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您到地狱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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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实指望到吴国借兵回转，谁知昭关有阻拦。幸遇那东皋公行方便，他将我隐藏在后花园。一连几天我的眉不展，夜夜何曾得安眠？俺伍员好一似丧家犬，满腹的含冤向谁言？”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心中有事难合眼，翻来覆去睡不安。背地里只把东皋公埋怨，叫人难解巧机关。若是真心来救我，为何几日他不言？贪图富贵来害我，你就该把我献与昭关。”

一出戏唱完下台，沈元骤的水衣子都被他的汗给浸湿了，还没等他松口气，在后台化妆的沈溢便调侃道：“哟，好一出文昭关啊！”

小厮刚刚帮他脱下盔头，沈元骤就跑到沈溢面前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一副不想见人的样子。

“喂喂喂，脸上的油彩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小气！我可不管！”沈元骤偏不随他的愿，还拿脸去蹭了蹭“真的是不成啊！已经荒废了十多年了真的是不得了，京戏真的很可怕啊！”

沈溢也不恼：“你这失落的样子可真的是有看头啊哈哈！”

“这样啊……”沈元骤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这样说的话我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

“那个，沈元骤先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了一个毛头小孩站到了他们身边。

沈溢教训道：“叫先生太失礼了，要叫老师！”

小孩听到训斥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连忙给沈元骤鞠了一躬：“是！对不起，沈元骤老师！台上那张桌子我也可以收拾掉吗？因为下一场还有别的表演。”

“哈哈哈，看把这小孩子吓得，不用行这么大礼，那桌子就麻烦你了。”沈元骤对他笑了笑。

“是。”小孩领了命就出去了。

沈元骤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是你的大徒弟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叫沈石溪，虽然是一个有些毛里毛燥的，但是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

沈元骤坐到化妆台前拿起一瓶卸妆水指挥沈溢帮他把油彩给卸了边说道：“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啊，当年还像是一个呆鸡一样的臭小子，现在居然也理所当然地收起了徒弟。”

沈溢笑了笑，没有说话。

外面正在戏台上收拾东西的沈石溪毛里毛燥的一不小心把道具摔了下来，惹的观众席上的观众哈哈大笑起来。

沈元骤看了他一眼：“怎么样，等一会下了戏一块儿去喝一杯怎么样？”

沈溢点点头。

两个人出了戏院后就直接进了一家酒吧，开始喝酒蹦迪了起来。

没多久两个人就累的瘫了下来，坐在位置上那里也不肯去了，一口一口的把酒当水喝解渴。

借着酒意，沈元骤开口问他：“最近和知夏怎么样了？感情还好吗？”

沈溢大着舌头回答说：“好的很呢，别看平时知夏姐凶得跟母老虎一样，但是为人母之后变得贤惠了很多，昨天晚上她还给我做了饭吃，比以前进步太多了。”

沈元骤又一大口喝下肚：“说实话，我以前还真的挺喜欢知夏的，觉得她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仙女一般，谁知道最后会是你这个癞蛤蟆把这天鹅肉给吃了，有一段时间我还非常的不服气呢，不知道自己哪一点比不上你……”

沈溢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又给他把就给倒上了。

“不过越到后来，我就越能明白，为什么当年知夏会选择你了，和你比，我是哪一点都不及你，我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风了，只要你们能过的幸福，我看着也幸福。”

最后沈元骤把就被举了起来和沈溢碰了碰杯：“来，敬我们的青春一杯！”

沈溢也不扫他的兴，一口气把酒给干了：“敬我们的青春！”

姑苏邹家大院里。

乖宝刚幼儿园放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他便陪着邹珥在院子里吹风。

“大王一鼓败强敌，撕破天宫鬼画皮。要把威名超玉帝，高竖哦！齐天大圣旗！看旌旗招展，觱篥齐鸣，我家大圣，奏凯回山也！祝贺大王，一战凯旋。”

“啊哈哈哈……前呼后拥，威风浩，立旗号，齐天也那皎皎！排雄阵，砺枪刀，败瘟神，驱**。管叫他胆战魂消，玉帝折腰！按不住，怒气冲霄，蔑看天宫！”

一旁闭目养神的邹珥被吵的睁开了眼睛，大病初愈的他显得格外的消瘦，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我说乖宝，这段词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嗯……我前段时间听到过一次，就记下来了。”乖宝从吊椅上跳了下来走到邹珥身边，帮他按了按肩膀“妈妈说她最喜欢这首歌了，爷爷你呢？”

“我可听不得像这样吵闹的故事。”邹珥说。

乖宝问：“爷爷有唱过这出戏吗？”

“唱过一次。”

乖宝期待的看着他：“我想要听。”

邹珥无情的拒绝道：“不想唱。”

乖宝有些失望的站到一边，邹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一年比一年像了呢，真的是可爱啊……”

“和谁啊？”

“你的爷爷。”邹珥回答说。

“我还有另一个爷爷吗？”乖宝惊奇的看着他。

邹珥点点头，从手侧拿出一本个人剧目本，上面印有赵景轶的照片，他伸手给乖宝指了指：“这个人才是你真正的爷爷。”

“真正的？”

“就是你妈妈的身生父亲。”乖宝抬头看了他一眼，邹珥继续说“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去世了。”

“为什么啊？”乖宝问。

邹珥笑了笑，他也没有答案：“是啊，为什么呢……”

这时在客厅里忙活的李伯突然间走到了院子里：“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有一位客人登门拜访了。”

胡泽豪从后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笑嘻嘻的说道：“好久不见啊沈贰老师！”

“哟，这不是胡老板吗？真的是久疏问候了，怎么？今天您又要来欺负我这个老年人了吗？”邹珥伸手示意李伯把他推进客厅，胡泽豪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邹珥调侃道：“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不说一声就跑过来真的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想要是说了的话您肯定会拒绝我的。”

李伯引人坐下，然后上了两杯茶便退到了一旁，乖宝有些害怕的紧跟在邹珥身边。

“其实今天呢，我给您带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过来。”胡泽豪提了提手中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这里有京戏杂志，还有京戏协会的宣传单，还有戏剧的段子，名人锦集，就连只登了一小段的报纸，和您有关的，在这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个！”胡泽豪笑了笑，捧起了一大本的相册“这个是当时停战后不久的照片。”

“哇。”李伯有些惊讶“居然还有这个照片啊，已经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东西了。”

胡泽豪把相册放到邹珥的手上，让他仔细的端详，李伯站在后面也伸长着脖子在看。

一张张黑白老旧照片，都透露着那个时代的味道，每一张脸都是邹珥所熟悉的。

“这可真的是不得了啊！”李伯感慨道“当时的各位老师全部都给拍了下来，也还有特别多赵景轶老师的照片呢。”

邹珥看到照片，看着照片上那个年轻的面容，也有些睹物思人起来：“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呢，是在金陵戏院唱的一出梦金呢，我还记得那一天下了初雪呢，真是让人怀念啊……”

“那老爷的照片呢？”邹珥往后又翻了一页“啊！有了！但是只有一张呢……”

邹珥看着这个年轻时候的自己的面容：“那时候的我还一文不名呢，戏也唱的不好，也没能引起摄影师的丝毫注意吧。”

胡泽豪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虽说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啊，我有偷拍老师您的表演照片……”

邹珥听到这话，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胡泽豪连忙摆出一个认输的手势：“抱歉抱歉，请不要动怒！”然后给他解释道“我是有事先问过大家的，约定好了这件事情要对您保密的，而且这影片绝对不外泄，相关人员都一致认为，想把您的技艺给保存下来呢。”

“磨练致臻的艺术已经不单单只属于您一个人了，但是如果您是真心地不愿意的话，我可以销毁掉所有的资料和影片，这就全凭您自己的意愿了。”胡泽豪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真是的。”邹珥生气的看着他“像你这么不懂礼数，毁人晚节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见。”

胡泽豪也不恼，哈哈的笑了两声调侃道：“我会一直陪着您到地狱的尽头的，你就安心吧！”

邹珥有些累了，托着腮，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一旁的乖宝，半响后缓缓开口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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