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摘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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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上饮日月，左牌。

画江湖中品山河，右匾。

摘星楼。三个大字洋洋洒洒地立在中间，当真气派。

这摘星楼是泊爻城中除了玄仪塔外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此刻的摘星楼闪着千盏夜灯，其中有五百盏点缀在楼宇外，一星一点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又有五百盏照耀在楼宇内，里面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参见殿下。”何同尘正站在那摘星楼的门口，他对着莫怀鉴掬了把手。

“免了免了，说了今天我只是你一个朋友，不是什么殿下。”

“洛大人，陆先生，陆兄，还有这两位是……”

“这是我朋友的妹妹，还有这位是我们所住客栈的掌柜。”莫执回答道。

“这妹妹好生漂亮，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何同尘对着兰因投入了长久的赞叹与凝视。

“少爷。”管家对何同尘使了一个眼神，“老朽先招待诸位大人进楼吧。”

“好，好，麻烦管事。”

踏入摘星楼，莫执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光。这摘星楼正中空圆，一眼望去正有七楼，而最光彩瞩目的莫过于这摘星楼的二层，入目可及的地方，全都摆满了书目礼绘，前写有“天高任鸟阔，海深任潮平”的绝句，后绘有八匹骏马奔腾蹋唳，诸多风雅人士穿梭其中，相谈甚欢。

不过，最令莫执在意还不在此，在这摘星楼的正一层，正流转着一眼竟收不尽的诸多美食，软糯可口的蒸肉，饱满浑圆的荔枝，汁馥浓郁的烧鱼，一道一道络绎不绝，吃了一道不一会儿又有新的一道被呈上来，在这波澜壮阔的摘星楼，赏赏书，赏赏画，再赏赏这取之不尽的美食，难道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活？

“摘星楼是这次少爷特地准备的，一楼为‘玉盘珍馐’，可以品味肴馔；二楼为‘书中颜玉’，可以评书赏画；三楼为‘曲水流觞’，可以饮酒作对；四楼为‘星坠棋壁’，可以执子落棋；五楼为‘翾风回雪’，可以赏歌阅舞；六楼为‘幽兰空谷’，可以促膝而谈；七楼为‘月半凝琼’，可以把酒赏月。共有七楼，望不会辜负各位来这的劳碌。”

“兰，兰因

……我不是在做梦吧？”胖掌柜轻声地说道，“你快掐掐姐姐的大腿，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

胖掌柜似乎是意识到了有几个人打着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话也没说完，匆匆地红着脸低下了头。

“今日来的大都是年少者中的翘楚，少爷在外招呼，老朽也不好在这楼中闲逛。这摘星楼是少爷一手布置的，耗费诸多心血，各位走马观花也好，细细品伫也好，总有一番乐趣。少爷那边还需要老朽帮衬着点，恕在下失陪。”

“既然如此。”待那管家走后，洛伍笙说道，“陆先生，许久未见，要不找个清静的地方，叙叙旧情？”

“叙旧情？”陆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指的旧情是旧怨和恩情吗？”

“你既然这么说，那便算吧。”

“好，那依你。”

“殿下，你老师和我师傅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啊？”在那两个笑里藏刀话中泼水的祖师爷上了楼之后，莫执忍不住向一旁的莫怀鉴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大约十几年前我的老师想招你的师傅入太医院，然后被拒绝了，其他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那时候才几岁，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也是。”莫执看着一边的这个五分稚气五分英武的三皇子，他不禁在想，假如自己也生在皇宫，会不会与这个小兔崽子成为朋友呢……

“妹妹。”莫怀鉴突然说道，“你要不要跟我走，我有太医院首府的老师，还是个皇子，跟着我肯定吃不了苦，尽享清福。”

啊……？没错，绝对，绝对成为不了朋友。

“多，多谢殿下。不过……”兰因似乎被这番话吓到了，她扑闪着焦虑的眼睛，“我还要回家，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我跟父皇说，三年后我娶你过门。”

噗……莫执差点把眼珠子都惊倒在地上。

“多谢殿下厚爱。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因已有婚约了。”

“有婚约，和谁？”

“乡里人。青梅竹马，说好了的。”兰因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这样，可惜可惜，生不逢时。”莫怀鉴

突然沉吟，又突然大喊了一声，引得周围的人都注目了过来，他大叹道，“生不逢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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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掌柜】

胖掌柜这一天自打看到莫执回来后心就没停止过狂跳，先是有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是太医院的太医，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是这何府的管事，还有一个屁大点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居然是当今的三皇子，这里边哪有一个是她这种人平时所能接触到的人，她当下就两股战战，只想回到下层的客栈里嗑瓜子看戏。

胖掌柜其实也不是寻常人家，不过那只是相对于这下层而言。她有个经商的父亲，拖着关系在下层开了个客栈，实际上是做一些更为隐秘的事情。靠着这个身份她一年也能赚不少银两，能养得起自己，还能养得起另一个人。

但自己那点零碎银子，哪是可以跟面前这三个人比的？就说那何府的管事，管着何府大大小小近千户人，自己的父亲逢年过节，想给人家送个礼都排不上队。

这么一想，这个陆辙……看上去马马虎虎粗粗糙糙的，难不成真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富家少爷？这陆先生……其实陆先生不是常人这事几番交往她也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他居然和那太医院的太医还有一番恩怨纠葛，十多年前也曾被招纳入宫，这她确实万万没想到。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匪夷所思了，他们居然是来邀请自己去摘星楼吃饭的？那摘星楼是什么地方？摘星楼是当年前朝皇帝大兴土木修的礼乐台，是这泊爻城最尊贵的一处地儿。现在的摘星楼都是用来接待朝廷官府里的人，都是些皇亲贵胄，自己这种开个小客栈的，连人家的门童侍应都瞧不上自己，而自己，居然，真的，踏进了这摘星楼的大门。

掌柜的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被晃瞎了，形形色色，琳琅满目的菜品，没吃完就被端下，重新端上来的一道与原来不同，却依然是香气扑鼻，看着就要流三斤口水的美味。

只不过……这里的人好像对自己不太友好，总是拿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我知道，我是胖了点，穷酸了点，没文化了点，穿的衣服破旧了点，但这三皇子都没瞧不

起自己，你们装什么蒜呢？

说起来，这三皇子……虽然年纪小了点，看着嫩了点，做派纨绔了点，但人还不错嘛，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家小兰因一见钟情了——真要说一见钟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自己家兰因长得如此水灵可人，自己不也是一见钟情了吗？不过啊，在他知道兰因有了婚约以后，竟然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了，本来自己还担心这三皇子会不会倚仗自己皇子的身份，强行把兰因掳走来着，看来还是想多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好诗，当真好诗！”

“乾坤有精物，至宝无文章……”

耳边传来二楼或顿塞或惊叹的语气，但胖掌柜只觉余音烦扰，她的眼前只有如同绘了仙光一样的满桌菜肴，那汁液，那炖骨，那辣香，哦，这每一道菜都是她生平仅见！

只不过……这附近的人，依然有好多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她，看的她很不适应，他们吃饭也是慢条斯理，斯斯文文的，不像自己……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这儿？本来她也只是沾了这陆辙他们的光。

咕咕……居然还饿了，明明午饭还吃了很多……

呱呱框框咕噜噜噜，咻~

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忽然消失了，也不能说消失了，应该说忽然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那陆辙，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扫清着面前的美食，呱呱框框咕噜噜噜，咻~~他吸进了一大口面。

“哇，都好好吃，你们快来吃啊，快来啊。”他还朝自己这边招手，嘴巴里还塞得满满当当的。

好嘛，人家大少爷都不怕，自己怕什么？胖掌柜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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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可否吃饱喝足了？”何同尘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诸人的眼前，他带着展颜的笑容，看着正大快朵颐完的一行四人。

“那是，刚才还在夸你这手艺不俗，比我宫里的还要好呢。”三皇子说道。

“这都是承畴做的，自然不俗。”似乎是怕旁人不解，何少爷继续说道，“承畴，陆兄你也见过的，就在将台大人的那个木店里，那个小个子。”

“哦！”莫

执想起来了，他还在那宿影城的三楼见过他，当时他在与人比酒量，据兰生所说，他足足能喝四大缸。

“他是灵器者，灵力汇于舌，所以对辛酸苦辣这些味道有比常人百倍的敏感，他做的菜，自然是也要比寻常的厨子细腻百倍。殿下的宫中肯定也有此等灵器，只不过我的是身材矮小的男人，品相差远了去。”

“舌头的灵器……”莫执思索着，这灵器不比灵介，着实千奇百怪，一个舌头的灵器？他似乎也并不能以此作为武器，难道他的舌头还能如蜥蜴一般忽而伸长忽而卷绕吗？应该不行吧，如果要这么说的话，品百味尝百草反而比较适合他，他这一番菜品的确远非俗品，如果修为得当，他是不是也能快速地分别不同药物的药性？的确有可能，都说有先辈尝百草，才有了医术的延续与光大，难道医家里的这位前辈，也是一位舌头的灵器，才能汇成这一本医家的老祖本书？

“陆兄，你要不要试试？”何同尘问道。

“啊？”莫执突然回过神来，他刚刚竟然暗自联想远了去，看来他似乎早已把自己当作是一名要凭医号诊的大夫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已经试过了啊，这菜，确实是一等一的极品，吃了才知不枉此生。”

“哈哈，陆兄说得是，陆兄说得是。既然诸位已尽享佳肴，何不上楼去看看？这摘星楼的每一楼都是何某精心布置的，虽然不如宿影城大气磅礴，地方小了点，但是也有些小家碧玉的风范。”

“上楼？”莫执往上瞟了一眼，这楼上不似这一楼，虽也有人来人往，但大都轻儒雅致，风度翩翩，这二楼摆满了书和画，三楼则是一群人在挥墨泼毫，再往上就更显幽静清雅了，自己算半个俗人，身边的胖掌柜是个比自己还不如的，只有兰因温润如水，能说几句风雅话，自己这一上楼，不会白白出什么笑话吧。

“是啊，陆先生与洛大人是先上楼了是吗？是去弈棋了吗？”

“不是，是叙旧情去了。”三皇子说道，“走吧，陆兄，妹妹，这摘星楼的确是同尘精心设计的，这我可以保证。”

“对了，还不知这位妹妹

叫什么名字？”何同尘问道。

谁是你妹妹？谁是你妹妹？

“我叫兰因，兰因絮果的兰因。”

“兰因。好的，兰因妹妹，虽说我这摘星楼小家碧玉，你可不能太过于小家碧玉啊，来，跟陆兄一样，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大方着点儿。”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执听着这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不就大快朵颐多吃了点吗，再说你这一盘盘摆着不就是让人吃的吗？难道还是让人看的啊？上菜下菜还那么快，真真浪费！

莫执为这玉盘珍馐和那承畴感到万分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