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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阳光洒满了卧室每一个角落。

躺在床上酣睡的人终于被强烈的光线给弄醒了,江宁有着一双弧度漂亮的眼睛和漆黑的瞳仁,鼻梁□□,浓眉大眼。他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习惯性地想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伸手摸到的却是和这卧室温度格格不入的冰冷。

那封血红的信封。

昨晚的记忆让江宁彻底清醒了,他拿枕头垫背,给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研究起信封。

血一般的红色,活像是鲜血染的。

信封上“江宁”二字是用毛笔所写的草书,字迹相当漂亮,潇洒又随意。

江宁的手指停留在“死神101”号几个字上。

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的那样,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到“死神”二字,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信笺,依旧是鲜血一般的红色。

“您已被冥府废柴培训机构录取,请于今晚十二点准时前来报道。友情提示,可带上任何您所需的物件,切勿迟到。”

死神加上冥府,江宁想了想,决定先起床吃饱饭再说,他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这是幢街面的老房子,房龄很久很久,久到江宁自己都不确定是他祖父还是曾祖父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前几年一直听说要拆迁,不过至今没个动静。

江宁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他和表哥江群一起住在这里,江群的父母有自己的房子,可江群宁愿和他一起窝在这个老房子里。幸好这幢旧楼两层都是他的,房间怎么也够住。

一楼的窗户面对街道,江宁把这间房间单独改造了下,又多加了道门,变成了家小杂货铺,就给路过的人卖些零食汽水面包和应急物。

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江宁懒洋洋地开了门,从货架上拿了个面包,面朝马路坐在门槛上,大口地吃了起来。

作为一个中午十二点开门的杂货铺小老板,江宁不缺钱。

他建筑系毕业后没有朝九晚五外加加班踩点的工作,而是独自接一些私活,外加杂货铺的收入,够他花也够他存。上个月开始,他还把二楼空着的房间递

交给房产中介出租,虽然至今为止并没有成交。

吃完了面包,又卖出了几瓶水,江宁打了个电话,和对方约了个时间后,他抱着图纸开始工作。

晚上六点的时候,江群抱着一堆样品回了家。他也是设计工作,但是和江宁不同,他是服装类的,工作时间也算比较自由。

他们在货架上各自拿了泡面,边吃边认真思考起这封信笺以及存在的意义。

江群率先发表了感想:“我看算了吧,这种来路不明的信笺就是个恶作剧吧,什么死神什么冥府,开什么国际大玩笑。”

江宁反问:“作为昨晚还和女鬼来了个灵魂交流的你,不信鬼神?”

江群吃瘪:“你够了啊!再提这事,我就把你货架清空。”

江宁继续灵魂拷问:“你不是不相信,而是怕。”

江群向来说不过他,装傻继续喝汤,喝了几口后抬头问:“说得你好像不怕似的,所以你打算去了?”

“嗯。”

“为什么?”

“没事干。”

“在家睡觉不香吗?”

“香。”

“......”

“行,去就去,反正...”江群扰了下脑袋,“老实说,这个培训机构的名字挺不友好的,而且它到底是干什么的?”

“适合我们这样的废柴。”

“江宁!”

“在。”

江群扔掉了空的泡面盒子,喃喃着:“你说我要不要跟我爹说一下啊,万一有什么猫腻好歹可以有人来拯救我们。”

“说真的,江群,我舅也就是你爹,比我们还不靠谱。”江宁的目光看向了放在桌上的相片上。

这是张陈旧发黄的黑白老照片,看不出年代,总之历史悠久就对了。

照片里有十几个人站成了一排,最老的那个鹤发鸡皮,老态龙钟,身上穿着年代久远的大马褂。最小的那个是个被抱在手里的婴儿,他是江宁的父亲。背后是一栋木质的三层独门别院,周围栽了不少的常青树,这是江家的祖宅。

江家曾是风水修行界的名门世家,从古至今,名声显赫,n代之后,逐渐凋零,而到了江宁这一代,江家的

辉煌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江家除了被人逐渐忘却的牛逼,名声怕是连些小门小户都不如。

江宁的祖父江淮德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江宁的父亲江临南,另一个是江群的父亲江临东。而江临东按江淮德的说法,并不是修行风水这块的料子,至于他寄厚望的江临南,年过四十就意外而亡了。

“我说江宁,你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以带上必需品?”江群开始划重点。

“就是带自己想带的吧。”江宁推开了门,打算回房睡上几个小时,回头说了句:“楼上这间还没租出去,明天我多挂几个中介。”

十一点整,他们照旧在街上找了摩拜,骑车出发。

根据随信笺附着的地址,是在偏远的郊区,在他们距离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导航就开始闹脾气了,无论他们怎么调换方位,方向都转换得乱七八糟,最后他们扔掉了摩拜,开始在街上摸索起来。

这里已经是很偏远的郊区范围了,要是再骑车行上一段路,估计就能出省城了。附近几乎连房子也未可见,大片大片的荒地绿植,空气倒是非常的清醒。

导航似乎准了点,不再东摇西摆的乱转,江群向前指了个方向。

江宁摸着下巴:“那里啊。”

“干嘛,你知道那里?”

“不好说,先走过去看看吧。”

前方是一大块被围起的废弃空地,钢筋水泥,木块石头堆了一地,活像个未完成的工地。

江群傻眼,干巴巴地说:“看来这个培训机构还没造完。”

江宁深吸了口气:“我刚才躺床上没睡着,就查了下这个地方,前几年一个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地皮,想用来造个大型游乐园,结果开工没多久这个项目就被搁置了,直到今天还是废弃的状态,而且很多论坛上都说这里...”

“啥?”

“闹鬼。”

他们走到了入口处,发现被围起的废弃工地有一处锁着铁链的小门,旁边贴着很大一张封条,上面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勿近。”

江群问:“这怎么搞?”

江宁耸肩:“除了进去,还有第二条路?”

此时此刻

江群有些后悔了,感觉他们就是恶作剧男主角。

江宁伸手取下了铁链,那铁链很松,一扯就断了,“咯吱”声后,门打开了。

面前没有钢筋水泥,更没有乱石堆木,在他们眼前横着的是一条小河,河两岸杨柳依依,明月高悬下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依稀可见隐于其中的小楼房。

江群目瞪口呆:“这...”

江宁:“嗯,废柴培训机构。”

说是机构江宁也勉强相信了,但是冥府二字,江宁却是笑而不语。

河上搭着座小桥,青石板路而下是条曲幽小径,要说刚才还能听见轻微的风声和细小的虫鸣,可一踏入这条小径,似乎人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江群也感觉到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他说话的声音特别的突兀:“江宁,你有没有发现特别的安静啊,就好像到了...到了...到了...”

“阴曹地府。”

江群瘪嘴:“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是你问的啊,问了不让说,你干嘛问。”

“......”

“两位好。”

江宁和江群同时往后跳了一大步,还不轻不重地喊出了声,就差没吓得紧紧抱在一起了。

“抱歉,吓到你们了。”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美貌女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红色旗袍上绣着淡雅的芙蓉花,女人的妆容浓艳又妖娆,血红的唇映照着白如纸的脸,活脱脱像个女鬼。

“两位,请跟我过来。”女人朝着他们浅浅一笑。

江宁觉得她不如还是别笑了,越笑越瘆人。

“等下。”江宁说:“你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女人说:“你是江宁,他是江群。”她的目光移向了江群,“那封信笺是我寄给你的。”

江群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江宁没说话,女人只说了江群的信笺是她寄的,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们?

女人走在他们前面,边走边说:“其余人已经到了,就差你们了。”

还有其他人。

江群又问:“那如果我们不来会怎么样?”

女人淡淡地说

:“你们不会不来。”

江群还想问什么,江宁冲他摇了摇头。

小径尽头是一栋两层楼的木质别院,正门敞开着,大门外贴着两副对联,画的却是让人看不懂的符号,别院四周围绕着一个小花园,五颜六色的植物种了一堆,江宁还来不及看清是些什么就进入了小楼里。

内外却是大相径庭。

如果说外面给人一种世外桃源,淡雅别致的感觉,那这别院的里面给人的感觉却是残破不堪,诡异可怖。

所有的桌椅用具都是破旧残损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房间的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江宁发誓肉眼可见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子飞快地从地上爬过。无语地抬头,房梁上的横木残缺断裂,就在他抬眼看的时候,一只大蜘蛛从上头来了漂亮的后空翻。

江群也是傻了:“我没眼花吧。”

江宁说:“没有。”

旗袍女人说:“你们跟我来,以后有的是你们参观的时间。”

“......”不必,不需要。

一楼是长长的走廊,散发着霉味和潮湿气,不免让他们的胃里翻江倒海,江群后悔出门前又泡了一碗泡面。

旗袍女人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了,年纪和他们两都差不多大。

旗袍女人开口说:“稍等片刻,等下我会带大家去各自的房间。”

门关上了,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率先开口了:“去各自的房间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另外一个男人表示同意:“难不成还要在这里住一晚?”

江群也接口了:“这地方太不正常了,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江宁淡定地说:“这个时间,让我们住一晚很正常。”

众人:“......”

没多久,门又被打开了,一位年过六十的老伯端着茶托走了进来,他穿着款式老旧的中山装,还戴了顶颜色暗沉的鸭舌帽。

他双眼无神,声音沧桑沉重:“都饿了吧,这些点心给你们吃。”

江宁见他有些驼背,茶托上

放着一壶茶水,四个瓷杯和一大盘点心,看着很重的样子,便想伸手接过,无意中碰到了男人的手,是一种很奇怪的触感。

老伯谢过了江宁,朝他们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茶水泡得很浓,点心是一种类似酥皮带馅的糕点,江宁没有吃也没有喝,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一边。

茶的清香萦绕在房间了,戴眼镜的男人有些忍不住了,便说:“你们都不吃吗?”

另外一个男人有些犹豫,说:“不是不想,是不敢。”

江宁瞥了眼,轻声说:“你可以先试试。”

戴眼镜的男人内心挣扎许久,嘟哝着说:“我收工后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呢,不管了,既然是来入学的,总不见得会毒死我们。”随后咬了口点心。

另外一个男人小心试探地问:“怎么样?”

“呸。”戴眼镜的男人一口吐了出来:“好难吃,味同嚼蜡。”

江宁漫不经心地说:“不是味同嚼蜡,根本就是蜡做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

“......”

江宁从一脚踏入这里就感觉周身一股不寻常的冰冷之气,冥府废柴培训机构,他反复思索着这几个字,冥府代表的意思他很清楚,但是他能确定这里是人间,但是又不像是给正常人生活的空间,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里的吃食就不好说了,如果和冥府二字联想在一起,吃食用蜡而制倒是挺贴切,只是这个奇怪的培训机构有必要这么折腾他们吗?

江群说道:“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戴眼镜的男人点点头:“行,我先来,我叫沈一飞,一飞冲天的一飞。”

江群疑惑地说:“你姓沈,莫非是沈家的人?”

沈一飞点头:“其实我收到信笺的时候就在想了,这个机构是不是招收的都是像我这样出生风水世家的人,现在看来果然是啊。”

另外那个男人说:“我是赵家的人。”

江群想了想,说:“赵家不知道。”

那个男人有些尴尬,摸了下脑袋,说:“小门小户,连参加比赛的资格也没有,不知道正常,我叫赵冲天,一飞冲天的冲天。”

沈一飞神情抽搐地朝他看了一眼。

这cp感超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两家父母都是揣着望子成龙凤凰腾达的美丽梦想,果然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妈。

江群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江群,这位是我表弟江宁。”

“江家!”

“嗯。”

沈一飞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好厉害啊!江家的大名如雷贯耳!”

一向被人嫌弃的江群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鼓舞,抱拳客气道:“哪里哪里。”

赵冲天一语打回现实:“是不是那个曾经名声大噪牛逼哄哄,如今虎落平阳后继无人的沈家?”

江群吃瘪:“嗯,就是。”

沈一飞笑着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起起落落乃众生之相,放平心态就好。”

江群笑了笑,内心表示所以大家聚集在了这个废柴培训中心。他对沈家是略知一二的,每年风水大会沈家也是有资格出席的,可惜常年冷板凳,虽不招人嫌弃,也无太多用处。

赵冲天又说:“你们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我家没啥好东西,就一把祖传的桃木剑,我就带来了。”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桃木剑,外观和普通的桃木剑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宁的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了特别的气味,坐直了身体向那把剑凑近了些,剑身上刻着不熟悉的字体。

沈一飞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黄纸,说:“我带了这些,我还想是不是会做一些测试什么的,就带了。”

赵冲天又看向了江家两兄弟:“你们带了什么?江家一定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吧。”

江群尴尬了,从包里翻腾出了老坛酸菜牛肉面四盒,两大包趣多多巧克力豆饼干,还有一些辣条牛肉干什么的。

沈一飞:“......”

赵冲天:“......”

江群立马甩锅:“江宁让我带的。”

江宁接锅:“对啊,晚上饿了怎么办,我就在想估计不止我们两,就多带了两盒,你瞧这下正好了吧。”

比起蜡做的点心,赵冲天表示江宁带的东西还挺实用的,瞬间把他祖传的桃木剑扔在了一边,问:“我饿了,现在可

以给我吃吗?”

“可以啊,拿去。”

赵冲天又问:“江宁,你带了什么?”

江宁瞥了眼放在一旁的背包:“睡衣睡裤。”

“......”

江宁打了个哈欠:“哪个正经的培训中心会让人三更半夜来报道,我就估计要睡一晚,所以带了睡衣裤。”

赵冲天和沈一飞表示这江家两兄弟真是淡定如常,一定是隐藏在骨子里的牛逼。

凌晨一点的时候,旗袍女人走了过来,江宁觉得她的妆容比刚才更艳丽了,尤其鲜红的双唇仿佛立即就要渗出血一般。

“各位请跟我来。”

众人讪讪地站起了身,跟在了她后面。

他们穿过了走廊,往楼上走去,江宁从刚才就发现两旁的墙上挂的都是水墨画,山水,都城,景观,动物应有尽有,江宁不懂赏画,只是随意看了几眼。

走在他身后的江群因为江宁突然止步而撞上了他的后背。

“怎么了?”

“哦,没什么。”

江宁嘴上这么说,可他刚才分明看到一幅山水画中的柳树轻轻摆动了下,甚至他闻到了淡淡的青草香气。

二楼走廊两旁都是房间,旗袍女人指着最前端的四间,说:“各位,请各自选择一间住下。”

江宁问:“然后呢?”

“祝君晚安。”

“......”

沈一飞又问:“我的意思是就是让我们睡觉?”

旗袍女子浅浅一笑,不知道是不是这走廊昏暗灯光和破旧陈设的关系,女人的微笑更显得诡异和不怀好意。

“是的,明早见了,各位。”

沈一飞还想问什么,旗袍女子已经不见了,似乎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他们四人各选了间房,江群似乎想说什么,见江宁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放弃了,住进了江宁隔壁的房间。

很简单的房间,床,桌子和衣柜。江宁推开了窗户,他的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入眼可见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林荫小径,深夜里只是一团浓重的黑色。

江宁换了睡衣裤,平躺在床上,绝对凡事不能多想,越想越糟糕,不如不去想。一分

钟后,他已熟睡。

江宁不认床,困的时候,哪怕是地板,给一张报纸就能倒头就睡。他睡得快,醒得也很容易,但凡有些陌生的响声,他的脑袋就会处于模糊的混沌中。

就好比现在,他被脚步声惊醒了。

屋里有人在走路。

不止是走路声,还有人群的尖叫和金属相交的声音,江宁□□的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小心翼翼地半睁开眼,他的床前站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背对着他,她披散着头发,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什么,而她身后站着另一个影子,女人显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影子高举着一把斧子,向她的后背狠狠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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