连忙追了上去把他给叫住了“那个！”邹珥转过身“刚刚可真的是谢谢你了。我是新来的，才刚弹没多久所以弹得很烂，不过您弹的可真是好啊！”</p>

<p>邹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p>

<p>柳春燕被他看的脸色潮红“怎，怎么了？”</p>

<p>“有机会的话需要我教你吗？”邹珥问。</p>

<p>“哎？”柳春燕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邹珥是一个极其冷淡的人“真的可以吗？”</p>

<p>就这样，邹珥和柳春燕慢慢的就开始交往了。</p>

<p>原本邹珥就是想看看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才跟她交往的，但总得来说柳春燕就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罢了。</p>

<p>两个人刚在一起交往没多久一块去逛街，柳春燕想靠近邹珥，想要牵他的手，却因为害羞而迟迟不敢。</p>

<p>邹珥一条路的分叉口，两个人快要分别了，就在要说再见之际，邹珥伸出手拉过了她的手，柳春燕露出了女孩子专属的娇羞，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对方，相视一笑。</p>

<p>不过身为一名角儿，被人知道了肯定会被训的，所以邹珥和柳春燕一直都是在私底下约会的，永远见不得光一般。</p>

<p>然而，他们两个很快就要面临分别了。</p>

<p>柳春燕一脸悲伤的坐在河岸边“我……我要回老家了。”</p>

<p>“嗯？”突然收到消息的邹珥有些惊讶。</p>

<p>柳春燕继续解释道“至今为止一直都是我的哥哥在照顾家里年迈的长辈，现在世道那么乱，我哥哥得去参军了，说是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北平已经不安全了。”</p>

<p>邹珥没有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p>

<p>“邹珥，虽然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但请你不要忘记我。”说着就直接扑进了邹珥的怀里。</p>

<p>邹珥没有说话，紧紧抱着她，知道太阳完全落下。</p>

<p>这时候的世道到处都充斥着“哪里还有闲工夫听戏”这样的言语，戏曲届也秉着自我反省的守旧的态度，直接讲一些新戏和风流戏全部都列入了禁演的范畴里，被埋葬掉了。</p>

<p>呼呼吹着大风的夜晚，姚元白带着邹珥刚去参加完讨论会走在回家的路上。</p>

<p>“真是麻烦啊，简直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般，要是自我反省的风气一传开，那这股风气可就要变成戏曲界的常态了。”姚元白拉了拉帽子“他们在开什么玩笑，真是愚蠢至极。”</p>

<p>邹珥就在后边一步一步的跟着，一言不发，不时附和两句。</p>

<p>这时的邹珥是听从赵景轶的建议练习花旦的曲目不久，对于挣扎着想找到属于自己独特的表演线路德邹珥来说，感觉就好像是前程被断了一样。</p>

<p>又是新的一天，邹珥照常来戏院子里帮忙。</p>

<p>门外出来动静，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赵景轶来了。</p>

<p>邹珥有些惊讶“景轶，你怎么来了？今天可没有排你的戏啊。”</p>

<p>赵景轶挽起袖子走到水槽边帮他洗了了茶杯“之前那些事三两下就搞定了，于是就跑过来帮你的忙了，我看你最近累的要死。”他洗个杯子像是用进全身的力气一般。</p>

<p>邹珥忍不住吐槽他“这么用力洗杯子，杯子可是会碎的。”</p>

<p>“我才懒得管这些呢！”</p>

<p>邹珥无奈的看着他“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不爽了吗？”</p>

<p>“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景轶置气的说“就是死活都没有新人进来，这样一来我们就永远都是小辈，就只能使唤我们，真是烦！”</p>

<p>邹珥双手抱着胸倚在墙上看着他“没办法啊，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人来学唱戏呢？吃都吃不饱了。”</p>

<p>“世道？那关我什么事！”赵景轶放下杯子回过头来对邹珥说“我来是想要唱戏而不是做杂物的！”</p>

<p>他有稍稍冷静了点“不对，正因为这个世道所以才更加需要一直唱戏，把它给传承下去。戏院子满座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有五成座都算是奇迹了，没有人想来学戏也是很正常的事，明天的口粮都没有着落，每个人都在为能活下去拼尽全力。”</p>

<p>“不过，等人们填饱了肚子，大家肯定又会回来听戏的，我坚信一定是这样的。”</p>

<p>邹珥听完赵景轶的豪言壮志有些无语，但还是敷衍的应了两声。</p>

<p>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了锣鼓喧天，戏正在上演。</p>

<p>“啊，这唱的是定军山啊？正好，我也来听听，最近正在学呢。”赵景轶带着邹珥偷偷溜到台侧“那个演黄忠的唱的很一般啊……”说着就跟着唱了起来“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皇叔爷的驾，匹马单刀取过了巫峡。斩关夺寨功劳大，师爷不信在功劳簿上查一查。非是我黄忠夸大话……”</p>

<p>邹珥无奈的笑了笑，他差点讨厌唱戏是因为有赵景轶的存在，但是渐渐喜欢上唱戏也是因为他。</p>

<p>可是，随着战事升级，北方地区已经沦陷了，很快就会逼近江南，越来越多的人离开这座城市，当然，这也影响到了戏曲界。</p>

<p>越来越多的人举家逃到更远的地方，庆阳班也走了许多师兄师弟。</p>

<p>这与赵景轶的期望相反，这个圈子渐渐变得冷清起来。</p>

<p>“到头来就只剩下你们俩了啊……”姚元白伸手拍了拍赵景轶和邹珥的肩膀。</p>

<p>“老师，我……”赵景轶委屈的快要哭出来。</p>

<p>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已经长的比姚元白要高了，他都只能抬起头才能和他们说话“是这样的我有些话想对你们两个说。待会一个一个的单独来见我。”</p>

<p>笼罩在夜幕里的书房，姚元白背对着邹珥坐下。</p>

<p>好一阵子才来了口“阿珥，我呢打算去东北前线慰问战士们。”邹珥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不过呢，由于这里也太危险了，我打算把你们师娘送到乡下去，李叔我也打算给他放个假，我希望你也跟着师娘一块去乡下吧。”</p>

<p>邹珥突然间有些慌乱“老师……”</p>

<p>姚元白摆手“虽然你已经十八岁了，或许这有一些多此一举，但要是你出什么事了，我可没有办法跟你的父母交代。”</p>

<p>“那景轶呢？”邹珥连忙问。</p>

<p>“那家伙啊，我打算带上他。”</p>

<p>邹珥恳求道：“那也把我给带上吧！”</p>

<p>姚元白还是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怎么能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多带一个人行动起来不方便，总比到最后要充军好吧？别担心，我们去几个月就回来了。”</p>

<p>姚元白继续说“现在就算待在这里，也唱不了戏了你说对不对？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差了。”他提起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只猫，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就连一只猫都没有办法继续养，得放手了。”</p>

<p>那只猫一被放到地方，就飞快的跑走了。</p>

<p>邹珥恐惧的攥紧自己的拳头，感觉一股气憋在胸腔里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一般。</p>

<p>半响，他说了一句“就跟那只猫一样吗？”</p>

<p>“嗯？”姚元白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p>

<p>邹珥艰难的开口“我又要被抛弃了吗？赵景轶可以一直跟在老师身边学习，我可没有办法一个人独自在乡下混日子，在您的眼里我就是一个那么没有前途的人吗？”</p>

<p>“我可没有这么说吧？”</p>

<p>“我可不想我跟他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了。”邹珥抽搐着肩膀“难得才喜欢上了唱戏，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了。”他直接跪在了姚元白面前。</p>

<p>“邹珥，我可没有教过你顶嘴。”</p>

<p>“抱歉……”</p>

<p>长夜漫漫，今晚注定了不是一个能够安眠的夜晚。</p>

<p>赵景轶翻来覆去好几遍了还是睡不着，最后看向旁边那个背对着自己睡的邹珥“阿珥，还醒着吗？”</p>

<p>“嗯。”邹珥轻轻应了一声。</p>

<p>“我们终于要天各一方了啊……不过，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赵景轶坚定的说“我还没跟你这个小子一块去过花街柳巷呢。”</p>

<p>邹珥撇了他一眼，转过身来。</p>

<p>“干嘛？看你这个表情是根本不相信我啊。”</p>

<p>邹珥看着他“赵景轶。”然后伸出一只手的尾指递了过去，笑着说“我们来拉钩吧！”</p>

<p>赵景轶也笑了“好的，我们拉钩。”</p>

<p>“景轶，唱一段来听听吧，我好像听你再唱一段，就定军山里的激夏侯渊出阵较量那段吧怎么样？听你一唱戏我就会困的打瞌睡。”</p>

<p>“困的打瞌睡也太失礼了吧？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打击我呢？”</p>

<p>“你猜。”邹珥勾了勾嘴角。</p>

<p>“算了，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唱好了。”赵景轶勾紧了邹珥的手指开了嗓就直接来了段“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进退俱要听令号，违令难免吃一刀。三军与爷归营号！”</p>

<p>赵景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没多久邹珥就睡着了。</p>

<p>夜很快就过去了，等人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于是人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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