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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太饿。”兰生勉强地笑着。
“可是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啊,还是说玉姐带你去吃过了?”
“对,玉姐带我吃过了。”
“唉,可惜了,这儿的菜太好吃了,尤其是玉姐后来点的那几个菜,秋烧丁竹,是这个名字吧,我都不知道竹子可以这么好吃……我不是说你点的菜不好吃哦,不过相比于玉姐点的,还是玉姐点的比较合我的胃口,她点的菜有点甜甜的……”
兰生其实无力去听红豆在说什么,现在他头脑一片混乱,虽然暂时逃过了怀疑,但那个八字胡一定会誓死否认,关键是,这城里还有一个人知道他带了鹦鹉草,如果他也把矛头指向自己,那自己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但是,他已经被关押了,而自己完全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而且,那个八字胡也即将被关进同一个地方。如果这个监牢在三楼往上的地方,那是他兰生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地方,他该如何挽救这个拉他出绝境又陷他入绝境的人……
或者,先离开城里再说,离开这里就一切就好了,没有柳玉儿,没有大黑袍,没有棕鸟木狗和带着厌恶眼神的猫咪,也没有无休无止的咄咄逼人的疑惑和质问,自己可以躺上一觉,一觉醒来,说不定父亲的病已经好了,母亲烧好了清粥,兰因正坐在小板凳上……
“兰生,兰生!”
“红豆?”兰生回过神来。
“我吃完了。”
“哦。”其实兰生看到桌上还剩下大片的饭菜。
“你是不是赶着回家?”
“是。”其实兰生选择初一回家,原本是打算再拿一些鹦鹉草到城里,但想来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依然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回家过。
“兰生,你怎么回来后就没精打采的啊?生病了吗?”
“没有,就是……可能,有点累。”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太晚了。太晚了。”
“没事,我们搭马车过去,我再搭马车回家,你不知道吧,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村,我是许碓的。”
“许碓,哦。”兰生其实对这些
不太感兴趣,本质上说,鹦鹉村和鹦鹉村附近的村子,就像是隔着天梯一样遥远。
“我还特地借了个饭盒,当当当当。”红豆从脚下拿出了一个食盒,食盒上刻着一些简陋的花纹,“今天晚饭要是只有我俩肯定太浪费了,我帮你拿上,带回去给你爹娘和妹妹吃,反正你帮城里立了大功,是有人赏你的,他们不会嫌你浪费钱的。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还有,偷偷告诉你,这盒子还可以保暖,估计你回到家里里边的饭菜还是热的呢。”
“明天再还我,那。”红豆把食盒交给了兰生,“不是,你可是男孩子诶,这么重的东西应该你拿吧。”
“好。”兰生接过食盒。他可能有千言万语,但是如鲠在喉。
“兰生,你怎么今天就要回家啊,今天不是初一嘛,才来城里的第一天。”走在路上,红豆依然开着话匣子,她一蹦一跳,像只雀跃的兔子。
“就回家看看。”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伯父身体刚好,你担心他,所以着急赶回去。”
“算是吧。”兰生感觉自己像是一具干尸一样行走着,他的思绪在打转和游离,他努力想让自己听清红豆的话,但是听不清,他又努力想让自己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但脑袋仿佛僵直了。宿影城到了一天中临毕城的时候,原本喧哗的城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红豆在流水一样地说着。
“兰生,你妹妹长得跟你好像哦,不过眼睛比你大,鼻子比你挺,将来肯定是个美人。唉,不像我,眼睛小鼻子塌,长得还很矮,村里的人老说我以后会嫁不出去。”
“兰生你们村子是不是很少有外边的人过去啊,我看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看我的时候表情都挺惊讶的,我以前在许碓也听说过你们村,但大家都不让我们接近你们这边,说是经常会有粮子,去了怕出事。”
“兰生你说今晚的东西这么好吃,我有没有机会也学着做呀,就怕有些食材很难拿到手,比如那个烧鸡,你不是说那些鸡都是吃什么信游长的嘛,那是不是可珍贵了,这边很难买到啊。”
“兰生兰生,你怎么不说话啊?”
“啊?”兰生回过了神,“没事,我听你说就行。”
“那我也不说了,我陪你。”红豆挽住了兰生的手,两个人好像老夫老妻一样,缓缓地行走在宽阔而昏暗的城市里。
兰生很感激红豆在他身边,否则他可能会直接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就像上次他晕血时一样。不过,若真的不省人事倒也还不错,可能一觉醒来已经到家了……
不行不行,兰生你不能这么想,你是男人,是男子汉,而且你已经不再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了,你得扛起来,兰生,你得扛起来,你不能永远躺在别人的背上,兰生,你得扛起来。
你要扛起病重的父亲,扛起体弱的母亲,扛起幼小的妹妹,还有身边这个温柔的红豆,兰生啊兰生,你知道自己曾经抱怨过为什么自己要经历这些,但是,兰生啊兰生,你是知道答案的,因为你没有选择。
“兰生,你怎么好像哭了?”
“没事。”兰生擦了擦眼角,“我就是想家了。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诶,山吾哥,山吾哥。”红豆挥舞着右手。纪山吾和郭近东把守的铁门是他们三楼的学徒进出的地方,所以红豆跟他们的关系也不错。
“怎么近东哥没在?”红豆左右探视了一下,的确没人。
“他被人请走喝茶去了。”纪山吾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兰生,“兰生,怎么感觉你气色不太好。”
“没事。”
“你要今天回家?”
“对。回家看看我父亲。”
“我送他我送他。”红豆举起了手。
“你也要出城?”
“对啊,我也正好回趟家。”
纪山吾有些怀疑地看着红豆,问道:“你到底是想回家还是想送兰生?”
“送,送兰生。”红豆回答的声音都小了,在他记忆里山吾哥很少这么严肃的。
“红豆,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对兰生说。”
还没有等听到答复,纪山吾直接把兰生拉到了了一个角落,他回头看了看红豆,确保自己说话的声音不会被红豆听到。
“你父亲怎么样了?”
“还行。”
“
你找到大夫了吗?”
“还……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回……回家”
纪山吾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他又沉默了,他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他要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兰生。”他终于开口了,“其实你最开始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很惊讶,同时我很难过和抱歉,因为我是个普通人,帮不上你什么忙。我虽难过,但我的难过可能远不及你难过的万分之一。我猜想过,你要怎么样救你父亲,但是我很无力,我想不到办法,我觉得你可能去问了其他人,比如近东。他可能有办法。”
兰生倏忽一下整个人清醒了,可能是因为他冒出了层层冷汗,他看着面前这个经常给他带糖果轻抚他头的男人,他的脸上是风干似的坚毅的棱角。
“但是这个办法行不通。兰生,你被捕了。”纪山吾从腰间取下一副镣铐,铐住了兰生的双手。
——————
兰生从来没有想过,在宿影城的城底,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一片黑暗,间隔闪着烛火,有人在他之前点着火把,他得以看见一个个铁笼子,铁笼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个人,活人。看到有人来了,他们挣脱着锁链嚎叫着,都是呜呀呀的干嚎,啊,啊,啊,啊,好像是地府的小鬼的嚎叫。
兰生怕极了,他全身都在颤抖,眼泪不知怎的一直在流,没有停下来过。他想起来小时候很黑的黑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吹了蜡烛之后家里什么也看不见。父亲就把他抱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抱到床上,他一抬手,摸到了还在熟睡的兰因,还有暖暖的母亲。他那时候有个坏习惯,喜欢把手放在母亲的脖子上轻轻地捏,但是母亲已经被兰因像树熊一样缠住了,他只能把手放在父亲的脖子上。父亲的脖子比母亲的要粗糙太多了,但他没有办法。父亲还爱用胡子戳他的脸,他也没有办法。
兰生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力量,他瘫软地跪在地上,眼泪一颗颗落在泥土里。
“别装蒜,走。”身边的护卫踢了一下兰生的脚跟。
“你别这样,他还是个
孩子。”纪山吾护住了兰生,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扛着郭近东来,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一回。
“嘿嘿,是吗?”柳玉儿走在最前头,她转了过来,把提着的火把对准了兰生的脸,兰生的脸跟着火光忽明忽暗,“撒谎的时候可不像个小孩子啊,你说是吧,兰生。
哎哟哟怎么还哭了呢,要哭也待会儿再哭啊,这会儿的眼泪可丝毫不值钱哦。”
“兰生,没事。”纪山吾把兰生抱了起来,擦了擦他的眼睛,“没事,待会儿我帮你说说好话,大人会体谅你的。”
“哎哟纪山吾你可好大的能耐,还能说的动将台大人,以前可看不出你有这本事。”
“柳玉儿,你雪中送碳不会,雪上加霜可真有本事。兰生今日的事情,如果搭你身上,你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纪山吾你什么意思?我柳玉儿再怎么不堪,也自己把自己养大了,活到了今天,他兰生怎么了,有手有脚有脸蛋有脑子,还要来城里干这种事?”
“别吵了。”远处传来一声厉响,是黑袍者将台的声音,“带进来。”
兰生被带进了其中一个笼子,纪山吾在临近笼门前把他放了下来,另一侧的护卫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他一下子滚出去老远,天旋地转,牙齿一把磕在地上,吃了一地土。
兰生挣扎着爬起来,他的眼睛有些晃荡。这个笼子,两侧好像各点了三根火把,远处的正中坐着一个人,隔得很远,他只能看见这个人庞大的影子。正在他前面有两个人,他慢慢地看清楚了,一个是那个八字胡,一个是郭近东。
八字胡看到他,露出了一脸兴奋,眼里闪动着火光。郭近东则是憨憨地拍着手:“兰生,你来啦,你来啦,鹦鹉草还有吗,我还要,我还要。”
“你看你看就是他就是他,他个小兔崽子胆大妄为,还敢欺骗各位大人,大人们可要为我做主啊。”八字胡在地上拜了又拜,眼泪鼻涕一把一把。
“闭嘴,再多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这是黑袍者将台的声音,“小男孩,你说。”
“我……”兰生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远处的黑袍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个声音是温柔的,和蔼的,就跟他临别时对兰生说的声音一样。
“我……我……”兰生却依然说不出话,他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他的脑袋变得浑浊不堪,火把的光开始在他的眼睛里肆意飞舞。
“我……我……我错了”兰生突然把头埋在土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啜泣,他突然开始请不自己,“爸爸,妈妈,兰因,爹,娘……呜呜呜爹……娘……爹你在哪……爹……”兰生止不住地哭。
“娘我怕,我怕,娘,娘你快来接我,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娘,娘……”
“求大人网开一面。”纪山吾突然跪在了地上,“兰生是有苦衷的。他父亲得了重病,他急需要钱救他的父亲,他说他父亲的病只有陆先生能治,但陆先生治病要价很高。他曾经找过我,但我想不出方法,我估计这法子是郭近东告诉他的,所以郭近东才从兰生那里拿了这么多鹦鹉草。”
“你有证据吗?”
“兰生父亲得了重病,这个事城里不止我知道,还有城里的一个学徒,叫红豆的,她估计也知道,她还去过兰生家里。还有其他人估计也被兰生问到过,但跟兰生走得最近的还是红豆和我俩,其他人只能一个个排查。”
“说起来,红豆曾经找过我,问我有没有什么很快赚到钱的法子。”柳玉儿也出声了,“我问过她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她却不肯说,想来是为了兰生。”
“是的。”纪山吾感激地看了一眼柳玉儿,“兰生今年才十四岁,他想给他爹治病,才迫不得已,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兰生一马。”
“我说的证据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这个叫近东的人告诉这个小男孩这个方法,而不是小男孩自己想的,或者说,他重病的家人想的。”
“这个……”纪山吾突然哑口无言了,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毕竟跟郭近东共事以久,这个人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小男孩,你说。”
“将台大人,他说的话还算准吗?你忘了他在楼上是怎么说的了吗?”柳玉儿说。
“的确如此。小男孩
,虽然说撒谎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但你很聪明,比你身边这两个废人都要聪明得多。这种聪明在你身上,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我是城主,我会立刻放你走,但很可惜我不是,所以你还得留在这儿一阵子。接下来就看天命吧。”
“我不是废……”八字胡好像又要说话,被黑袍者一个眼神吓得立马噤了声。
“兰生?”纪山吾走到了兰生的身边,把倒在地上的兰生抱到了怀里,“大人,他已经昏过去了。”
“怎么这会儿这么脆弱,跟在楼上的时候完全两个人啊。”黑袍者嘀咕着。
“唉,还是太小了,这里黑灯瞎火的,换我我也怵。”他又自己嘀咕着。
“大人,现在这些人怎么处置?”柳玉儿指的是兰生,八字胡还有郭近东。
“关在三个笼子里。主要提审那个叫近东的,他好像最蠢。”
“是。”柳玉儿侧脸看着三个人,不,准确地说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怀抱着兰生的纪山吾。她走过去试了试兰生的呼吸,又捏了捏兰生的手臂,确定他的确是昏过去了。
“你干嘛?”纪山吾甩开了柳玉儿的手。
“确定他不是在装可怜喽。谁让他在上面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机灵,搞得我像个傻子,还给他点了最好吃的几个菜。”
“多谢好意,兰生晚上什么都没吃。”
“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是红豆告诉我的。”
“红豆?”柳玉儿皱起了眉,“真是冤家,她不会还在等着兰生回去吧。”
“没有。我让她先回去睡了,不过她应该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真是造孽。本来觉得这俩小孩还挺般配,现在看起来红豆就是被戏耍的命。”
“不啊,我觉得挺配的。”声音来自身后,柳玉儿回过头,看见一尊巨大的阴影伫立在他的眼前,原来是黑袍者将台,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的嘴巴蠕动着,吭哧吭哧吐出一个果核来,“我看人很准,信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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