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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影城四卷】

铛铛铛,小兔崽子起床了。

我再睡会。莫执趴拉着手。

别睡了,日上三竿了。

莫执眯了眯眼,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别骗我了,摇铃声还没到呢。他又闭了回去。

摇铃声虽未到,你爹已经出门了。

呲溜一声,莫执已光着脚丫来到窗前,他呲着眼睛,果然,爹的房间开了一道缝,看来已经出门了。

呲溜一声,莫执已着衣完毕。

老师,您今天是要抽哪一段。莫执正襟危坐。

今天不抽了,不抽,继续给你讲五都史。

你早说嘛。莫执呲溜钻回被窝里,拍了拍自己的床头,来来,老师,您坐这。

小兔崽子,你就不怕你爹看见了打你?

不怕不怕。莫执躺下,盖上被褥。老师今天讲史,说明老师心情好,老师心情好,我爹来了老师也不会责骂我,只会说我辛苦,该多睡会儿,倒是会说我爹,说他严苛于罚,冥顽不灵。

哈哈,你这小兔崽子真是够鬼的。

诶,老师,小兔崽子这个称呼可不能再叫了,您称我是小兔崽子事小,影射我爹是兔崽子事大,可不能再叫了。

就你长了嘴,一天天没完没了,你嘴皮子厉害倒是背个天演经来听听。

老师,我错了,我错了,您讲,您讲,我听,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咳,咳,上次我讲到哪儿啦?

讲到襄王兵败回到京师城。

是了,襄王,襄王,这个襄王啊,一个人,不带一兵一卒,回到了京师,却未曾想朝内已乱做一团,众人以为襄王已战死沙场,便着急立新王,有拥立皇长子的,还有拥立二皇子的,更有甚者,以襄王众子皆幼为由,要立翊王之子,也就是襄王之弟为新王,朝中上下一片大乱。另一边,宰相赵尘辅已拟好求和书,准备割让土地,赔偿金银铁器车马粮食,正在寻找议和的使者。

然后呢?莫执侧躺在床上,拄着手臂。其实,他一直很怀疑,老师说自己是五都史编纂者之一,怎么讲起史来跟说书似的,史书里只写了八个字,他也能硬生生讲到百字,着实是见功底

然后,襄王踏马回朝,被人拦在殿前,只因他穿了马夫的衣裳,襄王笑道:吾入殿千遍,汝不识吾耶?

这都能知道?难道您就是当天的侍卫?

又瞎胡闹,这都是襄王自己亲口说的。回宫后,他做了几件事情,一是彻查了饲喂军马的队伍,并顺藤摸瓜找到了潜伏在朝中的密探;二是将部分要立皇长子和其弟为新王的官员豁夺其职,并且他在朝堂上公然抓阄,将这批党派的人士革职一半,是去是留只在你一纸之间;三是……

为啥呀?

二皇子是襄王御笔立的太子。

不是,我是说为啥让他们抓阄啊,直接全革了不好吗。

自然不好。此时乃非常时期,用人之际,牵涉广泛,我陆兆国根基不保啊。革职是因为有人枉乱朝纲,抓阄是为了让他们不敢有怨言,也是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朝堂之上,枝蔓错结,你丢了官职,总还有同脉人在,假以时日并非没有翻身的机会。襄王此举也是告诉朝臣,目前大乱乃是敌国,而不是朝堂之上。

然后呢?老师这说书的水平的确是不错。

刚才,刚才讲到哪了?

第三。就是记性不太好了。

第三,襄王亲自率队议和,带着两位皇子作为人质,为陆兆国争取了二十年的时间。

两位皇子,是皇长子和二皇子吗,那是他唯一的两个儿子啊,其中有一个还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这个辈分吗?

不,这两位皇子最后都死于敌国境内,登基的是襄王的弟弟,那个才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啊?莫执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都死了?

是啊,后来开战时被处死的,不仅如此,襄王当时还挥刀自阉,确保自己不会有其他子嗣。

啊?莫执直接站了起来,啊?啊?啊?啊?啊?

若非如此,他人岂能相信你甘为人臣。

若非如此,他人岂能相信你甘为人臣。莫执心中念叨着这句话,慢慢又躺下睡了回去,他在被褥里琢磨着此种真意,此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是爹……

——————

“爹。”莫执惊得睁开了

眼睛,却发现在他面前的不是老师和父亲,而是,陆离。他正品茶般弯着眉细细地观赏着他。

“我睡了多久?”莫执晃晃头,还好,不晕,也不知怎么会梦见幼时的事。

“刚好一夜。换身衣服,我们出发。”

“换衣服?去哪?”莫执这才发现自己赤膊着身子,他摸了摸后背,有些湿滑,不再痛痒难耐,但还是留有轻微的刺痛,想来是敷了药,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上楼。”陆离扔过来一身衣物,背过身去。

“上楼,宫殿?”莫执一搭一搭地穿起衣服。

“是,二皇子朝会归来,历来都会在这殿中议事。”

“殿中议事为什么我们要去,我们又不是朝臣。”莫执束紧裤子,站立起身。

“朝臣要议朝臣的事,私臣要议私臣的事。”

“所以您是二皇子的私臣?”莫执的头窜到陆离身前,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师傅,不知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长着一副神仙给的样,却终日行踪诡秘,神鬼莫测,连自己这个终日跟着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他是该隐藏得多好啊。

“表面上是。”陆离点了点头。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陆离笑了笑,“也是。”

“精彩。”莫执拍起手,“精彩。”

“你的伤怎么样了?”

“啊,我的伤?”莫执敲了敲自己的后背,“没啥大事,师傅您给治的?”

“是我,不过这本也不是毒,你躺着半个月也能被汗气排走。我当初炼的时候,本是为了治草疶的,自然死不了人。”

“师傅这你炼的毒?”

“我说了这不是毒。”

“师傅这你炼的药?”

“是我。”

“能教我不?”

“能。”

“行咧,徒弟先行谢过师傅。”

“不必谢,这还有一颗药,你一并服了。”

“这是什么药?”莫执取过陆离手中的药丸。

“内服外敷,你还有点伤,服了能好快点。”

就剩这么点外伤还考虑得如此周全。莫执咕咚一声吞下了药。

多系页……唔,唔

,怎么喉咙像是黏住了,啊,啊,啊,莫执抓着陆离的手,师傅,啊,啊,啊……

“这是哑药,待会儿场合盛重,你过于莽撞,最好还是别说话。”

唔,唔,莫执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啊,啊!

——————

上了十层,日挂西头,金碧辉煌的宫殿仍如天落神物般伫立在天地间,走过亭台楼阁,水榭池鱼,莫执跟着陆离来到了宫殿前。殿前铺着白玉砌成的阶梯,两侧的扶手也是尊玉做成,雕刻着龙舞吐珠之姿。

“随我来。”说话的,居然是,柳玉儿。莫执一抬头,看见柳玉儿正对他柔眸笑着,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

呵呵,柳玉儿发出轻盈的笑声。莫执跟在陆离的身后,一步步踏着白玉上去。

进了殿门,才知这殿中还有殿,这左、前、右均挂着牌匾,分别是谦武殿,成德殿和珣文殿,其中谦武殿与珣文店似乎是偏殿,小了些,成德殿居殿之中,磅礴井然,开阔肃穆,莫执见众人正列成两排,手持礼秉,规矩立于殿前,或有人私窃相交,嘈嘈有声。

“西侧,位八,别走错。”

“多谢柳姑娘。”

“嘿嘿,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听到你说个谢字。”

“姑娘若叫谢玉儿,那有的是机会听在下说谢字。”

噗,莫执忍不住想笑出声,但看到柳玉儿愠怒的样子,他立马便忍住了。

“伶牙俐齿,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口蜜腹剑!”柳玉儿似乎是把肚子里相关的词搜罗光了,便对莫执说,“弟弟,你可要多学学你这师傅,别老是这么木呆呆的,否则可骗不到姑娘。”

嗯?莫执一脸茫然,这关他什么事,而且他还不能说话,属实委屈。还好柳玉儿似乎公务缠身,已回过头去,大摇大摆地走了。

“天子朝会,皇子臣宴。朝臣在先,家臣在后。在我们前的大部分是各城县的首臣,他们在朝会上与皇上一一报呈,在这次臣宴上也需要跟二皇子汇述自己的工作。臣宴与我们并无多大关系,我们只需听着就行,上菜吃菜,上酒喝酒,若有人问你话,你便恩恩,我会告诉他你

服了秘药,不宜说话。”

恩恩。我倒是想说话。

“臣宴鱼龙混杂,我们不在正处,应该也没人会特意关照我们,你正好仔细听听各位首臣的呈辞,各城各县耕土人流工商赋税,你可以有所了解。”

恩恩。

“臣宴过后有私宴,依老规矩,臣宴上的所有人都需再单独与二皇子和城主会谈。”

恩恩。嗯?

“臣宴鱼龙混杂,许多话不便说。朝会亦是,特许一人与君主会谈,为何?正好有话说话,有忠报忠,有仇报仇。村上有乡,乡上有县,县上有城,城上有郡,郡上还有朝堂诸臣,无穷尽也,给你一个机会和天子述职,私隙也好,大义也罢,想说都能说,事后如何,看你本事。”

恩恩。这个规矩在陆兆国倒是早有了。

“二皇子幼择宿影城,现在算是这一郡三城的首主,臣宴,只是走个过场,私宴,才能细谈慢谈,私宴短则半日,长则一两日,各中讲究,你细细琢磨。”

恩。

“二皇子赐座。”殿前出来了一个带刀的护卫,他声音洪亮,说话铿锵有声。

“知道如何行礼吗?”

恩恩。早在书上背过千百回了。

双膝跪于地,右手侧于胸前,背在上,掌在下,左手握住右腕,吸气,以头磕手背,舒气。

礼毕,莫执起身。

不拍膝不拍膝不拍膝,不要忘了。

莫执随着沉静的人群走入殿中,顿感豁然开朗,殿堂长明,一路似有数十丈,左右已摆好桌宴,每张桌上有碗碟一对,木箸一双,铜爵一只,侍女在侧,端有壶皿。

莫执一路跟着陆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正好是第八个位次,陆离落座,莫执就坐在……

坐哪儿?莫执左右摇晃,四周已满满当当,一个空位子也不曾留给他。

“你站着,名义上你是我的侍从,需要为我试毒倒酒。”

我……

莫执强忍着手上的冲劲,努力微笑着,还行还行,还能试吃,不至于饿肚子。真的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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