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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献忠在庐江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他先是向东打下无为,随后兵锋再次转向西南,接连拿下了潜山、太湖、宿松等城,所到之处连连告捷,沿途官军皆望风而逃。
与此同时,闯王高迎祥和李自成的队伍在进入河南后,也取得了节节胜利。
洪承畴原本打算调集大军到河南分堵合击义军,结果被张献忠在江北这一闹,反倒暴露了长江中下游地区官军防备虚弱的窘况。
江南乃大明王朝的财赋之地,自然不容有失。洪承畴不得不重新调整兵力部署,召集陕西、郧阳、四川、湖广、山东、山西、河南各地官军,试图将义军的活动范围逐步压缩至湖广地区,之后再合力歼灭。
为达成作战目的,洪承畴率秦军主力出潼关,抵达河南信阳,各路官军也在洪承畴的催促下相继赶到。
得知洪承畴出关,张献忠下令军在南直隶与江西交界处的宿松县稍作休整,随即召集各营主将入城,在宿松县衙共同商议下一步作战方略。
这样重大的军事会议,定国尚未有资格参加,闲来无事,定国于是召集来众亲兵,在营中操练了起来。
经过庐州一役,张定国手下的亲兵折损大半,目前仅存的只有三十八人。人数虽少,但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老靳,咱俩来练练?”定国站在一旁,见大伙练了老半天,一时技痒,当即卸下战甲,只穿一件灰色粗布衬衣,朝着一个大个子亲兵挥了挥手。
此人名叫靳统武,是定国的亲兵队长,每每作战皆是冲锋在前,勇猛无比,因此深得定国喜爱。大伙见老大亲自出马,纷纷停止了操练,聚拢过来,围成一个圈,将二人围在了中间。
定国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扎下马步拉开架势,示意靳统武先攻。
靳统武也不跟他客气,第一拳便向着定国胸口打去。定国见势双手一扬,架住他的手腕,轻松化解。靳统武当即以退为进,往回一撤手,双拳又直奔着定国太阳穴而去,定国不慌不忙往下一蹲,再次躲过。
“好!”围观众亲兵见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忍不住鼓掌连声叫好。
定国深吸口气,调侃了一句:“老靳,你小子有两下子!小爷我可要认真了!”
说话间,只见定国突然改换了架势,一个开山炮向靳统武打来,靳统武一惊,忙不迭往后侧身躲避。定国见其稍稍露出破绽,迅速抢上前一步,抓向他的前胸。
靳统武不得已,又往左侧躲避,谁知定国这一击只是虚招,他陡然撤回右手,右腿一横,朝着靳统武的双腿扫去。靳统武左躲右闪,正有些站立不稳,加上这扫堂腿来得太急,如何还能躲开?只听哎呀一声,靳统武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众人见到靳统武那副狼狈的模样,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笑啥笑!不许笑!有本事你们来!”靳统武涨红了脸,挣扎着就想从地上爬起来。
定国连忙伸手一把拉起靳统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老靳,你小子可以啊,这些时日功夫大有长进。”
“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赢你的!”靳统武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脸上写满着各种不服。
“好啊!小爷就等着你!可别再让小爷失望了!”定国冲着靳统武嘿嘿一笑,随即转身又朝向人群,吼了一嗓子道,“李永成、李春铭、陈玺、张成均给我出来!”
“在!”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应声出列。
“来吧,你们四个一起上!”定国稳住下盘,再次拉开了架势。
四人领命一齐上前,将定国团团围住。但见四人高举双拳,如车轮般围绕着定国,连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贸然出手。
定国用眼角余光的观察了片刻,忽然嘴角微微扬起,上下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没有丝毫预兆地突然一掌拍在陈玺肩膀,顺势将其往前一带,紧跟一个扫腿,陈玺猝不及防,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就在电光火石间,定国回身一肘击倒张成均,然后闪身躲过李春铭的攻势,趁对方门户大开,一把抓住李春铭的衣襟,抬膝朝他面门上一送,紧接着又是一个扫腿,将李永成也给撂倒在地。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眼瞅着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四个人,下一秒已然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哀嚎鬼叫,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直过了许久,方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大伙于是一齐上前,将四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帮他们拍去身上的尘土。
定国也正准备上前安慰几句,却听有人在身后喊他道:“好你个张定国!几日不见,又在这儿欺负兄弟们!真是不害臊!”
都不用抬头,只听声音定国就知道,定是香莲来了。
大伙一看到香莲,皆相视会心一笑,当即一溜烟跑了个精光,只把定国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哎,我说你们干啥呢,别走啊……”定国满脸尴尬,拔腿就想去追。
见定国也要跑,香莲赶忙一把将他拽住,笑嘻嘻地说道:“宁宇哥哥,你跑啥?我有事找你呢!”
“唔,有啥事,你说吧。”定国偷偷暼了眼香莲美丽的面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自从离开凤阳,定国还是头一回见到香莲,只见香莲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被红布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东西,一把将它塞进定国手中:“喏,这是给你的。”
“这是啥?”定国好奇地将红布一层层打开,原来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玉佩,“我说香莲妹子,这东西可贵重了,你是哪得来的?”
听定国问起,香莲脸色微微一红,小声说道:“宁宇哥哥,上次凤阳的事……一直想要谢谢你。不知送你些啥,碰巧前些日子在庐江县衙过道上捡到了这个。”香莲偷偷瞥了一眼定国,又继续说道,“昨日我进城问了算命的先生,说这东西能保平安,所以我就想着,平日里天天打仗,刀枪无眼的,不如就把它给你……宁宇哥,你可别嫌弃。”
等到香莲把话说完,定国捧起玉佩,凑近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在那玉佩之上雕刻着一个精致的倒置宝瓶。
“喏,你瞧这倒置的瓶子,算命先生说寓意着平安到了。”香莲指着玉佩上面的图案,跟定国解释了起来。
定国若有所思地将玉佩又放回了红布内,重新将它包好,一本正经地对香莲说道:“香莲妹子,算命先生的话你听听就好,可别当真了。你想,这东西若真能保平安,它先前的主人,又怎会生死不明,这玉佩又怎会被你捡到呢?”
“这……这我倒是没有想过,不过这玉佩多多少少都有些吉祥平安的寓意,戴在身上总不是坏事嘛!”瞅着定国不解风情,香莲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情。
“可,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定国手里握着的玉佩,就好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瞧着定国这副模样,倒是香莲突然恼了,一把将红布包裹着的玉佩从定国手中抢了回来,气哼哼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要拉倒!姑奶奶我还不稀罕!”
说罢,香莲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香莲,我不是那个意思……”望着香莲远去的身影,定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莫不是我说错了啥?”
就在定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时候,却见靳统武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二将军,敬帅有紧急军令下达,命咱们即刻拔营向西,经湖广走郧阳故道入陕。”
“好呀!这是要打回老家了!”定国听罢心中忍不住一阵狂喜,早把香莲生气的事给抛在了脑后。
原来,就在刚刚的军事会议上,张献忠采纳了张可旺避实击虚的战略,决定趁洪承畴的秦军主力离陕,向西长途奔袭,经霍山、英山入湖广汇合马守应、过天星等部,然后经枣阳、襄阳,循郧阳故道,夺占官军兵力空虚的商州。
当天夜里,张献忠所部义军便悄然离开宿松,不知所踪。紧随其后的官军再度扑了个空,洪承畴的围剿计划又一次宣告了破产。
四月初,洪承畴在汝州召开军事会议。
在会上,洪承畴总结了近期围剿失利的原因。他认为制贼当有长策,先前官军追到河南,义军便去陕西,官军追到陕西,义军又重新退回湖广、河南,如此来回折腾,空耗钱粮不说,却始终无法消灭义军。若想扭转这一被动局面,必须改变策略。
为此,洪承畴命左良玉、尤世威、邓祖禹诸军专门扼守陕西和河南、湖广边界的关隘道路,阻截义军流窜,同时又命山西巡抚吴甡严守黄河渡口,防止义军由陕入晋。
在封堵了各个入陕的咽喉要道后,洪承畴亲率曹文诏、贺人龙、艾万年、张应昌等官军主力,向着陕西进军。
尽管心中明白胜败之数未可知,但洪承畴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五月,张献忠与高迎祥再度合兵,只不过此番合作,双方心中都有了芥蒂。为了争夺联军统帅的位置,张献忠、高迎祥二人更是争执不下,始终无法达成统一的意见。
最终,双方只得各让一步,约定从东西两个方向攻打凤翔府,谁先破城便奉谁为主。
哪知这凤翔却是块难啃骨头,军民死守城池,闯营和西营两路义军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没能撼动这座孤城。
面对眼前这座难以逾越的屏障,李自成无奈地向高迎祥劝谏道:“闯王,再打下去除了白白折损弟兄们的性命,又有何意义?算起来洪承畴大军应该离此不远了,咱们不如赶紧撤吧!”
“也只能如此了,传令下去,入夜咱们便撤。”高迎祥原本心中正有此意,没想到倒和李自成想到了一块,他当即点头表示了同意。
“临出发前,咱们需要通知西营么?”忽然想起张献忠,李自成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高迎祥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且让敬轩替咱挡住洪承畴,岂不妙哉?”话一出口,高迎祥与李自成二人皆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次日天亮,张献忠正欲继续率军攻城,却有斥候来报说,闯营已连夜退兵。再一打听,洪承畴大军居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前锋距此只有半日路程了。
“他娘的,俺老张玩了一辈子鹰,临了倒让鹰给啄了眼!通知弟兄们,赶紧撤!”张献忠可不想独自跟洪承畴的官军主力面对面硬拼,当即忿忿不平地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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