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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如同三十年的三年或者四年
整个心突然空寂下来偶尔坐立不安
常常会梦见许多许多话,老师说的话,前排的话,后桌的话,他和她的话。
一觉醒来,耳边是散不尽的温热心间是排不除的牵挂。
牵挂,曾经所排斥的一切一切。
无数别人正讨厌着的一切一切。
一出校门,林午就被哥接走了。
无数的人从成茧面前欣然走过,她守着两杯西瓜汁等啊等。
冰都化了依旧没等来桑延。
——英语考试结束我在校门口等你。
前一天晚上,他给她发短信说。
谁等谁无其所谓,重要的是来没来。
夜幕降临,她拎着两杯西瓜汁往FIY慢摇吧走。
还没走近,远远的便听到警报的声音。
成茧好奇的加快了脚步。
灯火通明,好几辆警车停在慢摇吧的门口。
然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她死死的盯着车里看,并没有见到桑延的身影。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她慌忙的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那是他们第一次通话。
幸好,他接了起来。
“你没事吧,你在哪里?”她环顾一眼四周。
“楼梯上。”
成茧眯起眼睛往上看,昏暗寂静的慢摇吧死气沉沉的矗立着。
没有了变换交替的五颜六色的灯光。
她跑着拐弯上了楼梯。
果然,他就坐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
脸颊青一块紫一块的,脚边是一堆的烟头。
越靠近他酒气越重。
她安静的坐下来,将吸管插进杯子里递给他。
他接过一口气喝了半杯,喉结震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西瓜的香甜味道漫上她的鼻尖。
盖掉了浓烈的烟酒味道。
“FLY涉嫌毒品贩卖被查封了,我在这待了将近一个月什么也没捞到,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对不起。”
他沉沉的低下头去。
成茧扭头看看被贴上封条的FLY。
“不怪你。”
她轻声的安慰到。
“如果有下辈子就好了,我也要和别的小孩一样被百般呵护的长大。”
下辈子,他要做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明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陪伴在她的左右,用温暖褪去寒冷,保护她一辈子向阳而生。
他要投在一个温暖的家里,被无数人陪着成长。
桑延小声的抽泣起来,那一刻,少年卸下了伪装已久的外壳。
用眼泪表达了爱而不得的失望。
掀起了那块牵挂的伤疤。
父母那道坎,是桑延常年心上的老刺。
拔不出来,隐隐作痛。
“会好起来的,等我们长更大了。”
她拽拽他的衣服说。
“我们去诊所吧,擦点药就回家。”
她站起来低头看着他。
他和孩童一样用手擦擦眼眶也跟着站了起来。
夏天的风混合着汽车尾气和轻飘的尘埃。
吹响了路边的枝叶沙沙作响。
他们去了一中门口的一家诊所,清理了伤口买了些药才继续往回走。
她放心不下,执意送他。
“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侧过头来问她。
“明天一早我妈来接我。”
她长叹一口气说。
“嗯。”
桑延点点头不再说话。
到了桑延住的地方,他执意要给她煮泡面。
她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等着。
“你以前拿那么多奖呢?”
她无意的拉开抽屉,满满一抽屉的奖状推满了灰尘。
歌唱比赛,毛笔字钢笔字竞赛,英语竞赛。
每一张都写着同样的一等奖。
“小的时候,我妈一周回来一两次,心情好就教我写字画画唱歌,心情不好就拎起我打一顿不给饭吃。”
他一边观察着锅里的水一边回答。
“我帮你擦擦灰尘再重新放起来。”
她从桌上拿来纸巾一张一张认真的擦起来。
她全部擦完后,热气腾腾的泡面刚好出锅。
香味惹得她肚子咕咕叫起来。
“好饿好饿。”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碗里的泡面。
“你什么时候买的碗筷啊?”
她接过筷子问。
“快吃吧,趁热。”
他端起一碗坐在床上吸溜的吃起来。
上次她来煮过汤圆后,他就专门去店里买来了碗筷。
两个人各自吃着,没有言语。
只听得见咀嚼食物的声音。
桑延吃完玩了会手机后成茧才终于将最后一口面捞进嘴里。
趁着锅里的热水,他将碗筷洗干净放了起来。
“桑延,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市?”
成茧玩弄着自己的笔袋问。
“有一望无际的海,热闹些就好。”
他躺下来说。
他的世界,坠地那一刻开始孤单,沉寂。
所以,无边的热闹成了他不小的向往。
“那等我成绩出来就挑一个沿海的城市,热闹的城市。”
成茧盯着手指信心满满的说。
“你过来。”
桑延突然站起来将被子放在床铺的正中间。
成茧疑虑的走了过去。
“你躺下。”
心跳加速的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显然知道了他的担心,于是自己先躺在了被子的一旁。
隔着被子。
他看不见她。
她也看不见他。
天地之间,只有双方的呼吸变得清晰。
“小草丛,你会一辈子记得我吗?”
他感受到了她想坐起来,于是立即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就那么躺着。
他害怕,她看到他滚烫而下的眼泪。
“我不会记得,因为我们要一起走到最后,你是现在,你在未来,不在过去。”
成茧坚定的说着。
他是她无需记得的存在,因为渴望永远在眼前在左右。
他轻轻握在她手腕上的手越来越紧,没有打算放开。
“我放不下你。下辈子还要见。”
他说得很小声,迷迷糊糊的,她错过了那句话。
他明显感受到她的手已经失去了力量,他放开轻轻起身,将她的鞋子脱掉挪到床上。
自己拿上烟去了阳台,一根接着一根。
硬生生将黎明等来。
“桑延,桑延。”
他听到她唤他的声音,温柔的扬起了嘴角回了屋里。
“我妈来电话了,我得走了。”
她晃一晃手机说。
“嗯。”
他点点头走过去为她打开门。
“七月见。”
她朝他挥挥手。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待到她走过才将门重重的关上。
“下辈子见,小草丛。”
他喃喃道,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本想敲门再看看他,电话又响起来。
她接起来便往住处飞奔而去。
舅舅和妈妈已经等在了楼下。
“你怎么从学校出来?”
妈妈疑惑的问。
“东西落在教室了。”
她心虚的抢先上楼梯带路。
收拾完后,她没能回家,被妈妈打发去了医院。
父亲因为过度抽烟得了肺结核,需要有人照看。
突如其来的消息多少让她意外,平时和父亲关系疏远,但是那一刻血液里还是流淌了全身的不欢情绪。
舅舅和妈妈把她送上去市区的大巴后就先回了家。
大概半天的车程,摇摇晃晃,她睡了好几觉。
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父亲闭眼躺着,整个人都越发瘦小,头上的白发又添了新的。
她俯身摇摇他的手臂问:“晚饭吃什么?”
父亲睁开眼,先是拉开抽屉拿一个口罩让她戴上,说是肺结核是一种传染病,再指指桌上的香蕉让她吃。
“晚饭吃什么?”
她看一眼香蕉继续问。
“饺子吧,记住你不能在医院附近吃东西,传染病人很多,你要走远一些。”
成茧点点头站起来说自己先去买晚饭。
期间,路过和江唤接连给她打了电话说要聚餐。
她都回绝说回校填志愿再聚。
在医院门口打包好了水饺后,已是暮色四合。
将东西拿到病房后,她就打算走。
“我去堂姐那了,明天再过来。”
她怕她再不走,就战胜不了憋在眼眶里的泪水了。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她点点头关上了病房的门。
十七岁的她边走边抹眼泪。
毕业那天才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这一刻又成了孩子。
直到坐上公交才安静下来,她按堂姐给的地址找到了她上班的婚纱影楼。
堂姐带她去了住的地方安排妥当后继续回去加班。
她早出早归,很难见到工作繁忙的堂姐。
不过堂姐每天都会带回来面包零食给她宵夜或是早餐。
她就那样在市区待了半个月,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父亲终于可以出院。
——切忌抽烟喝酒和糖分太高的食物,清淡饮食,按时吃药,好好调理。
临行前,医生嘱咐到。
成茧感谢的点点头。
走出病房大门的时候,遇到了余燊,他拎着一袋药,见到她有些不知所措。
“余燊,考得怎么样?”
她泛起久违的笑容问。
“四百多,不好。要么上专科,要么不读了。”他将手里的药背到身后。
“你呢?”他又抬眼问。
“五百多。”
余燊瞬间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有亲人生病了么?”
她继续追问到。
“嗯,那我先走了。”他礼貌的抢先一步走了。
成茧下意识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五百多打算填哪里?”
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的父亲问到。
“沿海城市。”
她坚定的回答,一副不容阻碍的摸样。
父亲没再说话,两个人一同坐上了回家的大巴。
成茧拿出手机给桑延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去厦门怎么样,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海岛,我上学,你就去文艺又清新的酒吧驻唱。”
她背着父亲笑容满面的盯着手机看。
他却迟迟没有回复。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小茧,起来,到家了。”
直到父亲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她猛然惊醒看一眼手机,最新的短信还是那条高考成绩通知消息。
虽然失落,但她懂他。
依旧满怀期待的数着日子等回校填志愿的那天。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和爸爸走出医院的那一天。
桑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延,我刚刚回来路上遇到成茧了。”
余燊坐到病床上说。
“她,好么?”
桑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应该吧,考了五百多,陪她爸出院回家了。”余燊心不在焉的接话。
“那就好。”
桑延的欣慰的说。
“小延,算我求你了,别做换什么器官的鬼手术,我们可以再等等,肯定会有符合阿姨的肺和心脏的。”余燊激动的站起来走到桑延旁边央求到。
“你不知道那样的概率有多低,余燊,世界不欠我的了,我的命是她给的,今天后就都还清了。”
桑延躲避的躺到了床上。
“我接受不来。”余燊摔门而出。
傍晚,桑延和他的母亲同时被推进了手术室。
余燊一夜无眠的等在走廊的椅子上。
直到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但他却不敢面对的跑走了。
一个人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睁开的那双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
余燊拿着那份生死合同,久久的缓不过神来。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纸上掉,纸张被他奋力的撕得粉碎。
他匆匆回到她的病房,将碎纸洒在她的床上,摔门离开了医院。
桑延的母亲微弱的睁着眼睛,苍白的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发出声来。
——这封信,给十七年来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首先,给我的小草丛。
说好共赴所有的黄昏和黎明。
我却要先一步躲进黑暗了。
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我是什么模样,但我希望没有我的你日夜安好。
千万不能因为找不到我而哭,因为成为星星的我看到会心疼。
那些你教会我的温柔,善良和热爱我都一并放在了心上。
请在热闹的海边永远忘记不再能陪你继续长大的我。
想想真好,我们互相看不见对方白发弯腰老去的样子。
生命之中,你想起我。
每一瞬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
但我还要在下辈子的起点等你,白头到老,请你记得来。
然后,给余燊。
谢谢你愿意和我成为兄弟,朋友。
谢谢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
请永远的少年下去,忘记一切不欢。
最后,给我的亲人。
谢谢你们,给了我十八年的日与月。
我终究恨不起来,还是有负众望的热爱着一切。
祝愿你们白发之后膝下常有人陪伴。
下辈子,不要再相逢。
这封信,在进手术室前,被桑延藏在病床下的铁板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拉开窗户,将手机礽了出去。
他不敢给余燊,他怕他会给成茧。
他不想让她知道,永别说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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