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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转头问向张辅问道:“英国公以为如何?”
朱祁镇暗暗点头,震慑宵小自然需要武勋将军,,而英国公身为军方第一人,内阁之中的军方代表,此事自然是越不过英国公的,如此看来,文武分家其实在此时大明的皇帝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要怪就怪历史上的英宗皇帝,这家伙飞龙骑脸都能输,输就输了还把大明最精锐的一代人给输光了,更是将英国公等勋贵武将们坑的传承断绝,勋贵之家,尤其是明朝的勋贵武将,他们的传承基本都是父子相继,尤其是太祖高皇帝最为得意的卫所制度,更是将这一继承制度体现的淋漓尽致,明军前中期军中父子叔侄,兄弟亲家那是多不胜数,宣宗皇帝能够对汉庶人(汉王朱高煦)手下的军队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靠的就是这种军队中的亲缘关系,而且因为是血缘至亲,自然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军队的战斗力也能得到保证,而且因为都是一个卫所的兄弟,互相之间对于杀敌技巧也会手把手的教授,可是一场土木堡将这一现象彻底改变了,最精锐的一代被梭哈输了个精光,家里剩下的要么是刚成年,要么就是未成年,还没开始学习战阵之道老师死了,领路人没了,战斗力一下子就出现了断层,最后逼得于谦不得不调备倭兵,调南方军队充实北方防线,更是因为勋贵阶层大面积阵亡,勋贵所占有的权力出现了严重的断层,权力这玩意儿,你不拿会有人比你拿的更快,于是文官集团猛然之间做大,再无克制,逼的皇帝又不得不依靠宦官集团,于是什么立皇帝,什么九千岁都开始跳了出来,而勋贵集团,因为这一次和后来的夺门之变,又遭受了一次打击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无法获取兵权了,或者说再也无法保有军队指挥权,从此大明也走向了以文制武的道路,再后来在东林党的骚操作中轰然倒塌。
所以,有人说明亡于英宗,也不算毫无道理的;
言归正传,此时张辅回道“以臣之见,九边有谭广镇守甘肃,巫凯镇守辽东,大同宣府为行在所控(此时的北京还不是首都,只是行在),西南之地有山云坐镇广西,沐晟镇守云南,李贤镇守南京,太监王景弘亦在南京。各部各司其职当是无忧,唯有江西尚有民变,还不可定,当派遣大将镇守,湖广之地也应派遣要员。”
朱祁镇听罢暗暗点头,九边之地防备蒙古,这是大明的重点防御区域,要不然太宗,宣宗二帝也不会呆在北京行在了,足可见大明对于北方蒙古的看重,南方则是交趾和云南各土司,尤其是云贵土司,大明二百七十九年,土司就造反了二百七十九年,直到后来满清乾隆干死了大小金川设置流官才算勉强解决。所以张辅先提九边,再说西南,这都是重中之重;江西民变,朱祁镇倒没怎么听过,不过大明朝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就是流民造反,这点倒是不算意外,张辅既然提起,那就是确有其事,至于说湖广,为何没有细说?反而直接请示派遣要员?
朱祁镇身边的王振看到主子蹙眉,赶紧低声道“楚王”
“得,明白了”朱祁镇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这群在以后必然是一大祸患的家伙了,这群王爷们,经过了永乐,宣德两位雄主次第限制之后,所拥有的实权其实已经不多了,但是总还是有一些的,别忘了五十年之后宁王都还能拉起十万大军造反呢,何况现如今,藩王们手里还有一卫兵马呢。
却是不知道,为何单单点出楚王?因为湖广的地理位置?还是说楚王手里攥着什么?朱祁镇只能暗暗记下,以待后来细细查访了。还有就是,谭广、巫凯、山云、沐晟这几个人名了,至于湖广
太后向张辅问道:“英国公以为当派谁去?”
张辅倒是没有多余的思虑,开口道“毛翔,武兴,一去江西,一去湖广”
太后点头“既如此,毛翔去湖广,武兴去江西便是了。”
说罢继续对着杨士奇道“杨师傅,继续说。”
杨士奇回道“再有就是,大行皇帝的陵寝,大行皇帝去的太突然了。”
太后也是黯然神伤,点头应许“好,立刻派人去天寿山勘探吉地,为大行皇帝修建陵寝。”
杨士奇点头应下,朱祁镇却是无奈,这也太仓促了,大名鼎鼎的明十三陵,朱祁镇还是知道的,而且封建王朝的皇帝基本都是从皇帝登基的那一刻起,就要开始选择吉地,修建陵寝,可以说每一个皇帝陵寝都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工程,甚至有的皇帝在位时间长的话,陵寝的修建那就是按照几十年为单位修的,但是宣宗皇帝这个就有点仓促以及无奈了,说起来宣宗皇帝登基之后也是选了吉地的(也叫吉壤),但是宣宗皇帝是太宗皇帝一手带大的,所以宣宗皇帝对标的也是太宗皇帝,比如说面对交趾,宣宗皇帝初衷是要继续打的,结果摸了摸兜儿,没钱!这就挺尴尬,然后就从交趾捏着鼻子撤了,也把英国公气得三佛出壳;可是没钱办不成事啊,所以也只能无奈的认了;
再然后就是郑和了,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其目的已经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寻找建文了,而是要去圣城朝圣,顺道解决一下东南沿海的小国们的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关于这一点,不仅仅是文臣们不支持,就是武将们都不支持,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要知道郑和的船队是不属于国家的,郑和是宦官,他所率领的大明船队也只听命于皇帝,所以下西洋的所有收益都是归于皇帝私人所有的,要不真以为太宗皇帝那么有钱能够一边修着紫禁城,一边还打着蒙古?除了滥发纸币和过度使用徭役,海外收益也是重要财源,等到了仁宗皇帝了一句“罢一切不急之务”徭役免了,下西洋也免了,看起来是省钱了,也的确给国家省钱了,可是皇帝没钱了,这好不容易宣宗皇帝因为没钱息了开战的念头,这会儿郑和又提下西洋了,你说文臣们愿意吗?武将们更不愿意了,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了,你又要下西洋给皇帝老子找钱,然后皇帝还是个太宗样式的人物,那句话说得好啊“打了半辈子仗了,享受享受怎么了?接着奏乐接着舞!”于是乎,郑和的提议就被当庭怼了回去,宣宗皇帝一看,这样的情况,那可不是怒上心头啊,老子不花国库的钱,想着去外面找钱,你还不让?咋地?是我的刀口不利了还是我没有太宗威望高?让你们跳起来了?然后坚定的支持郑和下西洋,大臣们一看,也不硬顶了,就一句话“没钱!”当初皇帝你想打交趾为啥最后退回来了心里不清楚?没钱,就是没钱!然后宣宗皇帝就恼了,没钱是吧?我有,我不修陵寝了,这笔钱是我的吧?我想用来干啥就干啥没毛病吧?理由也很充分,我现在正当壮年,身强力壮,别说近几年,二十年内估计都用不到,所以这笔钱先拿出来给郑和用,谁赞成?谁反对?赞成的有奖,反对的全部打屁股,而且是真打,这也是宣宗朝为数不多的廷杖。
打了一群官员的屁股后,算是把反对声音给压下去了,然后这笔钱就给了郑和,郑和欢天喜地的带着船队去朝圣了,然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都没想到,腊月二十七还能面见朝臣,正月初三就龙驭宾天了,这一下子可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了。
其实杨士奇在询问此事之前,就已经开始对宣宗当年选的吉壤恢复建造了,这谁都没能想到,能这么快都用到了,所以事起仓促总要有些疏漏的,因此近日提出来也算是过了明路,日后也不会因此吃上挂落。
太后此时仍旧垂泪,继续说道“仁宗皇帝的陵寝是以简朴为尚,而今我皇儿的也照此办理吧。”
“臣明白”杨士奇点首,随即再次开口“最后一件事,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国不可一日无君,应选良辰吉日,请太子登基以奉宗庙。”
听到杨士奇此言,朱祁镇心里猛地一跳,忍不住紧张起来,事到如今太后是万万不会反悔了,可是事到临头,谁又不会紧张呢?这皇位唯有落袋才能为安,一日不坐上那张宝座,他是一日都不会安心的。
要知道皇位这个东西,皇帝这个名称,如何能让朱祁镇不激动?
太后微微转首看了一眼朱祁镇,然后问道“最近的吉日是什么时候?”
杨士奇回道“初九”
太后微微点头,“既如此,那就准备起来吧”
“臣遵旨”杨士奇立刻施礼。
看到了这里朱祁镇倒是感觉出来一点苗头了,内阁在明初仅仅是一个咨询和建议机构,真正拥有一定的相权也是在明中后期,而今却是没办法做出任何决定,只能提供方案,一切有皇帝裁决。
想到此朱祁镇内心喟叹“果然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果然是国赖长君”此刻的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太后生生的拖了七天才将朱祁镇推上皇位,也明白了这两日他的行为和动作所带来的益处,虽稚嫩却如幼虎啸林,终是发出了声音,引得了太后的关注,也让太后下定了决心,算得上是歪打正着,否则太后还是和历史上那样犹豫不定个几天,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过由此朱祁镇也算微微理解了一些太后的心思,也有些明白为何“皇室爱长子”了,没有一定的年龄,没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辅政之臣,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幼年皇帝别说想要权柄不失了,恐怕这皇位能不能做安稳都是问题。
这半边朱祁镇在暗暗思量,那边太后则是继续说道“皇帝尚小,今后早朝先一日将奏折送入大内,择一些要事,在早朝上说一说便是了。”
杨士奇闻言顿了一顿,然后才道“臣明白”
早朝本来就是决事时间,洪武、永乐、洪熙、宣德即为皇帝都是在早朝上决断事务的,但是而今的朱祁镇,却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和能力;如此一来也只能将早朝仪式化,在太后和杨士奇看来,这样干也是因为天子年幼而产生权宜之计,等到天子亲政,终是要回归祖制的,可是他们不明白,有些东西和制度,一旦放下,想要再捡起来那几乎就成了不可能了。
太后随即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将各地的奏疏都贴黄之后,送入大内,都好好的去准备登基大典吧。”
“臣等领命”杨士奇躬身施礼道。
然后祖孙二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太后却是没有放朱祁镇离开的意思,而是带着他回到了慈宁宫,然后屏退左右,对着朱祁镇道“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可是,你已经是我大明的天子了,”
朱祁镇赶忙回道“孙儿谢祖母扶持”
太后微微一笑,却带了一丝苦涩,眼前的孩子真的能把他当做孩子吗?襄王金册之事必须解释清楚,否则到了将来就是襄王的祸事。
所以主动开口解释道“先前取了襄王金册,去不是动了废立之念,只是担心,你尚在冲龄,担心你受了外人蒙蔽,杨士奇等人虽说是无双国士,可是对你可未必多放在心上,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的都有各自的算盘,看看兵部的所作所为,你就当明白了,兵部尚书王骥前些日子上书,请加派人手。”
我朝各部衙门行事都有一定的规矩,各部需要多少人手,在太祖高皇帝时期就是定死了的,哪怕偶有更改,也是不多的,只有王骥,一口气便要好几十个,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兵部已经在侵占五军都督府的权柄了,这就是内阁几位老先生的手段,
他们未必不是忠心之人,可是他们所忠心的,与我皇家所需要的忠心未必相同。故而我想着想要你襄王叔,以辅政王的身份辅政,起码能够帮你镇住他们。
既然你用行动告诉我你是不愿的,这金册我变交于你。说罢拿出一封文书,还有玉蝶,要交于朱祁镇,这就是金册玉蝶了。
朱祁镇看着太后手中的金册玉蝶,确实没有接过,而是小意道“孙儿不知祖母苦心,实是大不孝,还请祖母责罚,这金册玉蝶孙儿是万万不敢接的。”
“太后也不在意朱祁镇的态度,而是说道“你既然不接,我便将其归还回去便是了,只不过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明的九五之尊了,哀家也不会当你是个孩子了,今后朝中文书都交给王振,王振代你批了,然后由内阁诸位师傅过目,若是诸位师傅觉得不对发到了我这里,如果是王振错了,哀家自会处置他,你且观政,多学、多看、少说、少做,可明白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大石总算落了下来,顿时心中一阵羞愧,这皇位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受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于是赶紧回道“孙儿谢祖母回护,祖母的吩咐,孙儿一定谨记于心”。
太后开颜一笑挥了挥手“回去吧,”让人送走朱祁镇,心中却是暗道“这孩子与孙氏不像,有皇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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