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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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听不到那两个几乎重叠的声音，但是夜淇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因为那个声音，来自她的身体——

幻冥石。

那个纠缠了她许多年的诅咒，在这一瞬间、又回来了。

夜淇眉头猛然皱了一下，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幻冥石与她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那种怨念似乎强烈的让她有些惶恐，喷薄而出的焦躁、怨恨、不甘、后悔完全不是来自她内心的。

她发现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她，比从前幻冥石的控制更加强烈，更加让她无法抗拒。

她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南溟，醒过来吧。这个六界终将在你的脚下哀嚎。那些背叛你的人都会死去，那些误会你的人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瞬间，夜淇那一双总是明亮的眼睛，突然爆发了一阵妖异的红色光芒。

就是那让苍羽、卫陶和奉泽熟悉的眼神，在血泊中绽开的玫瑰！

苍羽看到眼前的一切，轻松地笑了起来。他想要的一切都最终变成了现实，他的阿溟最终回来了。他转头看向奉泽，就见到那个一向云淡风轻的人此刻再也无法平静了，他向前了几步，似乎想要抓住夜淇，却最终被斩冥阵强烈的阵法阻挡在了外面。

他几乎要凭着自己的力气尽自己所能地劈开斩冥阵了，可他终究是不能，他怕伤到夜淇，他只能在距离夜淇最近的地方轻声呼唤：

“阿夜……”

听到这一声呼唤，夜淇缓缓抬起眼来。

那双眼睛里都是血红色，不再像是那个无论在何时何地都笑着面对的夜淇，而像是那个无法掩盖住心底的仇怨和愤懑的魔尊南溟！

奉泽心中百般的心疼，却只能隔着阵法唤道：

“阿夜，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时候，外面所有的人都反应了过来，先是折桑也冲了过去，大喊道：

“小夜淇！小夜淇你清醒一下！我是你三哥！不不不，你是我二嫂行了吧！你不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迷惑了！”

叶玉堂也是心急如焚，虽然他的年纪在卫陶、奉泽、折桑这些老家伙里算是十分年轻的，也没有经历过魔界崛起的腥风血雨，但是他也在史书中看到过南溟带来的灾难，他更不想看见自己即使是在绝境中也愿意笑着的堂妹变成那样的魔头。于是他也贴到了阵法边，对如今混混沌沌、不知道再挣扎着什么的夜淇喊道：

“小淇，你姐姐救你回来可不是想看你沉沦的，你要是遂了西陵苍羽的心意，你对得起叶珩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们明显看到夜淇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在场的人都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连忙又开始柔声劝说着还一动不动、似乎与什么做着抗争的夜淇。

而苍羽现在的反应也很奇怪，他似乎并不着急要制止这些人的行为，反倒是好整以暇地在旁边看着他们。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说什么话的南炎也开了口：

“淇淇，你可不能变成主尊啊，现在我们是平辈，你要是变成她，你就成我祖宗了，我们还怎么做好朋友啊。”

南炎的话简直是幼稚至极，但是没想到因为两个人之间这种总是幼稚却不正经的对话似乎唤醒了夜淇的某一丝理智。而卫陶看见了这一分理智之后却换了个角度继续说道：

“姐姐，是你的灵识藏在幻冥石里吗？”

她这话一出，奉泽也是明白了过来。

他刚才虽然焦急万分，可是内心里也有一个疑虑：

夜淇不是没有被幻冥石控制过，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强烈。从前被幻冥石控制都是有一个触发点，而这一次、却是凭空而起，丝毫没有触发的就被控制了。

这只能说明，是别人的怨念控制了夜淇。

卫陶却继续轻声说道：

“姐姐，我是小桃。”

她这一声说的极软，就好像这个屹立如松柏一千多年的太师突然就变成了那个在无夜海边背着鱼篓、摸着鱼虾的女孩子。她的手触摸到阵法形成的结界之上：

“你不是跟我说，你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有相互扶助的亲人、有两情相悦的伴侣、有安定幸福生活的人吗？你看看，夜淇她帮你做到了。她的亲人都爱着她，她也将要和自己最心爱的人成亲，她有自己想要的事业，有喜欢做的事情，她活成了你最想要的样子……”

她顿了顿，似乎心痛又心疼地跟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姐姐你何必要来打破她的生活呢？”

也就在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惊喜地发现夜淇眼睛中的红色在渐渐地散去，她的头微微动了一动，而奉泽抓住这个时机、温柔地说了一句：

“小傻瓜，你不是说再也不离开我了吗？”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奉泽的话像是冬日里化开冰雪的一股暖流，化开了夜淇僵硬的动作，她的神思似乎有一些回转，眨了眨眼睛，看向奉泽。

刚才，那两道幻冥石的能量和怨念在她的心头爆开，她拼劲全力地去抑制、去阻挡，却发现自己的力量那样的单薄。

而不知为何，其中的一道力量却在一个瞬间有了退却的意思，夜淇本身的灵识占据了上风，等眼前的事物清晰起来，她就看见她熟悉的一张张面孔挤在她眼前的阵法之后，竟然有些滑稽。

夜淇忍不住笑了一下，刚要准备说什么，却感受到阵法外一道又一道如同泉涌般的空间灵力波动破空而出，众人连忙警觉，包括夜淇在内的所有人都纷纷向灵力波动的地方看去。

只见道那些地方纷纷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不少都是妖界、冥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和仙界、神界的一些元老；而在另一边，不一会儿也冒出来了一大堆人，竟然都是魔界的一众元老宗亲们。

夜淇一瞬间以为这些人都是奉泽找来帮忙的，可是天不随人愿，她接下来就听到苍羽慢条斯理地对那些人说道：

“众位都到了吧？”

众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面面相觑，神界、仙界、魔界的人因为见到奉泽、叶玉堂和南炎、卫陶在这里也不好多说什么话，冥界的人也一贯遵守冥界不做出头鸟的原则，这下就是妖界的一位元老啸林站了出来，中年模样、身强体壮的他声音雄厚，对着苍羽就问道：

“神界大殿下给我们传信说找到了魔尊南溟的踪迹，我们才纷纷赶过来。可这里除了你们几个人之外，哪有别人？莫不是大殿下在忽悠我们？”

此话一出，夜淇、奉泽他们都心中一凉。

奉泽连忙出声对神界的一众元老说道：

“众位神君没有本座的指示、竟也敢擅自做主参与这子虚乌有的事情吗？神界的规矩众位神君还记得多少？”

而叶玉堂也是赶紧对仙界的众位说道：

“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回去。”

听到神尊和仙尊的斥责，一般的神君仙君都是诚惶诚恐的，然而苍羽通知的这些人偏偏又是仙界和神界自立最高、也最为清高难缠的家伙，如今听到奉泽和叶玉堂的训斥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慢条斯理地说道：

“涉及魔尊，关乎六界安危，我们这些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尊座与仙尊，只好互相商量了一下先来看一看。”

而这一下就给了苍羽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插到：

“你们找的南溟就在阵法之中呢，你们仙界的上溟殿下、神界未来的尊后，就是传说中的魔尊南溟。”

这话一出，刚来的所有人都是心中震惊。

还是那个妖界的啸林先开口：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苍羽很嘲讽地看向他：

“如果我都认不出南溟了，恐怕没人能认出来吧。”

他这句话没人能反驳，西陵苍羽，那可是南溟的丈夫啊，如果连他都认不出南溟了，恐怕真是没人能认得出来。

仙界和神界的人最不敢置信，神界的元老立马就看向奉泽，震惊地问他：

“尊座，大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虽然清高、虽然固执、虽然仗着身份经常做出一些让神界宗室难堪的事情，但是他们是那样信赖和依赖他们的尊座。

玉山凌波西陵奉泽，一千多年来一直都是作为一界统治者的典范。除了在一些微末的细节上，他们这些最能挑刺的清高神官也很难在奉泽身上挑出什么大毛病来。奉泽不仅仅是一个神尊，更是领着他们神界一路走上六界巅峰的领袖，已经成了他们的信仰。他们永远都愿意相信西陵奉泽做的一切都是没有任何私利、一切都是为了神界、一切都值得他们信赖和尊重。

而如果今天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他们多年以来一直崇拜信仰的人又是怎么做的？

明明知道南溟已经回来了，还把她留在身边，养虎为患，甚至要跟她成亲吗？

所有他们不相信，他们又问了一遍：

“尊座，大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那一双双眼睛看向奉泽，让奉泽特别想如实回答他们。然而他不能，他只能义正言辞地撒谎：

“你们冷静点儿，西陵苍羽就是那个一直算计着六界的南河，他想利用你们离间神界的关系，也想离间神界和仙界的关系。”

听到奉泽说这样的话，神界的一众神官自然是愿意相信奉泽。而且奉泽的话也实在是说得通，众位神官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

然而苍羽这个时候却说道：

“你们这么愿意相信西陵奉泽？那好。”

他转而对一脸震惊的魔界众人说道：

“那你们问一问你们的太师大人，这个一直以来对你们说要等魔尊回来、带着你们走向魔界复兴的太师大人，夜淇到底是不是魔尊？”

魔界众人本来就已经很激动了，如今更是十分兴奋地对卫陶说道：

“太师，主尊真的回来了吗？”

“上溟殿下真的是主尊吗？我们魔界是不是很快就能像从前一样不再受那些人的歧视了！”

卫陶看着他们，张了张嘴。

她想否定，可是她不像是奉泽。夜淇在奉泽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是在卫陶心里，魔界的复兴却不仅仅是她千百年的夙愿，也是她对一代又一代魔界人的承诺。

她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高兴又不可置信地问着：

“太师，你当初说过，等主尊回来，我们就要收回那些丢掉的土地，我们要在六界之中挺直腰杆啊！”

“太师你说话啊，那到底是不是主尊？”

他们终于是在一派的兴奋中看出了卫陶的犹豫，有沉静机灵的人立马就问道：

“太师，如果那个上溟殿下不是主尊，你就点点头。如果你不做反应，我们就当她就是魔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卫陶，他们等着她的答案。

而卫陶却沉默了，

她始终是没有摇头或者点头。

她终究是不能够在这一张张殷切的脸面前说出那最能够让他们沮丧灰心的假话。然后，她就听见她前面的魔界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主尊真的回来了！”

“我们魔界一定会挺起腰杆的！”

于是，潮水般的人涌到了好不容易有了一阵清醒意识的夜淇面前，他们一双双希望的眼睛望向夜淇，大喊道：

“主尊，您终于回来了！”

“主尊，你要为我们魔界这些年受到的耻辱报仇！”

“他们欺人太甚！把我们当作低等贱民，欺辱我们，割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人！主尊，你一定要为我们魔界报仇啊！”

好不容易占据上风的夜淇的灵识在听到这些呐喊的时候一下子又变得模糊起来，她似乎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听不到、看不到。她只能看到自己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那些赤着脚背着鱼篓的姑娘们围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

“殿下，仙界的姑娘们都有漂亮裙子穿吗？”

她笑着回道：

“是呀，等魔界强大起来，所有的姑娘都会有整个衣柜的漂亮衣服。你们可以在夏天穿着最美的裙子，看碧海鸟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