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复苏的古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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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己与众不同的掌纹令我心中有些莫名奇怪，但眼下绝非仔细追究的时间。沙漠中干涸的风暴已然摧枯拉朽冲上绿洲，脚下陆地的晃动让我站都站不稳。小姐姐一把拖起我，连滚带爬的向着绿洲深处冲进去，那里似乎还算比较安稳。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身周的地块大片大片的开裂。在裹挟着沙尘的暴风里，被仅存那块湖泊滋养的绿洲中的水气肉眼可见般流逝。路边桑槐老树几息时间内便被吹刮至发黄枯死，地面张开了怪兽巨嘴般的黑黢黢硕大裂口。部分地面直接塌落下去，同时新的滩石陆地又在不断上浮。

惊天动地的崩坏中，地下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升腾而起！

飞沙走石，我几乎目不视物。只觉得就算一块小石子打在身上，都能让我感到钻心的疼。诡异村庄内的村民们四处奔逃，只求一隅安身而不得。不断有人被飞散的巨大石块砸中湮灭为一团黑气，或是在干风里浑身开裂化为干尸沉入沙土。

这时我才真切的明白，所谓阴滩冥界，魂体在这里和活人在阳间完全是一回事。邪灵厉鬼无论在人间有多猖狂，实力有多强横，面对冥土的天地之威皆是不堪一击！末世般的场景，甚至比人间的大地震显得更为可怕！

小姐姐倒还淡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内心也慌成一团。嫌我跑得太慢，地形复杂严重限制了我的逃生路线，眼见得难以逃脱。她干脆一把架起我肩头，呼的冲天而起，在令人窒息的风烟里夺路飞行！

阴风扑面，刮的浑身都疼。身体里灌满了风涌之声和凄惨的鬼嚎，腾云驾雾的感觉令人窒息。小姐姐压根就不回头，不管身后震天的轰隆巨响，径直向着那片翻涌着黑浪的湖泊飞落。

湖泊水汽氤氲蒸腾，一时间沙漠的侵袭也被阻拦了下来。终于来得及喘口大气的我俩，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回头望去。

“你们周家先祖的后手也太大了吧！”眼前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小姐姐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地上隆起了一道数十丈高的蜿蜒扭曲的灰黑色小山脉，远处从沙海中升起，近处则扎进了湖泊中。整片绿洲地貌完全毁坏后，就只剩下了这条卧龙般的悠长黑山。我倒是看的真切，植物树木已然完全消失无踪，沙漠中仅存能不被风暴袭击的地方，便是这座山和不远处的湖泊。

起初我还以为我们是落在湖泊前，现在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把这条隆起山脉比做一条大蛇，那蛇头便有一大半是淹没在湖水中的。而我俩，大概就站在蛇的七寸位置，前方宽阔之处就是大蛇头顶，距离湖泊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湖泊不被干风侵袭我还能理解，但是这条山脉上为何也风停沙息？小姐姐的回答再次让我大吃一惊：“你还真是呆子！这哪里是普通的山，这是一整条地脉！”

“此处太过诡异邪门，冥海之水你也见过，哪有这般漆黑如墨？绿洲中这整个湖泊其实都已经被完全邪化了！”

“我现在才明白，那沙海根本不是用来隔绝外来鬼魂入内。你们祖上封断地脉，人为造就了沙海，只为阻断此处邪化湖泊瘟疫一般蔓延到冥海去！”

“古碑上你的掌印似乎是个什么契机，导致了地脉解封，借着地脉被封印数千年的冲天气势，正好一举攻破这片邪异绿洲的风水阵法！而地脉冲入湖泊，要不了多久这片湖便会彻底干涸。直断根源，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深的算计！”

小姐姐神情变得无比紧张，“小巡，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见识到一些真正的大场面！”

我早已被她一席话震惊到麻木，连话都说不出来。算计数个朝代，这是何等的博弈？

地脉尽头是一片残垣断瓦，大部分都已被风化成了孤零零的怪石嶙峋，那块我曾拓下掌印的石碑静静的矗立在废墟中央。依稀能辩出古时这里应该是一片村镇，蓦地我想起了进来时的诡异村落，莫非就是依据这远古之形所建造？越看越是相似，我确信这里面隐藏着秘辛，却又完全抓不住头绪。

废墟里似有人影晃动，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的出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渐渐地影子越来越多，完全是凭空出现，多是些古老到我都完全分辨不出朝代的古人。峨冠博带，羽扇纶巾，书生形貌者；短衣快靴，手提兵刃，练武形貌者；挑担执碗，行色匆忙，市井形貌者。真可谓人间百态，各行各业形形**的虚无缥缈的影子，都聚在了一处，沉默着等待什么。

面前场景突然水泡般破碎，再次出现的景象，不再局限在废墟里。整条地脉都出现了人影，我身边就是人群在匆匆前行。但是这些人影，却根本看不见我俩，自顾自的成群结队奔行着。

我回头问小姐姐究竟是什么情况，被她厉声打断：“别说话，认真看！这是当年发生事件时的地脉残像拓印，当年此处必然发生了一些惊天之事。事情尚未完结，地脉便被镇锁，致使部分影像存留在了地脉记忆中。你如果实在不能理解，就认为是海市蜃楼好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场景再转，冲天的厮杀声陡然响起！

眼前景象之惨烈实在是世所罕见，无数浑身散发着黑气、身披锁链的蓑衣邪鬼从漆黑如墨的湖泊里冲出！与此同时，漫山遍野不知多少四肢反曲蠕动的厉鬼带着震天鬼嚎扑向我们！我骇的就是一跳，旋即反应过来这是虚影，并非真实。这些数以万计的恐怖玩意儿当年其实是在扑向我们所站位置的人群！

手提长刀的武者信手一洒便是符纸漫天飞扬，长刀在燃烧着火焰的符中不断暴斩，每一击都有十数黑蓑衣灰飞烟灭；儒雅的书生两手不断结出奇特的手印，一把把赤红的朱砂状法器甩出，将逼近的鬼物打成虚无；拿罗盘的乞丐，刻着符文的扁担，浑身草人般不断激射出黑线的女人。面对着数倍于己的邪鬼，这些人每一击竟都能带走数十恐怖邪鬼！

即使如此强横，他们也仍在不断减少。黑蓑衣的桀桀嘶叫中，一个老人稍微躲闪不及，就被锁链困住；一脸稚气还未脱净的道士打扮的青衣小道士，手中浮尘在击灭数千鬼众后终于断裂，瞬间就被一道锁链插进了后背；灭世鬼潮里，武者的符纸火焰都被黑气生生压灭，无数蠕动的厉鬼眨眼间就扑到了身上。邪鬼似乎无穷无尽，上千术师们几乎每杀灭百来只邪鬼，便有一人在鬼群中消亡。刚刚杀出一片空地，绵绵不绝的邪物便不惧生死的填补上来。

漫天鬼影里，术师的声响渐渐弱下去，场中还在搏杀的术师已然只剩下五六十人。而涌上来的鬼众却更加恐怖，从猪肚腹里伸出的鬼手，腐烂的牛脑袋上长出的漆黑婴儿，形貌之恐怖，实力之强横，一波更胜一波！术师们应付起来越来越吃力，浑身漆黑的老太婆伸出鸡一样的鬼爪子，一击就将面前的术师打得粉碎；黑雾中的一个脑袋，完全无惧道法符纸，直接撞进术师胸膛，术师瞬间如被充气过度般惨叫着炸成飞灰！

不远处的废墟村镇口，长须青衫中年人昂然而立，直到此时才一挥手发出号令。刹那间，从聚集地内又冲出了数千术师，赤手空拳便冲了上去！

这群术师道法与先前所见大相径庭，有人黑气横生，有人光芒四散。使用的手段也更为简单粗暴原始，拳打脚踢，一路撕咬！简直如同野蛮人大战，没有丝毫章法可言。但却异常行之有效，鸡爪样的老太婆，被一个身后浮现出螣蛇影子的年轻人乱拳打成黑气；空中飞翔的鬼头，被浑身散发滚滚黑烟神魔般的修者按在肚子上，一口一口啃食干净。

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面对着这山海鬼潮，这群术师们却个个悍不畏死，几乎完全是用命去填这战场！而且参战的根本不单是人族术师，第二拨冲上去的修者压根就全是异灵！按照爷爷留下的记载，这群人里，妖族、鬼族、魔族几乎所有的异灵都能在虚影中见到！

漫山遍野的鬼嚎声逐渐止息，战场上剩下的异灵和术师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人。搏杀却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显得更为血腥惨烈。战事已近乎于以命换命，猛攻的邪物中，大部分我完全不认识，只有一个夜枭般啼哭不止的鬼婴在爷爷书中还曾有着记载——九死鬼婴！

传说中的九死鬼婴，是同一个魂魄轮回转生投胎九世，却每一世都难产死在母体！身怀冲天怨气，又被黑气化邪，战场上这个鬼婴实力更是强得令人发指！我亲眼见它一声啼哭，就打碎了五位人族术师真灵。即便强悍若斯的邪物，仍然被三位妖族修者合力狠狠按住。我耳畔响起三声长笑，“归去！”轰然间赤红色火焰燃起，齐齐自爆于前！硝烟散尽，恐怖的九死鬼婴被炸的连骨头渣子都看不见半分。

不知何时，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漂浮在了战场里。鞋子在虚空轻踩，无声无息间就逼近了战场中仅剩下的几位修者！

术师和异灵们浑然不觉这双鞋子的靠近，如同踩着优雅的舞步，绣花鞋在修者们头顶接连轻轻踩过！

场中最后的修者们瞬间七窍流血，紧跟着魂体里便冒出了大量的黑烟。干草自燃般，无比凄厉的惨叫声中修者的整个灵体顷刻便化成了一团黑气！黑气如有指引，逐一飘进了绣花鞋里，使得鞋子的颜色瞬间又殷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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