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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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牢中，被称为“月光”的喰种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阴冷潮湿的地上，银色的长发倾泻在地面上，在透过天窗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厚重的铁质镣铐依然套在他手上，在他如雪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忽然，一道阴影遮住了月亮清冷的光辉，“月光”抬起头，无神的红色双眸看着那个黑色的人影，在认出对方的身份后，他的眼底一暗，然后他立刻变换了姿势跪倒在地上。

“今日，表现不错。”那黑影说道。

“月光”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实现你的愿望。”那黑影说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听到这里，“月光”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希冀，但他依然不敢表露，“是……殿下。”

从斯卡布罗集市回来之后，星夜就一直觉得自己很疲倦。这又是一种血族不该感受到的状态，星夜将这归咎于自己的身体本身就和一般血族不太一样。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直到兰斯洛特来跟他说学院的事情。

“小少爷，没事吧？”星夜不明白兰斯洛特为何忽然又改回了“小少爷”的称呼，但疲倦的状态让他没力气去问个究竟。

“没事。”他坐到沙发上，端起一旁的琉璃杯喝下一口新鲜的血液，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明天您就要去学学院了，我作为成年有爵位的血族无法陪您一起去。”兰斯洛特说道，“斯诺利亚贵族学院，位于撒拉曼德城堡的东南方，在路西法德殿下领地和睿魔尔族领地最边缘的交界处。”

星夜漫不经心地听着，对他而言去学院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也就没必要过多地去考虑这些事情，兰斯洛特今日实在有点啰嗦。

“小少爷，血族的学院和人类的完全不同，那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是幼子最容易夭折的地方——不论您是谁的幼子，都是如此。”

“在那里，除了梵卓之外还有其他十二个氏族的幼子，血族的学院都属于中立派，虽然校区在密党的地盘上，但不在卡玛瑞拉的管控范围，也不必遵守卡玛瑞拉六戒律。他们对十三氏族的幼子一视同仁，意思是，小少爷您可能会碰上魔宴盟的幼子。”

“您知道魔宴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对幼子的培养也十分地……”兰斯洛特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后他说，“凶残。”

“如果可能，请您一定避开他们。”

星夜不耐地揉揉自己的额角。

看了那么多的书，即使没亲眼见过星夜也是清楚的，魔宴盟在血界没有领地，他们大多混迹于人类世界，对于幼子他们喜欢数量多于质量。从制造出幼子开始他们对于幼子就是放任状态，幼子大多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对血液的渴求，许多魔宴盟幼子会因为袭击人类而遭到圣徒的追杀，只有运气爆棚碰上在人界的中立血族才会被送入血界的学院。

这意味着他们比生活在安乐乡的贵族幼子们更加强力，更加地具有威胁性。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贵族幼子是被他们杀死的。卡玛瑞拉的幼子本就来源稀少，如今，不少贵族拒绝将心爱的幼子送入中立学院，偷偷在卡玛瑞拉地界里建立了私立贵族学院，只到成年考试的时候才送到中立学院。

在大部分贵族眼里，送入中立学院的幼子等同于被抛弃，但罗德斯特却是其中的异类。罗德斯特严苛的风格要求他下属的所有幼子必须完成中立学院的学业，否则还不如就此消失。这也使得罗德斯特领导的族人成为二十八公爵中人数最少的一支，但他手中的一支名为“阿尔克纳”的军队也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即使身份相同，其他公爵也会敬罗德斯特三分，甚至有传言罗德斯特会是新的王爵，在如今王爵们都下落不明的时候，他很可能成为血族至高无上的存在。

终于，保姆一样的兰斯洛特总算离开了，星夜瘫倒在沙发上，右手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想放空自己的脑袋，却发现闭上眼就是拍卖会上那个喰种银色的头发和血红的双眸。

忽然，他听到细微的响动，是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兰斯洛特，还有什么事……”他坐起来看向门口，却发现站在门边的并不是兰斯洛特，而是一个穿着佣人服装的银发少年。

银色的短发，血红的双眼，右眼角下的银色月牙……星夜惊异地发现，这竟然就是那个名为“月光”的喰种。

“你是……男的？”星夜犹疑着开口问道。

少年点点头，“是的，星夜少爷。”

确实是少年的声音，星夜想起当时他一头长发又一声不吭，先入为主地就认为他是个“少女”，那张漂亮的脸，真的是可男可女啊。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我没有名字，他们只叫我月光。”少年回答道。

星夜皱起眉头，“你要是个女孩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男孩……谁取的这么恶心的名字。”

“回少爷，是伊万·诺费勒公爵。”

额？星夜没想到他老老实实就说了，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他……”少年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手，“是把我变成喰种的人。”

星夜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已记不清人类时候的事情，但我记得他……诺费勒公爵。当时有很多同我一样的少年少女，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诺费勒公爵问我们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子嗣，大部分人都拒绝了——这其中包括我。然后，我们被强行注入了血液……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最后听到的就是他说：真漂亮！就像月光一样……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被关在了摩尔勋爵的城堡里，被他们叫做月光。”

星夜记起了自己当时也是被关在那样的一个笼子里，周围是陌生的少年少女。星夜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时被实验的时候，也被艾伯特变成了喰种，会是怎样的悲惨境地。

如果说长生不死的血族是人类的终极梦想，那么成为喰种就是一种永恒的梦魇。

真是……恶趣味。

少年的回答仅限于此，他没有继续说在摩尔勋爵那里又遭遇了什么，星夜能猜想那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即使是星夜也不愿回忆起在睿魔尔井底实验室的那种痛苦……想想都觉得疼。

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少年没得到星夜的吩咐一步也没有靠近，安分地站在门边，仿佛是一座漂亮的雕塑。

“要不我给你换个名字吧？”星夜突然开口，“就叫凯，怎么样？”星夜脑海里灵光一闪冒出这个名字，也没什么缘由，总之比“月光”是要好听许多。

“凯……”少年喃喃着，然后跪下来，“谢星夜少爷。”

星夜摆摆手，“不用那么拘束，你又不是兰斯洛特。”

凯犹豫着，“可是星夜少爷，我毕竟是喰种……是比血奴都还不如的存在……”星夜皱起眉头，这孩子不会是在摩尔勋爵那里真被教育傻了吧？

“在我这里，不用在意你自己的身份，又不是你自己想成为喰种的。像现在这样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我星夜。”

“是……”凯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叫出星夜的名字。

星夜正想着要凯转变观念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忽然一阵疲倦感袭来，他摁着自己的额头，“不用一直站在那里，你回去吧，我很累，让我休息会儿……”话还没说完，他就沉沉地昏睡过去。

凯看着他睡去，他的视线落在星夜的脸上，月光中，那张精致而英气的睡颜是如此平静。他能看见星夜白皙皮肤下强大血液力量的涌动，那是一种奇特到他从未见过的颜色——在他的眼里，血族的能力越强大，他所看到的血液颜色会更加深沉，公爵们的颜色都近乎于黑色，而幼子的颜色近乎于透明。

这是他成为喰种后从未告诉任何人的能力……包括那位殿下。

喰种可以通过吸收血族的力量获得自己的蜕变，面对星夜，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一开始，他和其他喰种并没有什么不同，疯狂、丑陋、杀戮、嗜血，灵魂在躯体里撕裂挣扎——唯一特别的，大概是他一直拥有自己的意识。他之所以摆脱了这些，甚至拥有连血族都要惊叹的容貌，是因为他一直遵从那位殿下的意思，暗杀并吞噬了好几个血族贵族。

单纯论能力而言，他现在甚至能和一个伯爵平起平坐。但喰种的身份，那来自于血液里对血族的臣服，让他没办法在正面应对血族时有任何反抗——当然，暗杀不在此列。

而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个天真的小少爷对自己隐含的力量一无所知，又如此毫无防备，只需要用自己的尖牙在他纤细的颈项上咬一口，就像以前对那些令人恶心的贵族所做的那样，他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力量吧……

银发少年走向星夜，在他的身旁停下，刚想伸手，却突然回忆起昨日星夜与诺费勒公爵对峙时，那双红色的眼眸里隐隐乍现的金色光芒。

但只是喝掉他的血，他只会进化，而不能“蜕化”，何况，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位殿下可不会放过自己。

银发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他将星夜从沙发上抱起，只是突如其来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禁怔了怔。

……有温度？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便没有再多想，凯转身将星夜放在那豪华大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请多指教，我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