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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策不置可否,李封云取过玉佩便心急火燎地赶去查案。
此时已接近吉时,尚不知脏水已经泼到己身的姜梒,正一身宫装,淡然从容地参加封后大典。
和那日的春风得意不同,今日的苏牡清,即便脸上敷着细腻的胭脂水粉,一眼望去也是憔悴不已。
连带一旁抱着小皇子的嬷嬷,都面色晦暗似是紧张不已。
旁人不知内情,笑得一派祥和,尤其是听到襁褓中小皇子粗壮的啼哭声,更觉家国稳固,欣喜若狂。
三公主挨着姜梒落座,状似无意般笑道:“这小皇子瞧着比前几日健壮不少,你听那哭声,力气十足。”
一颗葡萄入口,顿时汁水蔓延,暂时抵住了姜梒喉头的恶心之意。
“小孩子嘛,总是一日一个样,变化大着呢。”
含蓄一笑,三公主凑近一些悄声问:“我怎么瞧着你今日净用些酸果子?莫不是?”
“开胃!”
忙打住她的臆想,解释道:“天寒地冻胃口不好,太医让用些酸物。”
三公主有些悻悻然,“褚丞的世子妃前些日子才又产下一子。”
说着又看向正在一步步从殿门处走进来的苏牡清,“皇后娘娘也又诞育一子,竟没有哪个再生下个姑娘的。”
“不如姐姐试试?”姜梒忽然笑着说。
三公主笑着摇头,“我已儿女双全,别无所求了。”
这时,身着凤袍后冠的苏牡清刚好从前面经过,步履坚定却缓慢。
遥望高台上姜徽身着帝袍正襟危坐,文人傲骨于此毫不违和,和先帝的威严不同,他更像是一个学识渊博才气逼人之人。
倘若不做皇帝,他则更适合去做一介教书先生。姜梒驱散脑中的荒缪之想,再一次提醒自己,姜徽登位自是有其雄心抱负,她不该固化对他的认知。
或许从一开始时,在三王府上数量惊人的藏书里,就已经堆满了他对这个国家的壮志凌云。
“想来女子也是可怜,”三公主忽然语出惊人,“便是身登高位,也得由男子册封。”
“无论她到底入鬼门关几遭,总归被当作理所应当之事。”
瞬间熟悉之感回笼,姜梒惊觉此时的三公主,才是她所熟知的那一个。
一下子脑海中近些日子对她的疏远,都有了答案。
“姐姐方才还有意劝奉我生子,”姜梒笑看着她。
三公主失笑一瞬,“也不能说是劝,只是将我之经验悉数传授于你罢了!”
见姜梒一知半解,她又道:“世上唯两样东西亘古不变,一是到手的钱,二便是亲生的孩子。”
“可若只能选一样呢?”
“选钱!”
三公主果断回答。
“无金银何以供养军队,保护家国平安。无国家又何来孩子……我知你觉得这话极端,可这是事实。”
她的目光落在抱着襁褓的嬷嬷身上,理智一点一点回归,终是恢复如常。笑盈盈地说:“美酒醉人啊~”
姜梒目光落在桌面上,纹丝未动的酒壶和干净光洁的酒杯,附和一笑。
地面上铺就的正红龙凤毯,踏上去软绵绵,使人卸去一半脊梁傲骨,端庄持重谨小慎微。
苏牡清双手持礼,在经过时,微微侧头望了她们一眼。
在姜梒抬眼看去时,只余下她那道纤细身姿撑起的华丽衣袍,随着步伐晃动的身影。
“说起来,我犹记得从你府上吃过的点心可不比这碟子里的差,”三公主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凑近鼻翼轻嗅,复又摇头放下。
毫不在意此举动的失礼。
“寻香斋算不得有名气,能入三公主慧眼,是他们的福气。”
姜梒目视前方,语调平淡。
“……往后不必差人再往本宫府上送了,那位厨娘翻来覆去只那几个拿的出手的——腻了!”
她忽然冷言冷语,姜梒忍不住转头看着她,犹豫地确认道:“再不喜欢了?”
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嗯,“外面的东西,如何同宫中精挑细选之物相提并论。”
沉默良久,久到三公主以为姜梒生气了,才听到她缓缓地说:“所言极是。”
远处的苏牡清,终于到了层层叠叠的台阶前,上首位的姜徽站起来,等在最高阶。
身上九五至尊的帝袍上绣的龙栩栩如生,在苏牡清仰头望去时,像是天际遥不可攀的虚妄幻境一般。
她忽然就感觉身体滚烫,胸口闷地喘不过气来,迈过半数台阶时,脚步微顿。
此时也只有姜徽看得出,她已状态差极。
苏牡清蹙眉,用力地闭了闭眼,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的那片肉,宽大的袖筒下,双手捏的发白。
终于!
她强撑着眩晕的身体,稍微步履紊乱迈上台阶,姜徽终是不忍,同时往下迈步,在她即将体力不支时,一把扶住了她的身体。
旁边的唱仪官见状,心里明白圣上不该做此举动,但还是将阻拦之话咽回肚子里。
“我在此,皇后不必怕!”
他紧握苏牡清冰凉的手,同她共进退。
鼻头一酸,苏牡清险些掉眼泪,连日来的委屈瞬间拥堵着喉咙,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趁尚背对着众臣时,姜徽不动声色地从袖笼里取出锦帕,替她沾去眼角的泪花。
两人的小动作亲密无间,下面妇人相互递去一了然的眼神,唇角隐约带笑。
直到皇帝携皇后落座,众人才齐声跪地恭贺。
晚宴结束时,苍穹几颗悬星,偶有一片白云躲在幽蓝的天际。
出了宫门,姜梒一眼就看见镇国公府的马车候在那里。
一旁不远处,背对着她站立如松的男人,正是魏策。
“过来。”
虽然她走路的脚步很轻,但他还是在姜梒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感知到她的到来。
“过来!”
魏策看着她,见她纹丝不动,加重语气重复着。
“为何入宫不带沈宫令等人?”
她一走近,手腕就被魏策攥住,有些生气地质问。
“国公管的未免太宽了些。”
“即日起,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带上她们,否则,那我便着人暗中保护你。二者择其一,你自己选。”
顿觉他有些不可理喻,姜梒白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魏策紧随其后,“现今天下不安定,多些防备还是好的。”
“知道了!”
“还有——!”
魏策张口欲说今日之事,转念又觉得说了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自己默默替她处理好。
“有何?”
见他不答,她追问:“国公手头上的事可办妥了?”
“尚未!还需一日,一日后清晨我们便出发。”
姜梒点头,闭目养神。
魏策看向她的眼神里意味深长。
镇国公府外,姜梒才由魏策扶着走下马车,身后便有人快步而来。
“启禀镇国公,大理寺周大人请您过去。”说着余光瞥见一旁的姜梒,顿时磕巴了。
“……说是查到了一个雕玉师,年纪甚小,那枚玉——”
“知道了!”
魏策打断他再说下去,转而看向姜梒,“瞧着你面色不佳,早些安寝!”
待他走远,姜梒仍立于府门口,眸光由方才的黯淡,转瞬透露出一丝精光。
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像极了砚舟犯了什么错时,故意隐瞒的样子。
女壮士快步而来,正欲同她入府,没想到她忽然改口,“驾来车马,我们随意逛一逛。”
她不明所以,但忠诚不渝,利落地遣人套上马车,又吩咐了门房的人不许多嘴,然后才亲自驾车同姜梒往魏策离开的方向追去。
“去大理寺,”见速度缓慢降下来,便知已然跟丢了,又想起来传话的人之言,立马来了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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