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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冯暄妍那得意样儿,沐瑶的一身反骨霎间被激发出来了:别以为就她会来事儿!

只见沐瑶缓缓起身,微微撩起裙摆,向冯暄妍盈盈走去。在离她距离一丈之处停下了脚步,展颜一笑。

冯暄妍不明所以地怔愣在原地。沐瑶不等她反应,旋而转身向庆元帝俯身行礼,嫣然笑道:“皇上,臣女认为与其让儿郎和贵女分别施展才艺,不然组队切磋来得热闹。”

她的笑容百媚丛生,一时间晃花了庆元帝的眼儿。亏得老皇帝年逾古稀,否则怕是也得起别的心思。

庆元帝眸中划过一抹深意,饶有兴致地说道:“说来听听。”

“臣女认为,不如让贵女和儿郎分别组队互相切磋,或是贵女和儿郎组成一组,再与另一组切磋。”沐瑶淡定从容地提议道。

她就是不顺着冯暄妍的意。

要么忍气吞声和自己组队当队友,要么各凭本事找队友上。”

这个提议很新鲜,引得大殿里喧哗声此起彼伏。

庆元帝见众人兴致勃勃的模样,颔首欣然应允。

沐瑶转身看向冯暄妍客气道:“冯贵女,请问你是想与我组队与儿郎切磋,还是分别组队切磋?”

什么?还能这么玩?冯暄妍目光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两种方式她觉得都可行,就算在同一个队伍里也可以和沐瑶一较高下。只是。。。。她怎么觉得和儿郎组队切磋听起来更为有趣呢?

“我选后一种。”冯暄妍轻飘飘地定了下来。

她的选择点燃了在场未婚儿郎心中的渴望。顷刻间,所有的适婚儿郎全部跃跃欲试起来。

天啊!竟然可以和贵女一起组队切磋!怎么以前就没有想到呢!这是错过了一个亿的缘分呐!

群英殿内一共三百人,适婚儿郎就占了一百多人,适婚贵女仅二十人。竞争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大允娶妻之难,难于上青天!

沐瑶轻言浅笑道:“那——冯贵女,不妨请先组队。”

冯暄妍闻言,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警觉,不露声色道:“沐贵女客气。点子是沐贵女提议的,不如你先请。”

沐瑶也不矫情,爽快应道:“好。”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惊颤了一众儿郎。他们有的猛然起身,颀长的身姿恍若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雏菊任君采撷。有的疾速错开目光,羞赧地垂下眼睑。有的坦然直视,好似想把玄女的仙姿玉色刻在心头。

他们的心境——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一半烟火以谋生,一半烟火以谋爱。

似乎——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和理想。

沐瑶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王衍之身上。她樱唇轻启,宛若百灵娇啼般问道:“王衍之大人,不知您是否愿与我组队?”

王衍之不曾想沐瑶竟会一眼选中自己,刹那间脑中如同烟花绽放,五彩斑斓。每一滴血液都在缓缓凝固,每一寸呼吸都在渐渐消失。短短几秒仿佛经历了几番潮起潮落。无论多少香醑都无法浸润他的干喉,握着金盏的左手不自觉地僵硬起来。他就这么怔怔地遥望着她,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在沐瑶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站起,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琉璃蓝的水纹袍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俊美如斯的脸上一如既往地不带分毫人间烟火,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惊鸿走去,眼中沉淀着专注和若有若无的欲色。

“沐贵女客气,能与贵女组队,实乃王某的荣幸。”王衍之拱手回道。

“什么?沐贵女居然选了王大人!”

“可不是么,没想到王大人居然应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相识?”

众人瞬即展开了热切的讨论。

谁人不知王衍之是御前“第一把刀”,锋利无比,刀刀见血。

乖乖!九天玄女居然选了一把人间凶器,这组合,太炸裂了。

几乎在沐瑶说出王衍之名字的一霎间,夜清寒惊诧的目光朝王衍之射去,脑中思绪万千,忖量着无数种可能性。

他的心中酸涩无比,记得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孩童时与夜连赫因争夺一块麒麟玉被父皇训斥。

为何不选他呢?难道沐瑶从没想过太子妃的位子吗?

自己是未来的大允至尊,能够为她带来无上的尊荣。

王衍之一身煞气,在上京除了父皇和他,人人避而远之,是自己认为最不可能被选的一个。哪怕今日沐瑶选择了谢辞,他也不会如此不甘。

夜清寒第一次对自己的优势产生了怀疑。

庆元帝和顾皇后察觉到了太子的异样,互相对视了两眼。庆元帝手指轻轻敲击着金盏,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台上的一对儿。若是王衍之看上了李家贵女,或许就暂且不考虑她的太子妃之位了。

至于庆元帝为何会如此偏爱王衍之?那得从二十多年前他与王衍之的母亲——大允第一美女姜芙蕖之间的一段牵绊讲起。

情债无非就是他对不起她或是她负了他。

之前有提及王衍之的背景复杂。说到此处,想必大家也能将王衍之的身份猜出个八九分。

长公主和许丞相震惊得至今尚未缓过神来,心头仿佛压着千斤巨石。虽然两人早已料到沐瑶不可能嫁倾城一人,只是大婚将即,会不会太快了?

在座的众人脸上挂满了不理解和疑惑。其中表情最为精彩的莫过于李太傅。王衍之的个性,连他瞧着都头疼。若是娶了瑶瑶,喊上一声爹,这画面太过美好,他想都不敢想。不过转而又不禁佩服起闺女来。“御前上京第一把刀”都能被她拿下,这真是老龙王搬家——厉害!

冯暄妍像个哑巴似的,伫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凭沐瑶能找上王衍之,对方还应下了,她就觉得沐瑶牛掰到不行。还切磋什么?对方找了一尊杀佛,气势上已输半截。

“冯贵女,到你了。” 沐瑶慵懒软糯的声音响起。

冯暄妍猛得回过神来,她忐忑地环顾着在座的适婚儿郎,贝齿轻轻咬着下唇,除了夜清寒,夜连赫和谢辞,其他的儿郎全无半点优势。但是这三个人——她一个都不敢选。

正在她踌躇烦恼之际,谢辞从座上起身。

“冯贵女,不如由在下来吧。”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磁性,又流露出一丝清凉,宛若山间汩汩流淌的小溪,口吻清润却不容他人拒绝。

众人脸上浮现出的震惊之色不亚于沐瑶选择了王衍之。就连庆元帝眼中亦充满了诧异。他没想到北冥国师真的会亲自上场。这位云启第一公子可是被世人誉为空谷有幽兰,遗世而独立的存在。

冯暄妍望着谢辞朝自己走来,心中压力山大,她只希望老天保佑,在之后的切磋中别拖了公子的后腿。

反顾台中的沐瑶和王衍之。王衍之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而沐瑶的脸上却洋溢着兴奋之色。对,就是兴奋!

切磋切磋,高手过招才有趣不是吗?她觉得今日的组合完美极了!人只有面对强者,才能唤醒自身的潜能。

她无比认真地看向谢辞,压下喉头的兴奋,低声问身旁的王衍之:“少游,宫宴上一般都切磋什么?你又擅长哪些?”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问清楚了才好掂量。

佳人的突然倾身,身上的栀子花香丝丝沁鼻,呼出的幽兰喷洒在他的脖颈处,王衍之一个心神不稳,气息短促了几分。

他负手而立,薄汗从掌心渗出,掀唇道:“无非是一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挥袖舞腰等,与民间大小宴席上切磋的大同小异。”

冯暄妍见沐瑶与王衍之说起了悄悄话,担心她又要出什么主意,连忙启口:“沐贵女,先前我与苏贵女以花为题切磋了一番,不如我们继续以此为题可好?”

沐瑶扬起娇颜,口吻豪气干云,充满力量道:“没问题,你们想怎么比就怎么比。”

冯暄妍见她那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样子,不由得梨涡一滞,瞬而很快平复了面色:“那便烦劳沐贵女接着我刚才的那首诗继续。”

沐瑶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侧目一脸诚恳地看向王衍之。

她很小的时候就出国留学了,论诗词歌赋当然得推王衍之上了。她才没这么傻,以卵击石地和一帮专业人士对战。

冯暄妍被她的这手操作弄呆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沐瑶:

什么?她竟然让儿郎与自己对诗?

沐瑶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以组论赛,赢就是了,管她怎么比。

看着沐瑶狡黠的模样,谢辞眼神闪烁了一下,扬唇语焉不详道:“王大人请。”

冯暄妍见谢辞这么说,刚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王衍之的视线迅速从沐瑶身上划过,抿了抿嘴唇,一字一句念道:

“南檐架短廊,

沙路白茫茫。

尽日不归处,

一庭栀子香。

(本诗取自唐朝张祜的《信州水亭》)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众人太激动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着王衍之王大人当众作诗。李太傅细细地品味着这首作品,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心思多。“第一把刀”又如何?还不是拜在自个儿闺女的石榴裙下?

沐瑶闻后蛾眉轻挑,眼角余光落在一旁的王衍之脸上扫了又扫,见他一副坦然自若,淡定从容的神情,琢磨着也许自己会错意了。

这首诗无疑更“应景”,更“点题”,更“入人心”。

冯暄妍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诗词来回击,不禁向谢辞投去求助的目光。

只见他垂下眼睫,抬起细若柳枝的手指,轻轻捻弄着腰间悬挂的镂空雀纹吊香球。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袖袍,霎时暗香浮动。沐瑶望着身姿出尘的人儿,心下感叹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他瑰丽的眸色,完美的五官,无一不挑战了在场每一位贵女们的神经。一个个儿正襟危坐,默默地欣赏着云启第一公子的风采。

谢辞浑身散发出的万夫难敌的气势,让在场的每一位适婚女郎沉醉不已。就连沐瑶也禁不住半眯着眼近距离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清冽的嗓音从他口中吐出:“在下有一首诗,名《海棠》”

东风袅袅泛崇光,

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本诗取自宋朝苏轼的《海棠》)

一首作罢,掌声响彻云霄。云启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在座的许多儿郎比贵女们更为激动,他们中不乏有谢辞的坚定追随者和拥护者。无论是文采还是谋略,谢辞绝对当得起“云启第一人”。

冯暄妍激动地眼角泛红,死死压下鼻头的酸涩。谢辞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令她畅快淋漓,宛若滔滔江河从胸腔中奔腾而过。

《海棠》给了王衍之不小的压力。短期之内想要作出比之更好的诗词,怕是难了。他不禁俊眉紧蹙,目光悠悠探向沐瑶。

沐瑶没想到谢辞这么强,王衍之仅一轮便居了下风。

她心中极速分析着利弊:谢辞的这首诗做得太好了,极富浪漫主义色彩。若想超越,得靠智取。

虽然她不擅长作诗,但她会背啊。这时候,得充分利用上老祖宗的千年智慧。

思量再三,她选了一首既点题又略带温婉气质的诗。

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鸟藏。

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

(本诗取自唐朝王维的《春日上方即事》)

她的声音洋洋盈耳,婉转悠扬。一首作罢,大殿之上寂静无声。

众人目光呆滞地汇聚在沐瑶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转瞬,爆发出如潮水般地掌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仔细倾听,似乎还夹带着无数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天啊,沐贵女会作诗!”

“这首诗作得好啊!相比谢公子那首不遑多让。”

“可不是么,不对,我怎么觉得比谢公子做得都要好呢!”

“对对对,比谢公子的好!沐贵女才貌双全,天下无双!”

李太傅望着在场的这些儿郎激动失魂的模样,得意地地扫了他们几眼。大惊小怪!他闺女是五柳先生,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作几句诗还不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儿!

王衍之眼神炙热地凝视着娇颜,从未有过的欲望在胸腔中如火焰般熊熊燃烧。满腔爱恋,无处宣泄,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此生只为她一人,道他枭雄情也痴。

冯暄妍难以置信地盯着沐瑶猛瞧,眼里得意光芒早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震撼。

她会作诗!怎么可能?

谢辞眼底酝酿着一丝未知的情绪。望着眼前的佳人,唇边的笑容正在不自觉地逐渐加深。

他向沐瑶拱手行礼道:“沐贵女这首诗无论是在意境上的超凡脱俗还是心境上的宁静淡泊,都远胜于谢某所作的诗作,更何况——沐贵女的诗中含盖了三种花植,内容更为丰富。这局是沐贵女和王大人胜了。”

谢辞的点评中肯,合理。细细琢磨一番,也未有承让偏袒之意。论诗作的丰富,的确沐贵女作的更为丰富饱满,在意境心境上都有独到的见的。

庆元帝捋了把龙须,称赞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沐贵女作的诗在更为大气。这个丫头年龄不大,心境沉稳,倒的确能担得起太子妃之位。作为一国之君,凤后的位子至关重要。能力远比背景来得更重要。不知不觉中,他的心绪又开始纠结起来。

夜清寒在座下望向庆元帝,见父皇若有所思的神情眼中燃起了一丝期望。

而坐在对面的夜连赫,此时已无心佳肴,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杯中的琥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沐瑶见已胜出,便询问庆天帝是否可以退下,也是想暗示一番有无彩头。谁知众人一听沐瑶要下场,纷纷起声挽留。才艺切磋才刚开始,怎能离开?他们早已沉醉在沐瑶的风姿之中,难以自拔,意犹未尽。

庆元帝也正有此意,扬起不容置喙的威严口吻:“沐贵女,既然大伙都想继续看下去,你也别再推辞了。”

沐瑶心头闷闷的,这老皇帝是一毛不拔,和《两茎灯芯》里的严监生有的一拼。

场上不少儿郎已经起身高喊:“王大人,换场,该换场了。”

众人之中,就属徐岩叫得最穷凶极恶。

王衍之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什么意思!谢辞不也还在场上吗?怎么不见他们喊谢辞换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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