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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时之前。
“李凉。”
“嗯,弥撒亲王,喝一杯?”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这种酒叫什么名字?味道还不错。”
“‘班提达’,产自班铎公爵的私人‘提达’园,他的封地位于可观测宇宙的边缘,距离帝国母星非常遥远……这瓶酒是皇帝陛下送给我的成人礼之一。”
“呃……你的成人礼还剩一半。”
“这是我专程为你准备的,李凉,没有比现在更恰当的时机来享用这瓶珍藏。”
“好吧,那,为泰伦萨帝国,干杯。”
“为帝国,也为我们的友谊。”
“嘶…呼……”
“唔…我喜欢这个味道,让我想起帝国历年内赤道的那个漫长冬季,我和昂撒悄悄潜入伊兰撒寝宫深处的秘密酒窖,那是我们第一次喝醉。”
“……”
“李凉,你是否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嗯,在马科西克城,记得当时我和你女儿一起排队入关,好不容易通过了相对位置测试,又在接待大厅里晕头转向,然后,遇到了你。”
“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那次相见并不是偶遇。”
“……”
“实际上,远在人类遭遇不幸之前,同盟与诺达希尔议会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爆发战争只是时间问题,作为诺达希尔议会的领导者,精灵神族不断寻求赢得战争的方法,直到它们找到了多多迪撒尔,开始施行一项隐秘的计划。
我花了很长时间,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得到有关那个计划的只言片语,精灵神族试图以多多迪撒尔的理论为基础,制造一个天灵。
可我始终无法获知这个计划的貌,只知道它们在很多低级文明的基理世界进行了多次秘密试验,当精灵神族突然向人类基理世界出兵时,我终于意识到,它们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你怎么知道我到达马科西克的时间?”
“西耶谢是一位正直的庞波坦战士,但他的同伴……”
“哦,懂了。”
“起初我只是想确认精灵神族的实验是否已经成功,但是,我的女儿告诉我,他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嗬。”
“退下!古奥曼隆!”
“原来戒灵也有名字,它叫古奥曼隆?”
“半神阁下,请原谅我直到今天才向你坦诚一切,也请你务必相信,精灵神族的计划以及你的秘密只有我和我的女儿知晓。”
“……再喝一杯?”
“我的女儿拥有一种独特的天赋,这涉及叶舍雅安家族的秘密,恕我不能详细说明,正是他的发现,让我决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
“嘶……嗯,四分之三?”
“是的,是我让蒂法密人邦德‘偶然’得知了四分之三的关押地,并让他顺利地给那个脉冲星流亡者传递了消息,同时,提法瑞首席魔法顾问‘恰好’刚刚抵达马科西克城,并且答应邦德的请求,为你提供接应。
也是我,力主同盟介入人类与精灵神族之间的战争,所用的理由是,无论精灵入侵人类基理世界的原因是什么,趁机介入这场战争都可以为同盟赢得巨大利益,并进一步打压诺达希尔议会。”
“这么说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我此刻的坦诚,并不是威胁,而是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说说看。”
“我亲爱的姊妹昂撒有众多女儿,其中之一深得陛下厚爱,在成年之前,他已经遍历帝国版图,得到数百位公爵的拥戴,他是帝国无比宝贵的财富,我希望有人能够保护他的安,而这件事,我只能委托我最信赖的伙伴。”
“……尝尝人类烟草?”
“谢谢。”
“原来昂撒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那他的其他女儿呢,以后也应该为帝国效力啊,嗬嗬。”
“……”
“亲王,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愿闻其详。”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抱歉,我不太理解……”
“这句诗比喻的是,不管遭遇什么困境,那些富有生命力的事物总会有一天重新焕发生机。”
“明白了……‘一个母亲’共济团会在恰当的时机打开帝国母星的防御圈,允许人类舰队直达内赤道。”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亲王,都玉京至今态度暧昧,三皇究竟是袖手旁观还是出兵干预?我们更不确定哈伦波特的立场,马科西克的兵团会不会已经部署在周围?”
“刚才在战前会议上,为了避免秘密泄露,我隐瞒了一些情报……事实上,昊天皇帝已经秘令龙武军赶赴第六战区,阻击昂撒的支援部队。”
“昊天皇帝?你确定是昊天皇帝亲自下的旨?”
“除了昊天皇帝,谁能指挥龙武军?”
“……哈伦波特呢?”
“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马科西克城不会参战,与虚空大君一战后,哈伦波特的伤势始终没有恢复,他本人此刻仍在遥远的伊坎防线。”
“你确定?”
“消息非常可靠。”
“诺达希尔议会和万神殿会不会趁火打劫?”
“如果它们胆敢出现在战场,哪怕只有一兵一卒,等待它们的将是中央帝朝的怒火。”
“这也是昊天皇帝的意思?和妖精、原住民面开战?”
“你在担心什么?”
“……还是太仓促了,而且……刚刚成就半神的哈伦波特,不应该像这样置身事外。”
“我们还有选择吗?”
“……弥撒,你现在可不像个‘保守派’。”
“长久以来的野蛮扩张,已经给同盟埋下巨大的隐患,碳基生命与其他生命形态之间的对立也已显露端倪,无论是我还是昊天皇帝都希望通过一场战争,迅速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以换取更长远的和平,以最终目的来看,我并没有改变初衷。”
“那么,最后这杯酒,敬碳基生命。”
“愿所有碳基文明繁荣久存。”
——————————
3小时之前。
“……布尔什将军,以上泰伦萨母星及行星、卫星城等各处重点区域,务必确保完摧毁,名单所列泰伦萨皇族,应杀尽杀,宁可错杀,必要时可扩大规模,其中分寸,由您自行权宜,另外,名单中特别标注的那个泰伦萨人极其关键,必须生擒,同时切记,务必消除任何可能暴露意图之隐患。”
“明白。”
“最后,父神祝将军得胜凯旋。”
“国度,权柄,荣耀,归于伟大的父。”
“双子神在旷野之地,在野兽吼叫的荒野遇见他,就环绕他,专顾他,保护他如同保护眼中的瞳仁,又如鹰搅动巢窝,在雏鹰以上盘旋,展翅接取雏鹰,背在,两翼之上。”
——————
通往正殿的巨门缓缓打开一道宽逾百米的“缝隙”,乘坐辇舟进入其中,视野猛然开阔的一刻,李凉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室外。
皎洁月光照耀暗金色的广袤大地,一座锥形山峰矗立于遥远的地平线,半山腰似乎有一湾天池,反射着凌凌波光。
片刻他才看清,悬在头顶上方的月亮,其实是一颗散发出强烈光辉的天然宝石,而眼前这片大地仍旧处于灵金之座内部,只是左右两侧距离舱壁的距离至少有十几公里,而那座视野尽头的山峰,目测在百公里开外。
如此巨大的空间,目之所及没有任何支撑结构,而即便内部中空,灵金之座的作战能力依旧超过大多数文明的主力母舰,帝国军事技术之先进可见一斑。
辇舟笔直向前,李凉原本以为要一直走到那座山脚下,没想到仅仅几分钟后,背负辇舟的奴隶们便开始放慢脚步。
这时,他注意到左前方几百米远的地方隐约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直到辇舟又前进了一段距离,他借着“月光”,勉强分辨出那是蓝星“三十三座牧场的造物主”,一个人孤零零跪坐在地上。
虽说蓝星的综合实力在同盟垫底,好歹也有一位圣祭司坐镇,堂堂“造物主”不至于只能跪在门口吧……
念头刚刚闪过脑海,李凉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波比将军?
那个掌握着半数军力的约德尔联邦三大领袖之一,此刻同样一个人跪坐在远处,似乎看到了他,挥了挥手。
李凉挥手回应,目光扫过四周,很快发现,所有比他早到一步的人都独自跪坐在左右两侧几百米远处,隐约排成八字形的两列,越靠里,距离中间的距离越近,而同一列中,即使相邻的两个人,彼此之间的间隔也有三四百米。
他终于明白,无论在自己的文明内拥有何等地位,觐见泰伦萨神圣大皇帝时都只能蹲在殿门口。
举目眺望矗立于地平线的山峰,如果那就是王座,这么远的距离,只要不会魔法或道术,别说“刺王杀驾”,普通人想走到皇帝面前,打车也得一个小时。
不过,他的辇舟倒是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向前,回头看去,杜门格马的辇舟却已经拐向右侧。
看来座次完是以亲疏远近排列,像杜门格马,波比将军这些宾客,所属文明或组织不是泰伦萨神圣碳基同盟的成员,位置自然离门口更近。
二十多分钟后,辇舟的速度再次下降。
此时左右两侧席位之间的距离变得非常近,仅有百米左右,“宾客区”也基本到了尽头,当辇舟最终停下时,再往前已经没剩多少席位。
李凉走出辇舟,脚下是一张由某种动物毛发编织的地毯。
虽然没有椅子,起码不用直接坐在地上,他来到地毯中央,面向中间过道盘膝坐下,一抬眼,恰好与对面席位的人目光交汇。
那是一个年迈的瓦肯人。
作为一个三型文明,瓦肯文明的生物技术极其发达,遍布灵理世界的瓦肯人总是以年轻,干练,冷静的形象示人,而对面的瓦肯老人,看不出性别,裹着毛毯神情委顿,枯暗的发梢下,眼神也有些浑浊。
然而,李凉却心知肚明,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正是昂撒最倚重的支持者之一,之前的情报显示,瓦肯文明的军队几乎倾巢而出。
他莫名想起一千年前的某部科幻电影,里面也有一个名为瓦肯的文明,即使早已习惯了翻译造成的巧合,但这种电影与现实的惊人相似还是让他有一丝恍惚。
双方相隔百米,自然无法交谈,老人似乎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眼睛直勾勾得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李凉感觉老头……好像睡着了。
他转头看去,前面空出来的地毯陆续有泰伦萨人就坐,从服饰上看,应该都是皇族成员,其中有一个泰伦萨人双目微眯,银发如瀑,铺展在地毯上的裙摆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正是弥撒亲王口中那个拥有特殊天赋的“女儿”。
之前第一次去马科西克城,入关时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他已经知道,当时那个向他优雅致意的“女孩”其实窥见到了他身上的部分秘密。
6个小时前得知这件事时,他非常清楚,所谓的“确认精灵神族的实验是否已经成功”完是谎言,那时的弥撒亲王极有可能想击杀或囚禁他,只是由于女儿的发现而改变了决定。
正是这个念头让他心里闪过一抹杀机,被守护在侧的戒灵察觉,如果不是弥撒亲王喝止,名为古奥曼隆的戒灵立刻便要力一击。
当然,真得暴起杀人,区区一个戒灵拦不住他,但那时内心的杀意只是本能使然,他瞬间便意识到,以邦德的人脉,能够那么迅速地联络上脉冲星流亡者四分之三,还能找到一个在极段时间召唤超距传送门的魔法师,无外力干预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即便弥撒亲王有所保留,实则已经知晓他是个天灵,当下也远没有掀桌子的必要,相反,替弥撒斩草除根,将双方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才是双赢,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灭口这种事情,弥撒竟然不用本族亲信来做,也许在泰伦萨人的文化中,同族相残一旦暴露,过于影响形象。
另外,替人灭口就要有被灭口的觉悟,昂撒最看重的“女儿”是个价值连城筹码,生擒固然存在极大的风险,但不握在手里,终究太过被动。
想到这里,他收回目光,索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宴会开始。
灵的视野中,那个一对一盯防他的强大戒灵已经不知所踪,四周一片安宁,唯有少许的灵跳跃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里飘荡起悠扬的音乐,类似人类大型管风琴的声音,乐曲起初轻柔如呢喃低语,渐渐变得宏大,圣洁,激昂处整个空间都在共鸣。
突然。
一个短促却无比雄浑的吼声自遥远的大殿深处传来,宛如冷兵器时代,万人方阵踏地怒吼,以振军威:
“呼!”
琴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
李凉睁开双眼,转头看去,“宾客区”最前端的两个席位中,弥撒亲王与他同侧,已然落座,而对面则是昂撒亲王,此时似有所感,恰好也转头看来,神情仿佛胜券在握,眼神之傲慢,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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