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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一句话与漓潇表明心意,在场众人,大半都黑起脸。哪怕半空中的青衫男子再如何不讨厌刘清,那也是自己闺女。

人世间每个当了爹的,儿子娶媳妇总是乐呵呵,可女儿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很难有个好脸色。

唯独漓潇咧嘴而笑,半空中的张早早也面露笑意。

漓潇以心声问道:“江天背后的剑,是一柄先天之剑,杀力巨大。可你那柄青白,尚在封印之中,你有把握吗?”

刘清笑道:“在我拳剑之下,神灵也要让路。”

漓潇翻起白眼,没好气道:“少吹牛,快去打架,打完了做饭给我吃。”

一袭青衫缓步走去水面,朝着那白衣勾了勾手。

江天冷笑一声,并未动用背后长剑,而是伸出手来,一道剑光自打远处飞来,落在他手中。

紧跟着便化作一道剑光,只眨眼间便到了刘清身后,斜提一剑,当即便把刘清一分为二。

上方青衫男子摇了摇头,“在元婴修士面前用这低等替身符,这不是找打么?”

离秋水瞪眼道:“这算是你的拳法弟子吧?”

男子讪笑一声:“接着看,接着看。”

江天一剑斩开刘清那道替身符,横握剑柄,钉向水面,剑气迸发,当即水浪四起。

远处漓潇咧嘴一笑,傻子学聪明了嘛!

刘清不在水下,而是以神行符瞬间上移,从天而降,一拳砸向江天面门。

后者提起长剑,以剑身格挡,被砸的退开数十丈,掀起一道十余丈高的水浪。

刘清当然不会给他喘息机会,再次甩出神行符,瞬移至江天面前,一个肘击朝江天胸膛,可惜那白衣身影提剑斩向刘清下盘,两者只得互退几丈。

江天的握剑手臂,微微颤抖。

半空中,离秋水沉声道:“张木流,这孩子怎么这么大力气?以他这等境界入的归元,只是倾力一拳,就能砸碎金丹了吧?”

男子摊手道:“与我一样,推衍不出。”

下方水面,这次换刘清主动出击,拉开拳架,以寸锦对敌,掌劈肘靠,愣是让江天疲于应对。

刚刚想要拉开距离,刘清又换

作缠风式出拳,如影随形,紧紧贴在江天周遭,不给起拉开距离,施展剑术的机会。

缠斗许久,两人打的难解难分,江天猛地皱起眉头,再不压制一身剑意,拼着被刘清一拳砸向脑门,也要提起一剑,划向刘清小腹。

一人受拳一人挨剑,二人都不轻松。

江天被一拳砸的脑袋昏沉,可刘清小腹也被划开一道口子,剑意夹杂集中,哪怕聚集灵气疗伤,也久久不能愈合。

两人悬空对峙,刘清瞧着颇为凄惨,却是一脸笑意,丝毫没拿小腹伤口当回事。

以伤换伤是么?这个我可在行。

江天冷声道:“再不拔剑,我可不留手了。”

刘清淡然答道:“用不着。”

一袭白衣脸色愈加阴沉,单手持剑,一身骇人剑意流淌,沉声道:“此剑学自张伯伯,名唤破障。”

一剑瞬发,刘清躲都来不及,只微微侧身,一道剑气却已经穿过小腹,将他来了个前后通透。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柄飞剑化虚而来,直刺刘清胸膛,也是来不及躲避,堪堪错开,却被一剑戳穿肩头。

半空中,离秋水摇头道:“这孩子太藏拙,江天却没留力。”

张早早缓缓落在漓潇边上,笑道:“不着急?不心疼?”

谁知漓潇露出个笑容,轻声道:“江天敢这么下死手,很快便会遭殃。只要他不拔出巨鹿井,刘清打他玩儿似的。”

三年前不是怎么想的,可这家伙两次破境搞的天下皆知,以他的归元境界,自己都要费点力气才能打趴下。

张早早转头看去,笑道:“对他就这么有信心?”

刘清暴退数十丈,好像身上那两个小洞无关紧要。

抬头看向江天,眯眼道:“奔着杀我来的?”

说着缓缓伸手,分别扯下两个肩头的符箓,又震碎两腿符箓,背后二十张负重符尽数脱落,一身气势陡增,拳意流淌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震的方圆千丈湖水沸腾。

江天皱起眉头,冷声道:“对敌即分生死,要不然与你逗乐么?”

一袭青衫撩起长袍塞进入腰带,缓步走去,面无表情。

我来教你做人。”

每一步走出,两侧十丈开外,都有一道高数十丈的水浪,如同是中间那青衫武夫步履太过沉重,挤压的两侧涌出水浪。

江天皱起眉头,挥舞手中长剑,倾力斩出数道剑气,又以剑意凝聚数柄虚无长剑,与剑气一起斩去。

刘清双腿微屈,脚踩着水面猛地跃起,一道炸雷响声之后,水面才如同被巨石砸了一样,迸发水浪。

只见那一道青衫身影于半空中疾驰,一拳之后,剑气尽皆散开,递出第二拳,百余柄剑意所化的长剑,在拳意前占了下风,也是被尽数搅碎。第三拳,直向江天面目,没了二十几张负重符的压制,刘清出拳极快。

江天赶忙以心神操控飞剑再次从背后袭来,可刘清理都不理。

你剑比拳快,我我拳比剑近,你敢换伤,我们就换伤,你想换命,那就换来看看。

果不其然,见刘清明知一柄飞剑直向他后脑勺时也不收拳,江天只得调转剑身,疾速而来,护在自己身前。

如若飞剑直朝刘清,他必被一剑穿过脑门。可同时,江天也会被一拳砸碎头颅。

换命,刘清敢,江天不是真的敢。

扶舟县走出来的年轻人,从没觉得自己的命金贵过。

尽管那柄飞剑拦住一拳,江天仍旧被砸的倒飞千丈,直直在水面划出一道沟壑,拳意之下,水面沟壑久久不能复原。

刘清沉声道:“本命剑呢?”

张木流颇为惊讶,以心声与离秋水说道:“这小子一股子巨力,卓康估摸着都不是对手啊!”

离秋水也略微苦笑,轻声道:“江天输了,无论气度还是旁的,都输了。刘清方才一拳,还不是全力。”

小舟之上,漓潇颇为傲然,扬起脑袋,与张早早说道:“看吧!一旦他撕下符箓,就是几拳事。”

又有一位同是白衣背剑的男子姗姗来迟,悬浮小舟一侧,苦涩道:“领教过了。”

巢矩见着刘清今天的样子,心中想的最多的,是那家伙是不是到最后,也没把身上符箓尽数扯下?是不是现在与江天对敌,也还是在藏拙。

其实连刘清也不知道,若是调

动人身山河那道神泉,倾力出拳,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上方张木流叹气道:“瞧瞧你把人家江天逼的,都不顾形象了。”

离秋水沉声道:“不是,江天这小子当真了,要吃大亏。如今世道不比万年前,巨鹿井之是镇物而已,况且……”

张木流笑着说:“没什么好遮掩的,当徒弟的胜过师傅,师傅该高兴才是。”

离秋水这才说道:“况且方葱那妮子,与她神形俱合,青白的威能,早已不下于你的不惑了。”

刘清一声过去,江天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深吸一口气,竖剑身前,笑道:“荥林江天,与你问剑。”

刘清与漓潇异口同声道:“这才像个剑客嘛!”

“扶舟县刘清,接剑。”

猛地眼前一变,刘清只觉得脑中一阵昏沉,回过神时已经在扶舟县刘家宅子。

那颗槐树下,有一位老者手持藤条,气得胡子都颤抖。有个男孩跪在地上,神色倔犟。

老者狠狠抽了其一藤条,怒道:“去不去道歉?都说了多少次了,不可仗着自己一身气力就欺负人,为何不听。”

男孩强忍着痛,低声道:“要去你去,我打断他的腿,不后悔。”

有个少女急匆匆跑来,护在男孩身前,朝那老者跪下,哽咽道:“刘老爷,饶了小少爷吧,他为了救我才伤的尤仲,都是我害的,你要怪就怪我。”

老者看向男孩,沉声道:“是这样吗?”

男孩却摇头道:“不全是。”

又是一藤条下去,“那是因为什么?”

男孩抬起头,眼眶通红,“他说我刘清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

或许是在气头上,老者当即道:“难道不是么?”

男孩死死看向自己的爷爷,使劲儿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跑了。

画面一转,刘老爷子病重,掏出十枚方孔钱给了槐冬,说道:“他要是回来,不许去我坟前,我没这么个孙子。”

水面之上,刘清如同魔怔一般,一动不动。

江天持剑上前,沉声道:“此剑名为忆惜。”

这等本命神通,极易让人陷入幻象。

江天快

步往刘清去,漓潇提起风泉,沉声道:“你敢!”

张早早却摇了摇头,笑道:“无事。”

果然,只见刘清额头一抹金色光华闪过,整个人退出梦魇,甩出神行符,只一拳便将江天砸飞。

“这本命神通,用错地方了。”

刘清越是风轻云淡,越是留手,江天就越觉得是刘清瞧不上他。

白衣青年缓缓起身,甩去手中剑,伸手去背后,拔那柄巨鹿井。

漓潇不顾阻拦,瞬身到了刘清身旁,瞪着眼往其嘴里塞进一颗药丸,言语颇为心疼:“你就不疼么?”

刘清咧嘴傻笑:“不疼。”

漓潇没好气道:“可我心疼!”

说着看向江天,柳眉竖起,“你有脸皮拔出巨鹿井,就不要怪我欺负你。”

有个独臂中年人瞬身而来,按住江天肩头,轻声道:“输了就是输了,要输的起。一直以来你都自认为天才,看不起除却漓潇之外的任何同龄人,这下领教了吧?”

中年人看向张木流,笑道:“张兄,差不多得了,孩子的事儿,孩子自己解决。”

张木流无奈摊手,心说我就是明面上的一家之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江天那小子真敢拔剑,我就敢借泗水井给刘清。今日二人一战,其实江天本不该输的这么惨,主要还是他过于心高气傲,一心只拿漓潇做对手。其实要是单把他拎出去,四大部洲的各自年轻一代榜单,他可能挤不进前五。而漓潇,板上钉钉的第一,若是以赡部洲论,就是赡部洲第一,以十三洲共论,便是天下第一。

江天咬了咬牙,苦笑道:“刘清,你我终究还有一战!”

那对父子瞬身离开,巨鹿井自行飞去离秋水手心。

刘清缓了一口气,可心中却是上方同是青衫的男子言语。

“小子,不要自满。元婴境界能压住你的,哪怕不算我闺女,这天下也有一手之数。况且,如今的炼气士有十二境,元婴才是第六境,但凡遇上个同等天才的分神修士,你便毫无招架之力。”

刘清赶忙点头,朝着上方恭恭敬敬作揖,喊了声伯父,伯母。

离秋水甩了个脸离开

,张木流只好跟在后面,返回木秋山。

张早早掩嘴一笑,看向刘清,“那石灰加热的法子是可行,可要是挑着胆子出门一天,还是不够的。”

说完朝漓潇眨了眨眼,也瞬身离开。

刘清这才明白,自己前不久做了个极其尴尬的事儿,那卖糖水的女子,原来是漓潇的姐姐。

算了,事已至此,喝口酒压压惊。

漓潇问道:“你们见过?我姐说的话什么意思?”

刘清便将在神树山边上的事儿说出来,漓潇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是她试探你的品性,我姐姐是神树山的山主。”

某人当即喷出一口酒水,“当闺女的都是宗主了,那伯父伯母境界得有多吓人?”

漓潇只说不知道,从未见过爹娘出剑,只知道光是娘亲的十谅水,一旦剑意微露,瞬间千里冰封。

刘清冷不丁问道:“漓姑娘有没有想我?”

女子脸色微红,“想你个头,忙着修炼,哪儿顾得上想你。还叫漓姑娘,讨打是么?”

某人讪讪一笑,轻声道:“可我想潇潇。”

漓潇猛地瞪眼,红着脸说道:“某人走了几年江湖,油嘴滑舌了不少啊?听说在青鸾洲,还有个姑娘同行,长得贼好看那种。听说在瘦篙洲,还掳走人家准皇后?”

刘清只是笑着说:“我喜欢你。”

气得漓潇直跺脚,转过身背对刘清,其实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

可那个其实受伤不轻的家伙,还是说道:“我喜欢你。”

远处的木秋山,张木流埋着头四处找寻东西。

离秋水没好气道:“你干什么?转的我眼晕。”

张木流气呼呼道:“我找个板砖,削死这个臭小子。”

离秋水嗤笑道:“你不是喜欢那小子么?”

这位木秋山山主气的不轻,“喜欢归喜欢,可他三言两语便把我闺女魂儿勾走了,我当爹的能忍?”

离秋水撇嘴道:“也不看看某人当年什么德行。”

……

收到回信的乔恒,立即着手在原本的梨茶镇修建房舍,并以刘清名义掏钱,让栾溪帮忙

刻画一道阵法,暂时无需攻伐之力,有那聚拢灵气的功效便是极好。

其实,梨茶镇有个硬是不愿搬去扶舟县的钉子户。可雾溪要扩宽,整个梨茶镇都已经被淹没,老妇人已经没地方去了。

朝云跟栾溪去了很多次,同行的还有黄芽儿,说把老奶奶接去扶舟县刘家,可老妇人只是摇了摇头,说儿子儿媳都死在山中,自己就留下这么几间屋子,要是搬走,不如淹死了算。

没法子,最后还是乔恒将一座宅子连根拔起,搬到了梨山脚下。

今日乔恒、栾溪、朝云、陈岩,还有黄芽儿黄椿,六人一起来到梨茶镇旧址,所有房屋皆被拆除,就剩下杨老太太那座搬去北侧的宅子。

乔恒与朝云三人去山中寻找形胜之地,方圆十几里要寻到三处阵脚来刻画阵基,关系到聚灵阵的功效,所以不得马虎。

黄椿领着数十工匠,按乔恒所注的舆图,要先建造一处小镇规模的地方。

按刘清信上说,这地方以后还叫梨茶镇,与两座山峰各自相距也就是二十多里地,以后就是未来山头儿的挣钱之处。

只不过如今请不起那种仙家匠人,只得先以凡俗房舍充场面。

黄芽儿则是背着一大包东西,去看那位老婆婆。

进门后,老妇人连忙走来,接住黄芽儿,板着脸开口道:“都说了来时不要拿东西,就是不听,能不搬走,我已经很高兴,很谢谢你们了。”

黄芽儿拉着老妇人坐在院子里,笑着说:“这处地方,我家少爷全买下来了,现在要着手重建梨茶镇,您要是还想重回原来房子那处地方,到时我们可以帮您建在江上。”

出门在外,黄芽儿一直称刘清为少爷。

杨婆婆急忙摆手,拉着黄芽儿手掌,慈祥道:“不了不了,如今已经很好,我老婆子又能活几年了?”

黄芽儿学着板起脸,“杨婆婆怎么能这么说话,少爷还在远游路上,最多两三年就会回乡,他可在信里说了,让我们转告您,养好身体,到时他与槐冬还要再吃杨婆婆做的好菜呢。”

几年前,有个年轻人说帮着她的儿子儿媳报仇了,杨婆婆深信不疑

。那个青衫背剑的少年人,与个穿着黑衣的小丫头,不知道如今长高没有。

杨婆婆高兴极了,笑道:“好!那我好好活着,等他们回来。”

其实当年斩了那只厉鬼,杨婆婆就已经知道,刘清肯定不是一般人。去年年末,朝廷的人来动工,那位乔师傅把自己房子连根拔起挪到一旁。那时老婆婆更知道了,刘公子不是常人。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长得极好看的姑娘来看她,说是刘清已经买下方圆三百里,老婆婆可以放心住下。

也就是这时候,这个自打儿子儿媳死后,就一直心存死志的老婆婆,有了一点儿想再活几年的心思。

雾江边上,黄椿与那些个匠人侃大山,都是扶舟县人,说着家乡方言,极易熟络。

那些个匠人无非就是言语打趣,说你黄椿十六岁参军,军中五年,回乡后守城门三年,又开了三年酒铺,如今都快三十的人了,终于混出点儿人样,可怎么还不讨个媳妇儿?

黄椿则是憋着大嘴,故作高深,与这些匠人说道,好的都在后边儿,我急个屁,等你们这些狗怂都抱孙子了,老子娶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羡慕不死你们。

当即便有匠人打趣,说你黄椿,到时候还能站起来么?别如愿娶了个十七八的女娃子,自己却蔫儿黄瓜似的,难保头顶一片绿油油哇!

玩笑归玩笑,可这些匠人做事儿决不马虎,一天时间,便将北侧房舍大致放好了线。

如今就一个麻烦事,三百丈宽的雾江,到底是修桥还是修渡?

其实黄椿也有些小小忧愁,说是想要个十七八的女孩,可其实他在想,真那样,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又不是什么地主老财,更做不了神仙。

乔恒四人行走于山中,这个有时候也不太正经的家伙,冷不丁开口道:“是不是有个住在城南,姓高的小丫头,天天跑去酒铺,二话不说就帮着收拾东西,实则偷偷瞄着黄椿?”

几人隔几天就会去一趟酒仙庐,自然也发现了这事儿。

陈岩笑嘻嘻道:“黄椿老哥还真是好大魅力,咋就没人上赶着寻我呢?”

栾溪嗤笑道:“你还有脸喊

人家黄椿老哥?也不看看自个儿多大岁数了。”

在场四人,乔恒年近百岁,栾溪已经四十了,陈岩将近四十,朝云最小,三十岁而已。

还有个嘴没把门的姑娘,若是活着,其实才二十九岁。

向来言语极少的朝云,冷不丁开口:“黄椿是不是有些故意躲着那个姑娘?”

乔恒笑着说:“怎么能不躲?人家周家也是成州大姓,虽说没搬到州城去,可生意遍布一州。就这么一家富户的掌上明珠,黄老弟怎能不躲?”

为何要躲,大家都清楚。无非是觉得自个儿年纪太大,怕耽误人家小姑娘。

栾溪笑道:“等刘清回来吧,也不知道那家伙寻到漓姑娘没有。当年那两人,其实在我们旁人眼里看来,从来不是落花流水。”

一个能提剑从一座山头的山脚砍到半山腰,就为给某人出气。一个昏迷那么久,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漓姑娘在哪儿?”,知道她提剑北去便全然不顾阻拦,亦向北行。

栾溪希望,刘清与漓潇能有个好结果。

这样的话,以后与人闲聊,也能说上一句,我有个朋友,喜欢一个姑娘,所以他硬是走了三年,过千万里去寻那个姑娘。

走到一处山脚,见那山峰如同玉女仰卧,山巅有些雪花,西风残阳,好不迷人。

乔恒笑道:“无论如何,这座山我一定要让gz取名寸锦峰。”

两位女子不约而同,心中直呼老色胚。

……

那处大泽南侧,离着白岩城约莫百里,是一座白雪覆盖的巨大山峰。漓潇指着那座山,说自个儿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某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说终于知道潇潇为什么这么白了。

漓潇疑惑问道,这跟白有什么关系?

谁知那家伙一副正经神色,“冻的”二字,脱口而出。

漓潇转过头,眯眼看去,笑盈盈道:“刘清,你再敢这么油腔滑调,我就不理你了。”

这话可比把刘清打一顿什么的更具震慑,某人赶忙住嘴,只是讪笑。

往前不远,猛地一阵涟漪,二人齐身穿过,别有洞天。

刘清咋舌,这才是真正的洞

天福地啊!

只在山脚,便看到一条如同玉带似的飞瀑倾泻而下,虽说也有雪色,可与外界那等冰天雪地判若两界。

漓潇斜眼瞥去,没好气的:“好歹都是归元境界的武道宗师了,一点儿见识都没有。”

刘清挠了挠头,跟着继续爬山。

走着走着,没忍住便心中自语,三年不见,潇潇越来越好看了。

女子转头,瞪眼道:“色胚,想挨打就直说。”

某人挠头笑道:“别介,我是个读书人啊!”

一路登山,漓潇笑着说:“我爹名字有个木字,我娘名字里有个秋字,所以我家这座山头儿,叫木秋山。”

刘清便对以后自己的山头取名一事,有了打算。

漓潇早就听他说了买下家乡一座山头儿的事,哪儿能不晓得这家伙在想什么,当即瞪眼道:“别给我胡乱起名字,清潇山,也太难听了。”

刘清挠头,与个孩子一般,“其实我想的是潇清山,你在前面。”

漓潇忽然说道:“山上有几处地方你不能去,别的都无所谓,那些地方我都不能去。”

一座忧舍峰,一座青衣山,还有就是半山腰的几座宅子。

行至山后,才有了一片住宅,大多都空着。

漓潇轻声道:“挑一处住下就行。”

刘清眼珠子滴溜转,讪笑道:“你住哪儿?”

漓潇眯眼笑道:“你可以试着跟我来,看看我爹会不会打死你。”

刘清只得摆手,心说张伯伯的大女儿都是一宗之主了,他自个儿也不晓得是何等高人,那等存在,一口气都能把我吹散。如此大前辈,当然要敬重,打心眼儿里敬重。

有个同是青衫的男子,其实一直在听这处言语,听到这混小子居然打听自家闺女住哪儿,拎起板砖就来了。可在远处听到这小子心声,一下子没了气,直呼小子有眼光。

走到一处宅子,推开门,居然与在冶卢国时住的那处小院相差不大不。

漓潇红着脸说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去做饭,都要馋死我了。”

刘清笑了笑,卷起袖子就去洗手,开始和面揉面。漓潇便抱着风泉,倚在

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傻子独自忙活。

冷不丁开口问道:“那个龙丘桃溪,是不是很喜欢你。”

一股子寒意由打后背蹿起,刘清当即回复道:“潇潇你不能老揪着这件事不放啊!”

谁知女子又问道:“为什么答应小徒弟跟她走?我这么大一座木秋山,放不下一个小丫头。”

刘清苦笑道:“想带着来的,可想了想,那死丫头提起你便叫师娘,万一到了之后,漓姑娘不喜欢我,岂不是让我的开山大弟子瞧了笑话。”

漓潇瞪眼道:“哪个说喜欢你了?”

某人手中停顿,苦兮兮转头,“咱不带这样儿的啊!”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给个准话行不!”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哦,那我就当喜欢了。”

“哎呀!你好烦!”

瀑布下方的水潭,其实就叫做秋潭,张木流与离秋水就住在这秋潭一旁的茅庐之中。

早先是离秋水满肚子火气,现在却是张木流有些沉不住气,眼看宝贝女儿就给这小子骗走了。

张木流直接开口传音过去:“要做饭就多做点儿,不够吃我打死你!”

刘清古怪一笑,转头看向漓潇,询问道:“伯父一直这么……脾气暴?”

漓潇摇头,“我没见过他发火儿。”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那对夫妇踩着点进门,毫不客气地落座院中石桌,等着那个年轻人端饭上桌。

刘清端了两大碗麻什过去,干笑着询问:“伯父伯母,要不要再炒两道?”

张木流板着脸,没好气的:“滚过来坐下,一起吃饭。”

漓潇掩嘴而笑,四人一桌,就刘清一个人显得十分局促。

一顿饭硬是吃出见丈母娘的感觉。

也的确是,老丈人丈母娘,都在。

离秋水看了看自家丈夫,轻声道:“你都多久没做这麻什了?不过这么些年过去,样式倒是多了,咱们以前吃的那种,倒是瞧着简单些。”

对面刘清只是埋头吃饭,话都不敢搭,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漓潇踢了踢

某人,开口道:“我爹跟我娘,都是胜神洲人,与你算是老乡,按现在算,我爹也是秦国人,不过他在胜神洲时,还没有秦国呢。”

张木流放下碗筷,笑道:“算是半个老乡,不过我都好些年没回去了。”

粗略一算,都有万年。

离秋水漫不经心道:“你爹娘是做什么的?漓潇没提过,只说你三年前才踏入修行,三年成了归元境武夫,武道天赋很不错了。”

一旁的漓潇皱眉,沉声道:“娘!”

刘清赶忙拉住漓潇,苦笑着说:“我没见过爹娘,爷爷把我养到十岁过了,我便离家出走,待回乡时,爷爷也去世了。”

对坐夫妇对视一眼,张木流笑着说:“比我强了,至少还是个富家少爷,我小时候,那是穷的叮当响。”

吃完了饭,张木流忽然说道:“能不能把你的佩剑借我看看。”

离秋水与漓潇说道:“把你的也给你爹。”

二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解下青白与风泉,递给张木流。

接剑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两柄剑不知为何,一到张木流手中便轰鸣不已,像是在哀嚎,像是在怀念。

刘清试探道:“伯父知道这两把剑?”

张木流摇头道:“不知道,没见过,就是看着像好剑,拿来瞧瞧。”

丢回两把剑,猛地转身,背对石桌,沉声道:“把你那九式拳法打来看看。”

刘清只得起身,走去一旁,依次打出九式拳法。

漓潇与自家娘亲问道:“我爹咋回事?”

绝美女子微微一笑,“你爹要教拳。”

两道青衫于小院之中,一个不停出拳,一个查缺补漏。

两位女子都极其漂亮,要是不说,绝对看不出,一个是娘亲,一个是闺女。

漓潇只觉得,爹爹跟这傻子好像,不是都喜欢一身青衫,而是那股子温和之意,真的好像。

那两人练拳,练着练着就出了门,一路行拳至山巅之上,九式拳法周而复始,拳意横行,所过之处灵气颤动。

待爬上山巅,刘清刚好打完八十一拳。

张木流沉声道:“你这拳法,我见过,其实

拢共有十三式,后来精简为九式而已。你知道你的拳法,差在哪儿吗。”

刘清抱拳道:“请伯父指点。”

张木流淡然道:“拳意太过刚猛,阳气过于旺盛,阴气不足。要知道,无论拳法还是剑术,最终的尽头,就是一个道字。”

“造化之机,不可无生,又不可无制。无生则发育无由,无制,则亢而为害。亢则害,承则制,制则生化。”

“无论拳剑,都要懂得个承化。”

说着便一步踏出,高悬山巅,步踏虚空,双臂开合,演练起了拳法。

远处的漓潇传音道:“我可真没见过我爹练拳。”

一模一样的九式拳法,可拳中意思,却与刘清大相径庭。

刘清本就是天生神力,练拳只求刚猛,求个像一拳之下山河尽碎,我在人间,拳高天外。

可张木流的拳,招招连贯,一口气延绵不断,自由生发。没有拳高天外之心,却已经拳高于天。

整个木秋山的山水灵气,被尽数吸扯过来,化作两条游鱼,一黑一白,盘亘于张木流脚下。

离秋水笑着与漓潇说:“你爹的拳术,来源于一处秘地,与太和渊源不浅。”

刘清有模有样的学着,演练片刻后,竟然也扯来两条黑白灵气。

张木流嘴角抽搐,干脆不再演示。

他娘的!见过的天才真不在少数了,不论这刘清炼气资质有多稀碎,光是这一份武道资质,就要羡煞旁人了。

好在,这小子炼气士资质太差,老子还有地方找补。

离秋水传音道:“张木流,这就有些不要脸皮了啊!”

山主大人只当没听到,待刘清收了拳法,轻咳几声,以前辈语气,违心开口:“拳法资质还看到过去,日后勤加练习,还算是个可造之才。只不过还得记住,练拳不可一直刚猛,也不可不刚猛?钢柔,并存最好。”

练拳教不了,老子还教不了拳理?按读书人得辈分,我不知比你高出多少。

张木流缓缓落地,轻声道:“走山走水,可不是红尘炼心那么简单。要以行走见闻,充当拳理,毕竟学拳不学理,等于半桶水。”

远处的

母女两人尽皆翻起白眼,心说又来了,三天两头冒出来一句打油诗。

可刘清却听的极其认真。

张木流瞬身到刘清身旁,贴着耳朵与其说道:“明儿个给你喂拳,还是那处大泽,可千万别告诉潇潇啊!”

刘清赶忙点头,张木流一副宗师作态,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天也快黑了,让潇潇带你四处走一走吧。”

说完看向离秋水,两人同时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漓潇轻声道:“你的本命剑想要炼成,太过艰难了些,我娘亲让我带你去剑湖,这段时间你就在那边修行,能找补一些是一些。”

沉默片刻,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想去天下渡?”

刘清点了点头,“我是想和你一起去一趟天下渡,杀妖之后回头北上,去神鹿洲接回溪盉,带你回家。”

漓潇眉头一挑,“某人想的可真长远。”

……

夜里,一个独臂青年走入木秋山,提了一壶酒,与刘清在秋潭旁对饮。

张木流叹气道:“这些年麻烦江天那孩子了,到时我再教他几手剑术吧。”

独臂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跟乔雷乔玉山他们,一觉睡了这么久,大战都没参与,其实心中一直很不好受。”

张木流笑道:“不说这些事,江潢,你帮我瞧瞧,潇潇要是真嫁给刘清,俩人合适不?”

独臂男子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去老丈人家里,门儿都进不去。”

张木流一脸尴尬,瞪了江潢一眼,再不言语。

两人就这么坐着喝酒,独臂男子的酒是自己喝的,与这家伙喝酒,十个人有十二个受不了。

那个不曾背剑的青衫男子,身边放的是酒缸,拿瓢喝酒。

待江潢离去,离秋水缓缓走来,笑问道:“怎么样?方葱跟小韩乘儿挑选的关门弟子,你其实很喜欢吧?”

张木流苦笑一声:“那两个混蛋玩意儿既然知道我回来了,还不来看我!瞧瞧人家韩乘,最尊师重道。”

“那就让潇潇跟这小子去一趟天下渡,看看豆兵城遗迹,看看铁牌成

林也好。”

曾经的天下,不止十三洲,四大部洲却几乎未曾变过。每座大洲都有一座远在海上的边城,每天都有人去海上,有时候去了,也就回不来了。

四座边城,皆无城墙,修士便是墙壁

每座边城,都有一片特别之处,乌黑铁牌,镌刻的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每当风声起,铁牌相互碰撞,如同在与那源源不断涌来的畜牲说道:

“在这边城,活人守天下,死者守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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