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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影城二卷】
“听起来,在这个故事里,我不是什么好人。”陆离为自己沏了杯茶,悠悠地品着。
“也不算吧……只能听出来师傅你医术高明。”
“你知道这个故事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吗?”
“哪里?”
“它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个故事里可能有编纂的部分,但你不知道哪部分是,或许只有一点点,但整个故事会很不一样。”
“这个故事是假的?”
“我没有这么说。”
“那什么是假的?”
“故事里或许有一部分是假的,因为故事的叙述者很聪明。”
“很聪明?”莫执听得云里雾里。
“是。当一个人足够聪明时,他就知道怎么说故事可以达到他的目的,他甚至可以讲一个完全真实的故事,只要隐去里边的一些细节,你接收到的信息就会完全不一样。”
“所以师傅你有根据吗?”兰生有些怨气,他好不容易觉得在陆兆国遇到了一个知己,结果师傅以为对方是个骗子。
“我的确没有依据,你就当我是瞎说吧。对了,他叫兰生是吧?”
“是。”
“那其实他还有一个故事没讲,或者说他希望我来讲。”
“什么故事?”
“他曾经找到我,请求我收他为徒。”
“收他为徒?”莫执的心咯噔一下提起来了,如果这事情成了,那兰生现在不就是自己的同门吗?
“但我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
“因为没有用。”
“没有用?”莫执快被师傅这慢吞慢吐的说话方式急疯了。
“对,我只欣赏他一点,他能找到我的栖身之地,说明他有门路,或者很聪明,看到他之后,我确定是后者。但正因为这样我无法收他为徒,因为这没有用。”
“没有用?”莫执依旧不明白。
“小执,你知道吗?”这还是陆离第一次这么称呼莫执,他放下茶杯,看着莫执,眼里是悲伤和戚离,“在陆兆国,人命并不重要,所以医术也不重要。我如果收他为徒,需要花十年时间培养他成为另一个大夫,即使
他踏遍陆兆的群山和江海,救了万千个人,看了万千场病,也没用。只要没有粮食,就会死人,只要还有战乱,就会死人,只要人们依然互相倾轧,就会一直不停地死人,所以我必须选一个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做我徒弟,那就是你。”
“我?”莫执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的确。”
“为什么?”莫执怔在原地。
“因为你是莫绥诚的儿子。”
“就因为这?”莫执明白了,又突然觉得有点可笑,“那你怎么不找我爹当徒弟啊,他比我有能耐多了,而且他跟你多投缘呐。”
“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所以你只是看重我爹的身份罢了,横竖其实是拿我当质子呗?兰生的故事里关于你的部分总是真的吧?你当时就在宿影城,是不是就在高高在上的九层?你救一个人要多少银币来着,七个银币?就因为这个世界一直在死人,你就一个都不救,让他们眼睁睁去死?那你学的什么医术?你怎么不去当侩子手呢,手起刀落正好给人个痛快?还给朝廷节省粮食了。”
“救一个人,没有用。”陆离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不会当一名大夫。”
“那你想当什么?”莫执玩笑地看着陆离,他第一次从自己这个师傅眼中看到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他原来一直以为师傅可以永远保持冷静。
“呵,就当一名侩子手吧,平时没活的时候还可以去菜场当屠夫。”陆离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笑意,他慢慢地抿了一杯茶,笑语盈盈地看着莫执,“明天我介绍你一位朋友,让他带你逛逛,这宿隐城很大。”
“不,我已经约好和兰生一起了。”
“兰生,兰生,哈哈哈,真是一个妙人,随你吧,不过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就来找我。”陆离起了身,看来他并不想在莫执的房间多留,他捎上了自己带来的茶壶和茶杯。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陆离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
“兰生的故事里,红豆跪在金鳞客栈门口等你的时候,你在客栈吗?”
“不在。”陆离悠悠地说,
“你还说这个故事里我不算个坏人,这都坏到骨子里了。”
“不在么?”莫执反而有些释然了,他总觉得自己的师傅不会冷血到看一个小女孩跪在自己客栈面前两天两夜。
“我在那间客栈的隔壁。”陆离回过头来,眼角挂着笑意,“所以我说,你在讲故事的时候,只要稍微隐去那么一些事情,故事就会很不一样。你的这个朋友很好,希望你们相识愉快。”
——————
丁子兰,性温,无味,生于山麓色为紫,生于低隘色为青……
麝雨兰,性阴,味苦,生于高山冰泉侧,可治心虚,肺凉,置于沸水……
琉琦兰……
莫执手气的发抖,刚刚师傅从房门底下塞进来今日的药理,他本想好好读读,结果……师傅整整列了十种不同的兰草,还每一种都要写上“生于何处何处”,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在说“……兰……生,……兰……生”
最可气的是,师傅在最后一页写了一句话,然后留了大段的留白,那一句话是:明日药材详例:鸡冠草,牛禾草,鹿隐草,鹦鹉草。
这分明是耍小孩子的招数……但莫执却毫无办法,他耐起性子把那些药材一字一句誊撰到自己的木枝上,但每次刻起字,他的脑海里就又漂浮起“兰……生……兰……生”。
“我不服!”莫执气的把树枝丢到了地上,“凭什么他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他说兰生是骗子兰生就是骗子?而且他又是什么东西?他说的那叫人话吗?没有用?凭什么没有用!照他这么说全天下的大夫都别干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不都是死,生了病往地上一躺,来生投个好胎,干嘛还在这世上遭罪?”
“老爹还说他心怀天下,看来真是老糊涂了。”莫执捡起树枝,这柄树枝好歹是兵器,毫发无损,“不行,我得找他理论去。”
“不,不,不,还是别去,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气我的,我去了就当了他的当了。”
“对,对,不去,不去,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莫执药理也不学了,吹了蜡烛,盖被睡觉
。
辛夷,辛、温、无毒,可治鼻渊、鼻塞。为了使自己不胡思乱想,莫执开始背起前日的药材。用辛夷研末,加麝香少许,以葱白蘸入鼻中,几次即见效。
丁香,亦即丁子香……沉香,木之心节置水则沉,故名沉水……
半刻钟后。
莫执穿着整齐的衣物,站在了陆离的门前。
来的路上莫执精心准备了措辞,并对陆离可能的回答做了不同的推演,确保自己不会落于下风。刚才在自己房间的时候他的确是越想越气。
“师……”莫执准备敲房门。
但他并没有敲下手,因为他听到房间里有声音,这个声音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两个,这里的厢房隔音不错,莫执听不清里边的人在讲什么,他竭力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还是听不见,但能听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另外一个男人是谁?师傅在这城里还有其他的相好?
呲。
电光火石之间,莫执侧身闪过,一枚暗器从他脸颊边呼啸划过,这枚暗器手法精准,但出手却不凌厉,假使自己不躲也不会有什么大伤。看来留了余地。
“谁?兄台既然来了不如进来聚聚。”
这回听得清楚了,看来是故意用功力沉住丹田,拔高了音量。
门吱呀开了,莫执看到面前站着一位老相识——也不算老相识,只是在这九层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左右附庸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没想到再次见面依然是这么尴尬。
“呃,师傅?”莫执对远处正端坐着品茶的陆离挥了挥手。
“原来是陆辙小兄弟,幸会幸会。”眼前的人看到莫执后满面春光,“在下何同尘,有幸今日上午见过兄弟一面。”
“一日两面,看来有缘。”莫执一边客套着,一边眼睛飞速在屋里旋转,屋里除了这家伙和师傅之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布衣素鞋,面色黝黑,手纹粗粝,唯有那双眼睛楚楚动人。她站在一个空椅子的身后,想来那个椅子就是这个何同尘的。这个人莫执上午也见过,是的,她就是跟在这家伙身后的那个女子。
“没有划伤兄台吧。”
这个何
同尘居然直接把手伸到了莫执的脸上,莫执极其别扭地迅速转过了脸,顺带往后踉了一步。
“阿粤,快来向兄台陪不是。”
阿粤?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应该是了。莫执看到女人轻走了几步走到莫执跟前,欠了个身。
“抱歉。”声音跟蚊子一样细。
然后她又走回去了,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瞧过莫执。
“抱歉,家里仆人,没有礼数,兄台别介意。”
“没事没事。”莫执摆摆手,他本来就不介意这种事。但何同尘刚刚的举动分明就是在说是这个叫阿粤的女子刺出了那柄暗器,能够从这个位置毫厘不差地刺出暗器,而且确保暗器不会伤及门外人的性命,这可需要点功夫。
“师,师傅?”莫执朝着远处品茶的陆离挤眉弄眼,他心里想说这不是您的地盘吗,怎么有个外人跟你徒弟又是口腹蜜饯又是称兄道弟的你咋像个没事人似的呢?
“怎么了。”陆离放下茶杯,“找我有事?”
“也……没啥事,就是……就是我晚上睡不着,找您解解乏。”
“找我解乏?行,我给你开一剂助眠的药,你拿走喝。”
“不,不,不,我就是……就是想找您聊聊。您说这月朗天清的,多适合聊天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也正好,我和何少爷正在对月畅饮呢,你就跟我们一块儿。”陆离又摆出一个茶杯来,倒满了,他笑悠悠地看着莫执,“不过我这儿椅子有些不够,你从自己房间搬个椅子来。”
“啊……啊……不了不了,这一喝更睡不着了,还是您俩喝吧,不打搅师傅的雅兴了,我回去再默背几遍今日的药理,那东西容易困,说不定管用。”莫执心里的退堂鼓打得震天响,他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已经全部抛到脑后了。
“欸,陆小兄弟可别看见我像看见外人似的啊,我与你师傅是一见如故,所以即便这么晚了也要相聚在这痛饮痛谈,我看啊,你与我也是同样有缘,不如一起喝上几杯。”这何同尘又伸手了,这回是直接把住了莫执的手腕,莫执来不及挣脱,被一步步拖着带到了桌边。
陆离又自
己饮了一杯。
“阿粤,你去我的房间拿把椅子来,你让陆小兄弟自己回房拿,他怕是要一去不回喽。”
“是。”这回莫执靠得近了,但女人的声音依旧细得跟蚊子一样。
莫执向自己的师傅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但陆离丝毫没有看他,而是自己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作孽啊。莫执的心在流泪。
——————
莫执已然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的陆离的房间,大约是头晕目眩,两股战战。师傅的茶杯里装的居然不是水,而是酒。
但这酒怎么没味啊,莫执问道。
陆离眯起眼睛笑着说,酒要入喉才知道有没有味。
然后莫执就喝了一杯。
莫多克有酒,但都是从陆兆国来的,莫执曾经偷偷喝过几杯,只觉得辛辣苦涩,但师傅的这种酒,初喝居然还有些醇糖的微甜,莫执又让师傅满了一杯。
然后,第二杯喝完,莫执就倒了。
莫执开始乌央乌央地发起酒疯,又是学鸡打鸣又是闻鸡起舞。
“瞧我这一招海中望月。”莫执立起单脚,把树枝指在陆离的眼前,“再瞧我这一式蜻蜓点水。”莫执把树枝倏地一弯,点在了陆离的衣襟上。
“好,好。”何同尘在一旁拍手叫好。
“师傅你这弱不禁风的不行啊,一吹就倒了。”莫执靠近陆离的肩边吹了一口,又退了回来,“你这,不行,不行。”
“你还行,但是,还是差点。”莫执指的是何同尘,“你小时候练过武,但肯定偷懒了,你父亲有没有关你禁闭?”
“哈哈,陆兄好眼力,我自幼好书画,的确是挨了我爹不少打。”
“书画也行,也不错,但我爹不让我学。”莫执摇摇晃晃。
“来,你来跟我比试一下。”莫执勾了勾手,他勾手的对象是阿粤。
“不比。”阿粤轻声地拒绝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到你的。”
“不要。”
“没事。”何同尘说话了,“既然陆小兄弟说了你就跟他切磋一下,点到即止,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我……”阿粤欲言又止。
“你看你家少爷都答应了你还娇羞个啥,来!来试试……”
“成何体统!”陆离制住莫执,悄悄往他嘴里喂了一粒药丸,“对着女孩人家如此口出不逊,没有教养。”
药丸的药效很明显,莫执登时清醒过来,虽然一霎那间头痛欲裂,仿佛太阳在他头脑里爆炸一般,但他明显已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收回树枝,瘫倒在椅子上,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对……对不起。”莫执说。
“你回房休息吧。”陆离说。
“好。”莫执悻悻地点了头。
“陆兄没事吧?”何同尘问陆离。
“这是陶米酒,普通人的量是二两,小徒今天的量是三两。记住了,走吧。”陆离这话是对着何同尘说的,但却是说给莫执听的。
“记住了。”莫执一路低着头,走出了陆离的房间。
走出陆离的房门后,莫执只觉脸火辣辣地烧着。这时他看见了原先从房间里射出的那柄暗器,暗器还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他定瞳一看,是一支竹簪。
莫执捡起了竹簪,这应该是那位阿粤身上唯一的饰物吧,现在连这唯一的点缀都没了。
作孽啊。莫执把竹簪放在一个推开房门就能看见的地方,一踉一跄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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