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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傅厌突然问她,“惜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她被问的一愣。
生日啊……她好像自来就没再过过生日,在基地的时候跟本没人会在意,在墨脱的时候,胖子倒有问过她,但他们那会见天失踪,忙的跟狗一样,转头的功夫就忙忘了。而且,她也没跟他们说,再然后……好像也没人问过了!
“惜姐?你想什么呢?你总不会忙到连你的生日都忘了吧!”
生日……好像真的有点忘了,她只记得自己原本的生日该在九月份,但具体的就记不清了。不过,汪九惜的生日她倒是记得,当时从基地的个人资料里翻出来,被训练过后的记忆力……两相对比,天上地下啊!
“一月二十吧,这有什么好问的?”
这个答案让傅厌肉眼可见地蔫吧起来。
十月左右的时候,她见到了无邪,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愣住了。
无邪……他看起来很急躁很憔悴。
但她……九惜透过镜子看她,半长的碎发,遮住了额角的疤痕,一副细边半框眼镜挡住偶尔会现出戾气和狂躁的眼睛,黑白两色的衬衣,纯色的长裤。打眼一看,竟然很诡异地能让人觉出一股柔柔的书卷气!
果然,眼镜啊……知识的象征,斯文败类的必须单品!
九惜看到无邪嘴巴张了张,良久,终于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看着无邪,不假思索道:“我不会去,不管你为了什么来找我。”
无邪犹豫,但他最终还是退走了。
她后来想,无邪可能是不想把那个带着书卷气的姑娘,再拉进那个血腥残忍的世界。可他不知道,那姑娘,本就没有离开那个世界啊!
之后某一天,傅厌突然过来,跟她说:“惜姐,吴家三爷手下的潘子死了,他的盘口乱了。”
准备去探云南一座墓的她愣住,心中烦乱,那次行动推迟了半个月。
那之后,她和无邪他们彻底割裂开来,再没见过面。只偶尔,能从傅厌的嘴里听到一点和他有关的话题。
“以后别跟我说他们的事了,你自己知道就行。”又一次听到无邪的消息后她对傅厌道。
傅厌这一次带来的,是解雨臣失踪,无邪在墨脱坠崖死亡的消息。
傅厌闻言有些气馁,恹恹道:“哦,知道了惜姐。”
她这几年,先后探了好几次疑似之处,有古老村落里的神庙、深山老林里的寺庙、人迹罕至的大山上的道馆、各种地方的大小墓穴等等,有些是借着出差去的,有些是她自己偷偷去的。
反正天南海北到处跑,各种离谱地方都去过。
一四年一月,一日,傅厌突然拿了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羊皮卷来找她,“惜姐,你看我找到什么啦!这个你肯定感兴趣!”
她接过,细细研究,那是一个墓的地图。
八阵书图,藏画文!
地图很是详尽,风水宝地,单看那图无疑是处宝穴。
“惜姐,生日快乐!”傅厌变魔术般掏出来一个生日蛋糕,蜡烛都是点好了的!
她闻言一怔,这才记起这天是一月二十!
这几年,傅厌年年都会给她过生日,但她基本上年年都是记不住的状态。
“蛋糕切开吃了吧。这份礼物我收下。以后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她点点羊皮卷,冷冷清清出声,过去切了蛋糕推给傅厌一半,“你该去谈个恋爱结个婚了,傅厌。三十好几的人了,再待下去就没人要了。”
“我才三十一,还早呢。惜姐,你就别操心我了,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傅厌笑嘻嘻道,低头去弄那蛋糕。
她无奈,不再劝傅厌。
当天下午,她看了一下午的羊皮卷,这些年来她长了不少见识,这种藏画文也能解得开了。羊皮卷上的文字她连蒙带猜读出来了一半,它们是连贯的,叙事性的表达方式,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性情大变,从昏聩无能突然变得明察秋毫的“王”的故事。
她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傅厌带回来了!
这羊皮卷,应该是个赝品古物,文字和这羊皮卷很不搭。这种文字和藏图形式,应该出现在帛书上才显得正常。傅厌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个,但他依然带回来了。足可见她在傅厌心里的形象!
不过这种东西也不一定全然是假的,为防意外或者为了保护某些东西而故意造成这样的假象也是有的,那么它究竟是真是假也就很难辩得出来了。
但是,要去吗?
她犹豫,不过,她又发现了另一个东西,那个地址所指,似乎与“她”留下下的线索有些关联。
怎么可能?难道是我找错了吗?当时找了几个月,最后却并没有发现能回去的契机,难不成真是找错了?不应该啊……
她有些困惑,手指在地图上戳了戳。盯着那图看了良久,不由轻声一笑,心道:那家伙也虽是为了那所谓的线索搭上了命,但那线索也只是“她”自己认为的而已,那只是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未可知呢!
她有些厌倦,这前前后后十来年,她扑过太多趟空了,多少次燃起希望,便有多少次失望。内心早已麻木不堪,寻找归途,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成了一种活下去的理由。
一旦停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她现在都不怎么敢回想过去了,能清晰记起来的人和事越来越少,每次回想她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如此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会忍不住想:当曾经无比重要的人和事都开始变得模糊时,这些所谓的坚持还会有意义吗?
她看着解出来的地图思虑良久,最终叹息:万一呢?万一它就是呢?
她决定继续,纵使它可能是假的。多一次失望或少一次失望对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她心里总是存着一个万一,所以,任何一丁点的线索她都不想弃之不顾。
她再一次启程了。
她没给九惜体验这墓里的具体进程,不过给她体验了结局,她带着一截手指逃出了那座墓。她重伤垂死,而与她同去的傅厌没了踪影。
铺天盖地的悲怆惊诧和苦涩,很熟悉的感觉,九惜曾经看到过一闪而逝的画面!
傅厌死了,死在那座墓里,而那,原本是他带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如何,可事实告诉她,傅厌对她而言,已经不一样了!
那节手指是小拇指的一个指节,她把它做成了一个坠子。
回去之后,她偶然间看到了傅厌的日记。傅厌很显然不是个喜欢写日记的人,精致的厚本子上只写了零星几篇日记。
2003.03
她携着火光冲进一片幽暗当中,我看到了她,那片火光不可能从我的记忆里抹去了。
天地间唯一的光!
2003.11.08
我在弹头的帮助下找到了老李,老李帮我给她打电话了,她好像很不待见我,她不喜欢我叫她“姐姐”。(记得改口!)
我给她打电话了,她不接,我应该是没惹她的啊!
2003.12.26
她之前去自杀了?为什么?
现在她失踪了!好奇怪!她不会想不开吧……我该去哪里找她啊!!!
2004.06.19
她同意收下我了!
(虽然是我威胁她的……)
2004.09.06
惜姐——记得改口。
吴家小三爷,踢馆新月饭店,欠债上亿!老头子听了险些背过气去!
不能再提了,老头子没钱,不顶事。
2004.09.07
我知道惜姐的生日了!
一月二十(记好记好!)
她翻着,突然咳了两声,咳出来的血溅到了纸页上。她叹口气,合了本子。
她在那座墓里伤到了根基,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青铜毒素卷土重来,她开始时不时吐血,慢慢变得焦躁,开始频繁出现记忆融合的情况,时不时就能看到“她”的记忆,或许,不止“她”的!
那是一种折磨,无法摆脱的,来自精神上的折磨。
一四年十月,她出差的时候,遇到了老板,他还是她见过的样子,面容清隽,气质出尘,声音温润平和。
她踏进了那间名唤“哑舍”的古董店。看着老板,她忽然记起了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她这才反应过来,他那些话并不是说给那个时候的她听的。
他那时问的,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啊!
他是在劝这个时候的她,可是……她毫不迟疑看向老板,“用它作为交换,我需要回溯时光。”
“溯洄?”老板神色有些凝重,良久,他开口,“溯洄世间仅存一枚,因他能回溯时光,我一直未能有缘见到。不过,他十三年前使用过,目前无法启用,待他重启,需得等够十五年左右。”
“十五年么,还有那么长时间啊……可是,我没时间了,我可能等不起那么长时间……”她叹。
老板看她,良久,“我最多可帮忙缩短几月时间,你还是赶不上的。”
她闻言顿了一顿,而后抬头,目光灼灼盯着老板,“洛书九星罗盘……它是不是也能让人穿梭时间回到过去?”
她说出九星罗盘的名字时,老板面上现出些许的诧异,但很快变成苦笑,“溯洄或许能让你达成所愿,但九星罗盘不能。当初得到他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尝试过利用他去救公子,但从未真正成功过。”
这话一出,她有些忌惮地看向老板,既然溯洄有可能……那也就是说……
“老板,我可能信你?”
老板看她,“或许可信,全看你如何去想。”
她看着老板,忽然明白了因果一词。
她找了那么久回家的方法,如今,却似乎只能学“她”,让未来的自己重新回到故事的开始,才能实现所愿,才能保全那个人,才能,还了心中愧疚!
她手指覆上腕间刻有两个小字的骨坠。
“那就请老板将它交给一六年那个时候的我吧。”她开口,如此道。
让一切回到起点,跟从故事的发展,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叹息一声,心道:我已走不动了,我没办法再去走那趟路了。
她放下溯洄,再次开口,“老板,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若输了,它赔给你,当然,我指的是下一个轮回中的它。”
“你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就赌她会不会进来您的店里。她进来,就是我输。”她笑言,似乎很是开怀,“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您说我这究竟是算未来还是算过去?”
老板略作思索,“对你而言,现在就是现在。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她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想老板认认真真答了她,她摩挲几下手指,“我还是不甘心。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很惨,快死了,究其原因那个愿望要占很大干系。让我直接放弃,那找它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所以,我们的赌约改一改吧,一六年十……十一月以前,她进老板的店,就算我输,由她付赌资。十一月以前她不来,那算我赢,溯洄就寄存在老板这儿。”
老板哑然失笑,“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故事吧,它总得有个结局。我不甘心,我又知道补救的法子,不赌一赌又能怎么办。”她苦笑,“我啊,不准备给她留补救的法子了,接下来,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成为结局,多好。”
“如此歪理……不过,你可知,使用溯洄会致使你的记忆发生错乱?”老板收起溯洄。
她答:“我知道,我很有感受。”
“还有一事,溯洄可送亡灵往生,也可度化怨气。你的身上就曾有亡灵停留,且,并非普通亡灵,她当是溯洄完全启动时才被送去往生的。”
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实时体验这一切的九惜却是一呆,满心莫名。
她目的达成,便同老板告别。
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了,一五年年初,她辞了考古队的工作,进医院去了。
她开始一日又一日的发呆。一五年八月,她收整行装,去了青铜门,在小哥出门之后,闯了进去。
“唉,还是给你留个好点的形象吧,别一下子就给你吓到了。”她调整心绪,让自己的留声听起来不过分悲怆。
接下来,她便没再给九惜看了,她跳过了这一段的经历。九惜再看到的,就是她离开雪山后的情景了。
她又进了医院,现在的她,任何的大动作都可能将她摧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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