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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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礼思不知道自已不知不觉中，被一个毛头小了戳上了‘擅于伪装’的标签。

他兴高采烈地带着三个女仆，继续在森林里面探索。

不过这里的物种实在很贫乏，转悠了大半圈，艾礼思并没有再找到像啤酒花这样有用的植物，只有一些可以用来做绿肥的杂草，比如苕了，小冠花，金光菊，猪屎豆等等。

这种东西应该在田野更普遍常见，艾礼思随便拔了几株，准备带回去让农事官收集起来，在间耕轮休的土地上种上。

詹妮他们差点以为这也是很有用的东西，顿时十分激动，因为这些杂草可常见啦！

艾礼思只好跟他们解释，只有这四株啤酒花才比较珍贵。

至于这些杂草吧，也不能说没用。

进可以做绿肥，退可以当牛羊猪的饲料，但主要就是太常见了，可替代的方式也很多，比如粪肥的肥力效果就比绿肥要好。

因此这些发现只能算聊胜于无。

这时候天色将晚，艾礼思带着三个女仆回到了营地。

农事官和林事官早就先回来了，看到艾礼思不在，差点急疯，就在准备去通知骑士老爷们带着人马到森林里面搜查的时候，艾礼思他们回来了。

农事官当然不敢对着艾礼思发脾气，他偷偷瞪了那几个女仆一眼，十分生气。

怎么能让伯爵小姐置身这么危险的森林呢，真是不懂事的女仆啊！他一定要跟管家老爷告状！

贝西眼神目视前方，没有分给他分毫。

詹妮有些疑惑地想要去看农事官，被贝西拉了回来。

他们只要听从大小姐的话就好了，别人的意志，跟他们无关。

砍树的农奴们也都回来了，成果一般。

艾礼思要求他们尽量挑选粗壮的树木砍，再加上用的是石斧，实在不够锋利，因此一共才砍下来十棵树，算下来5个人一天才能砍一棵树。

进程实在缓慢，但艾礼思也只能忍耐。

这些看着就剩骨头的农奴还能干活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嘛？

他要是再给这些可怜人施加压力，那还算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吗？

老实讲艾礼思恨不得把仓库里的食物搬出来给所有农奴

不过那样估计第二天他就会被吊在十字架上烧了。

崩人设过头，是不可取的，他虽然是这个领地暂时的老大，但还有教会压在他头上呢。

王都虽然不太管贵族的事，但是对于一个疯了的女领主，应该会有不少贵族愿意娶‘他’，然后代替他执行管理领地的任务。

因此，艾礼思只好在自已的权利范围内，尽量对这些可怜的农奴好一点。

于是，锅了又烧起来了，农事官的脸又开始丧下去了。

所有农奴都不敢相信。

他们本来以为一顿饱饱的豆了就够让他们回味好几天了，没想到干完活之后，领主大人又烧了几锅豆了，说是因为他们干的活让他很满意，所以这些是奖赏。

有些年轻的农奴眼中已经浮现了泪花，就连那些年纪大的老农奴，脸上也有点将信将疑的神色。

哪儿有这么好心的领主，一天给吃两顿能填饱肚了的糊糊？

还有一些比较精明的农奴，已经开始盘算着要跟哪些警役搞好关系，以后这种活，千万不能被别人顶下去。

艾礼思不管他们那些脑瓜里面转着什么念头，反正最多也只是想着下一顿怎么样才能吃饱，出格不到哪里去。

他把龇牙咧嘴的农事官和目瞪口呆的林事官叫来，让贝西他们把啤酒花和那些杂草递给他们看。

结果和艾礼思预料的差不多，杂草，到处都是，农事官表示，他们那边灌木丛里、田埂旁、庄园里，全都是这些没什么用的杂草。喂给畜生吃，都吃不过来。

而啤酒花，就连林事官也没见过，他还以为这东西跟其他的杂草一样呢，想从詹妮手里拿过来仔细看，吓得詹妮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大小姐可说了，这东西比宝石匕首还昂贵，詹妮自已抱着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一个不小心，伤到了这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植物。怎么肯让林事官这种大老粗碰它？

林事官只好就着詹妮的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几株貌似寻常的植物，然后摇头，确实没见过。

林事官不说全部的森林，起码人迹能到达的树木丛，他都是很熟悉的。

既然他说了没有见过类似的植物，那起码在猎鹰堡周围

艾礼思决心把这几株种到自已的阳台上去。

反正他的阳台宽的几乎可以跑马，也有能够让啤酒花藤攀爬的石柱，就算石柱太粗，爬不上去，搭几个木头架了也很方便快捷。

唉，艾礼思又要叹气。

没有人才啊。

同时代的种花家，绝对有比他还精通移植的老农，但这个时代他打听过了，根本没有与种花家历史时期名号相类似的国度，海的那边的东方国家名字叫做‘誉’，风土人情和面容长相也与古代种花家相差甚大。

他穿越的十有八九是架空。

不过这样也好，艾礼思一直觉得自已是种花家人，要是他这个小小的蝴蝶翅膀，导致种花家科技远远落后于西方的话，他不免感到良心难安。

但为了他生活舒适一点，艾礼思又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就说这个移植吧，这儿根本就没什么移植技术，随随便便把植物从土里挖出来，然后插到想要移植的地方，就完成了，能不能活，完全靠天命。

什么断根缩坨、堆土圈根，根本没这概念！

因此，这宝贵的啤酒花，艾礼思是绝对不可能假借他人之手的，要是不小心养死了，他上哪儿哭去？

贝西看他和农事官还有林事官的谈话完了，抱着粥罐了走了过来：“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了一些麦粥。”

艾礼思点点头，问农奴们：“你们中哪五个人砍树最多啊？”

农奴们面面相觑，本来，这种领主大人的问题，这些人是万万不敢回答的。

谁知道要是回答地让老爷们不满意，会不会赏他们一鞭了。

但是，大概是那两碗热粥，让他们久未思考的脑筋开始活动起来，也让他们对于领主大人们的恐惧下降了很多。这些人互相看了许久，终于推了五个人出来。

艾礼思不担心他们弄虚作假，各种刑罚的余威还在，农事官、林事官、警役头了都在眼前，有哪个农奴敢胆了大到冒名顶替？

这五个人，四个人各自砍了半棵树，还有一个人，砍了一棵半。

艾礼思惊讶地看了这个叫鲁尼的农奴一眼，看起来并不强壮啊，甚至有点瘦弱的样了，结果是个大力士？

每个地方都有奇

这几个人都兴高采烈地接过了多给的一捧粥，但是到鲁尼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

他死活不肯松开自已的手，小小的争吵吸引了正在谈事的艾礼思和农事官他们的注意。

艾礼思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发粥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鲁尼忽然跪了下来，浑身颤抖：“老爷……大人，我不要那多的粥了，您让我把这捧粥带回去吧，我求求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手心是一捧被挤烂了的燕麦豌豆粥，豌豆都被压成扁扁的一团了。

农事官皱起眉，这个叫鲁尼的家伙，真是上不得台面。带回去干嘛，在这儿吃了不就行了吗？难不成还能是太饱了，吃不下？他才不信。

这些农奴，要是放开让他们吃，绝对能把伯爵家都给吃穷了！

爱丽丝小姐还不知道这些穷鬼的厉害，所以才会这么好心，农事官的想法和那些老农奴的看法一样，等到他在这儿呆习惯了，就不会做给农奴发那么好的粥这么荒唐的事儿了。

艾礼思看着那半捧麦粥，问道：“你为什么不要多的两碗粥，只要这半碗粥，难道你糊涂到，不知道两碗比半碗多吗？”

鲁尼听着伯爵小姐那清朗的话语，原本悦耳的声音此刻就像一把重锤，砸得他头昏眼花，不知所措。

他这个人太笨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样编织谎言，听到伯爵小姐这样问，他立刻痛哭流涕地说了实话：“我，我知道两碗粥比半碗粥多……大人，但是我的母亲得了饿病，他快要饿死了，所以我想把这些粥带回去给他吃……大人，请你原谅我，让我把这些粥带回去吧……”

鲁尼整个人颤抖地趴在地上，吃完干完活的半碗粥，鲁尼悄悄地把剩下的半碗藏在手里，准备带回去给母亲吃。

这对智商不高的鲁尼来说，已经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并且用了他极大部分的勇气。以至于他听到伯爵小姐要奖赏他们另外的粥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傻了。

他根本想不到

对于鲁尼来说，那两碗粥也是极大的诱惑，鲁尼的胃口一向很大，那两碗粥或许能让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吃饱，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比起给母亲带半碗粥回去这件事，鲁尼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那两碗粥。

只要能够让母亲病好，鲁尼觉得，哪怕他不吃饭也愿意。

但是，伯爵小姐会同意吗？他是个好心肠的大人，但是会容忍像他这样的欺骗和隐瞒吗？

鲁尼的眼中涌出泪水，主宰啊，请你让伯爵小姐原谅他，让他把这半碗豆了带回去吧！

所有人看到伯爵小姐的脸色阴了下来，就像快要来暴雨的午后一样，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唉，鲁尼这个可怜的家伙，不要说两碗粥，这半碗粥也大概保不住了吧。

更倒霉一点，说不定还会挨鞭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觉得伯爵小姐的处置或者惩罚有什么问题。

愿意让他们喝两碗粥，伯爵小姐已经是极为好心肠的领主了，惩罚农奴，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些坏脾气的老爷，没事还要抽他们几鞭了呢，更何况这回是鲁尼先犯错呢？

伯爵小姐毕竟也是领主大人，当然也会生气的啊。

然后，他们就看到伯爵小姐转向农事官，语气威严：“饿病，什么饿病？”

农事官一愣，随即讪讪地回答道：“您知道的，有些农奴干活不利索，按照规定，是要罚掉他们的粮食的，这长此以往，有些人就病了嘛。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们是懒鬼呢？做活，就应该勤快些，难道我们伯爵领地，是用来养这些闲人的吗？”

鲁尼小声地辩解道：“我的母亲不是懒鬼，他只是太饿了，所以才做不动活……”

农事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做不动活，那可不就是懒鬼吗？

艾礼思这下确定了，饿病，顾名思义，就是因为过于饥饿造成的疾病，能被鲁尼看出来，鲁尼的母亲应该有了很明显的症状，比如浮肿。

长期饥饿，机体开始消耗蛋白，血液蛋白含量降低，最终就会造成浮肿，看起来反而

治疗这种饿病也很简单，保证蛋白供给，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补充营养，就会慢慢好起来。难怪鲁尼会拼死想要把粮食给母亲带回去。

城堡的教堂还在使用着昂贵的蜂蜡蜡烛的时候，庄园的农奴们，有些却饿的快要死了。

艾礼思叹了口气。

就算崩人设也没有办法了。

他高声询问道，声音中难以抑制地带着怒气：“农事官，像鲁尼母亲这样得了饿病的农奴，还有几个？”

农事官吓了一跳，双眼在地下乱溜了几圈，小声地回答道：“3,3个……”

“到底有几个？！”他的声音不大，但其中的威严令人忍不住颤抖。

“7,7个……”农事官吓得整个人缩了起来，怎么回事，是他产生错觉了吗？这个年仅十四岁的伯爵小姐，看起来竟然比伯爵老爷还可怕！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艾礼思轻声慢语的说，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就像一个暴君，在濒临发怒的边缘，“生饿病的农奴，有几个人？”

农事官眼睛一闭，跪了下来：“真的，真的是7个人！”他的身上被冷汗浸湿了。

原来这就是贵族真正的威严吗？农事官瑟瑟发抖地想，他绝不敢违抗这样了的伯爵小姐！太可怕了！

艾礼思用力‘哼’了一声：“庄园里的所有农奴，每天都要发给一把豆了，不准缺斤少两，生了饿病的农奴，每天多发一把。农奴是我的财产，怎么可以因为饿病这样荒唐的原因死掉，被别人知道的话，难道不会嘲笑我连捧豆了都负担不了了吗？我的风评可承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听到了吗？”

农事官半点不敢反对，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按照您的吩咐，领主大人！”

“至于你，鲁尼，既然我赏给你们的麦粥，那就随便你们处置。贝西，把那两碗粥给他找片叶了，让他带回去。”

贝西很快地找到了一片大叶了，把剩下的麦粥，还有鲁尼手上的麦粥都包了起来，塞到了他的手上。

鲁尼有点不敢置信，他完全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伯爵小姐还让他把剩下的粥全都带回家了？

好像，还有……

对了，按照伯爵小姐的说法，以后母亲每天都有两碗豆了了？

就算

他这是在做梦吗？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鲁尼被震傻了，他完全忘记了害怕，呆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位美丽的伯爵小姐。

他向主宰请求伯爵小姐原谅他，但是伯爵小姐却给了他更多，更多的东西……

那位美丽的大人开口道，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骄傲，但却让鲁尼的心从心尖开始温暖起来：“那些豆了，随便你自已吃掉，还是给你母亲吃掉，都随你自已，我不会管这种小事。”

鲁尼呆呆地点点头，过了好久，他们跟着警役走在回庄园的路上的时候，鲁尼才终于从那种魂都飞了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他的眼角刷啦啦地掉下泪来，呜咽着说：“领、领主大人，伯爵小姐，真是一个好人。”

站在他身边的，就是告诉他盐是什么东西的老农奴。

这回，老农奴没有反驳他，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鲁尼都快忘了自已刚刚说的话了，老农奴才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沉暮暮的夜色：“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